第2章

第2章

宋安歌沉溺在一個黑甜的噩夢中。

直至肩膀被輕輕晃動,有甚麼人在叫醒她:

“大小姐?......秋水給您換藥了。”

頭上的劇痛讓誰沒輕沒重的觸碰着,伴着陣陣刺痛,她喉嚨幹得直冒火。

秋水?!

宋安歌猛地睜開眼,入目皆是水粉色紗帳牀幔。

她正躺在自己的雕花拔步牀上。

她這是復活了......還是重來一世?!

宋安歌順着聲音瞪過去,看到一臉幼態的蘇秋水。

她正舉着沾了藥粉的木棍,像沒料到自己會突然睜眼似的,便被自己嚇得連手中的藥粉盒子都沒拿住,扣了宋安歌的一錦被。

她那皺眉嫌棄的表情也沒來得及收斂,僵在臉上,

她沒有露出任何歉意的扭着身子,嗔怪起來:

“大小姐也真是的,做甚麼嚇唬人家!這下藥粉都翻了,看你臉上這傷如何好!活該你頂着這道疤去上花......”

只憑這驕矜做作的模樣,她就斷定是蘇秋水沒錯了。

她竟敢送母親嫂嫂去當軍技!還不守信用要了小寶的命!

宋安歌只覺得胸膛中焚燒着怒火。

那些血海深仇的記憶逐漸湧了上來......

“啪!”

蘇秋水瞬間愣住了,白 皙的側臉很快浮現了紅腫的巴掌印,嘴角見了血。

宋安歌狠狠甩了蘇秋水一巴掌,她泫然欲泣的委屈道,

“大小姐......”

宋安歌沒給她繼續狗叫的機會,直接揪住蘇秋水的頭髮,將她摁在牀榻上狂扇嘴巴,

額上的鈍痛,以及手掌被反力震得麻痛感......

她這才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她扥(den)着蘇秋水的脖領子,沒好氣兒問道:

“今天是甚麼日子!說!”

蘇秋水眨着一雙溼漉漉的眼睛,惶恐道:

“晨、晨靖30年臘月十五!大小姐您到底怎麼了?”

晨靖30年臘月十五,距離她及笄還有一個月......

這不是她以死相逼,讓父親進宮求天家賜婚的日子麼!

她得趕快出去阻止父親向天家求賜婚。

這樣,一定能改變她身邊所有人都結局!包括她自己!

宋安歌搜尋着記憶裏的名字,喊了一聲,

“蘭婆子、梅婆子!”

兩個婆子手腳麻利的快步進來,對着宋安歌低眉頷首齊聲道:

“大小姐!”

宋安歌很滿意這兩個婆子一眼也不多看的態度,沉聲道:

“你們把她給我綁了扔進柴房,嚴加看管!我出去一趟,回來再收拾她。”

“啊對了,馬上把她奴籍辦了!我家養她十幾載,她早就賣身給我家了!”

說罷,她翻身下牀,卻不慎扭傷了腳踝,跌坐在地上。

一想到自己耽擱每一刻,都將要無數宋家人用命去填補,她咬牙強撐着爬起來,推開房門向馬廄跑去。

宋安歌頭上的鈍痛一陣緊似一陣。

她使勁搖了搖腦袋,試圖令自己清醒一些。

僅着了單薄的寢衣,利落上馬,頂着暴雪就要疾馳出去,對着驚恐阻攔的小廝們喝道,

“都給我讓開!”

宋安歌心裏明白,她家就是從這個賜婚開始落敗的。

正是父親強硬逼天家點頭,才讓天家對父親產生了嫌隙。

乃至於後面都不徹查被塞進父親書房的僞證,就以通敵叛國之罪,處置了父親。

姜齊光利用幫父親平 反的爲籌碼,趁機將父兄牢牢抓在掌心,將他們捲入奪儲之爭。

現在,她必須把這個禍端從源頭掐死!

一個衣着華貴的婦人擋在她的馬前,怒吼道,

“阮阮!你給我下來!你這又是在胡鬧甚麼啊?!”

宋安歌聞言立刻勒緊了繮繩,馬蹄纔沒有踢踏在那名婦人身上。

是母親!

她多想跳下馬,撲進母親溫熱香馨的懷抱中。

可時間緊迫,她眼底再酸澀,也只用手背揩了揩眼淚,快速道:

“母親,女兒撞完牆,突然感悟到恆王絕非女兒良配!強求只會爲宋府招惹災禍!女兒這就去追父親!讓他不要求天家賜婚!”

“求您不要攔我!再耽擱便來不及了!女兒真的醒悟了!再也不想嫁給姜齊光那個小人了!”

那名婦人臉上先是震怒不已,而後神情逐漸緩和,乃至憐惜。

直到聽到宋安歌辱罵恆王爲小人時,眉眼夾雜了一絲認同的笑意,嘴裏卻嗔道:

“隔牆有耳,休要胡言亂語!”

劉 玉芝一邊說着,一邊解開肩上的大氅帶子,遞給宋安歌:

“阮阮既然心中有了定數,便隨你去罷!”

“只是一樣,你傷病未愈,又頂了風寒任意行事,回來不僅要大病一場,我還要罰你跪祠堂認錯!屆時,我可不會再心軟,阮阮可知?”

宋安歌接過大氅,快速穿戴在身上。

那上面還有母親的餘溫和馨香,一如她對自己暖意滿滿的愛。

這股暖意,決不能因爲姜齊光那個畜牲而再次消逝。

她低頭認真望着母親,笑意如雪梅,於寒風中凜然盛開,

“女兒知道了!”

那婦人淡笑着讓開了通往府外的大門,由着宋安歌馳馬消失在風雪中,她輕聲對管家道,

“派人跟着點她,以防萬一......”

管家王叔恭敬道,

“是!夫人!”

呼嘯的朔風凍透了宋安歌,她喉間隱隱發癢,仍咬牙強撐着策馬飛奔。

好在街上沒甚麼行人,宋安歌一路暢通無阻。

處處張燈結綵的,一派準備好過年的氣氛。

她好想快點抵達皇宮,將父親帶回來,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喫晚飯!

宋安歌眼看着父親乘坐的藍頂轎輦落在宮門前,他剛下了轎子接受侍衛的盤查。

急得她用盡全身力氣,出聲大喊:

“別進去!父親!!這個婚我不結了!求您,別去啊!”

她的聲音淹沒於呼嘯的風雪中,馬蹄此刻打滑,連帶着宋安歌摔倒在青石板路上。

宋安歌連滾帶爬的站起來,強忍着腳踝傳來鑽心裂骨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向宮門跑去。

卻因腳傷痛的厲害,怎麼也追不上。

漆黑幽長的宮門宛若野獸張開的深淵巨嘴,父親身影沒 入進去,急得她眼淚直打轉。

一家人慘死眼前的種種血腥畫面來回在她眼前閃過。

只差一點點!一點點啊!

只要追上父親!自己全家就能擺脫這場劫難!

她心神一亂,再次被絆倒,摔得跪在地上,嘶聲裂肺的呼喊着,

“父親!別去!”

“求求您!回來啊!!”

呼嘯的朔風,在她張嘴之際,灌進她肺裏。

喊完,喉頭一陣發癢,她再也壓抑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噗——!”

竟吐出一口血,染紅了身旁的雪地。

一股熟悉至極的沉香味鑽入她的鼻腔,身體也沒有傳來摔倒在地面上的疼痛感。

腰間傳來溫熱的拉扯感,不待她回頭,瞬間天旋地轉,她被打橫抱了起來。

她仰頭看過去,正好看到那人完美的下頜線,她喃喃道,

“裴豫......國師大人?”

裴豫川只淡淡瞥了一宋安歌,輕皺着眉抱她上了馬車,朝着宮門內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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