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的，夏鯉把兩隻小手放在臉上，整張小臉擋了個嚴嚴實實，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腦袋一片空白，大氣也不敢出，彷彿這樣就可以忘記剛纔的事情。
真正的掩耳盜鈴，可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涼風一陣，透過肉嘟嘟的小手，吹得鼻子一皺。
“阿嚏”一聲，完蛋，破功了。
李氏被這傻孫女的舉動逗樂，把她的小手扒拉下來，悄咪咪湊近。
“小寶，奶奶剛纔可都聽到了，我們家小寶會說話的。”
這時候裝傻充愣還來得及嗎？夏鯉眼神亂飄，沒有吭聲。
大點的三個哥哥正在逗着地上亂爬的老四，爹說完剛纔那句話以後，扶着娘坐在遠處，應該沒有聽到這邊動靜。
她一咬牙，自暴自棄地“嗯”了一聲。
夏鯉心裏開始盤算，要是被當成妖怪扔在這座荒山上，她倖存下來的幾率有多大。
李氏卻笑開了花。臉上的皺紋一層層舒展開來，高高抱起懷裏的娃娃。
“小寶，真被奶奶猜中了，你還真是錦鯉轉世。小寶本來是天上的神仙，到我們夏家報恩的，對不對？”
嗯？
事情朝着沒有預料到的方向一路狂奔。老婦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狂熱，臉幾乎快要貼了上來。
她要是真的拿我當神仙拜，可受不起。
夏鯉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剛要說話，“啵”一聲，吹了個大大的鼻涕泡泡。
兩個人都愣住了。
李氏反應過來，被逗得哈哈大笑。伸出手在她的鼻子上點了點：“算了，小寶不願意承認，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奶奶會幫你保密的。”
夏鯉眼珠一轉，夏家人如今的狀況這麼糟糕，她想要偷偷幫助他們，暴露是遲早的事情。
還不如趁這個機會，讓在家裏最有說話份的奶奶替她遮掩一二。
還在襁褓中的奶娃娃眼裏露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精光，夏鯉伸出了小手指，咿呀叫喚了一聲。
李氏會意。
大手小手尾指一彎，勾在一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夏鯉彎了彎脣角。家裏有了同盟，大顯身手的機會到了。
一家人在此處平臺逗留了許久，太陽都快要下山了。夕陽打在人身上，沒有剛纔那麼暖和，傍晚的山上涼風陣陣。
李氏怕大夥兒感冒，招呼幾個孫子快點穿好衣服。
還好衣服差不多都烤乾了，幾個哥哥穿上衣服，精神不少。
楚採荷清醒過來，自己又咬了一口洋蔘含在舌頭底下，在夏達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娘，我沒甚麼事了。天快要黑了，水位應該也穩定了。咱們趕緊下山吧。”
上山容易下山難。
夏達還是按照剛纔爬上的方式，把一家子都安排好。後頭揹着媳婦兒，前面抱着小女兒，走在最前頭開闢道路。
好在這次雨停了，水位也下降了。山路雖然依舊潮溼，還是比幾個時辰前好走了很多。
幾個小的手牽着手，扶着奶奶倒也走得穩穩當當。
夏鯉其實有一肚子的疑問，他們難道沒有家嗎？爲甚麼像一羣野人一樣一直在山頭上溜達。
等安定下來，一定要好好問問奶奶。
走了小半個時辰，總算看到了夏鯉出生時候的那個山洞。
好消息，山洞外頭的水全部退了下去，暴露出散發着潮溼腥氣的泥土。
壞消息，山洞裏僅剩的那些幹稻草都已經溼透。剛纔那張簡陋的“牀”，都沒有辦法坐人了。
夏善捏着鼻子，表情誇張。
“娘，這裏也太髒了，我們今天睡在哪裏呢？我想回家。”
“臭小子，還想着要乾淨地方呢。”
夏達拍了他後背一記，沒甚麼好氣：“這都甚麼時候了，保住條小命就不錯了。想跟家裏一樣乾淨整潔，是不可能的。”
李氏望着遠處，嘆口氣。
“老三，咱們的家早就被毀得徹徹底底。現在，應該在那些大石頭下呢。”
夏善低下頭，撥弄着手指沒有再說話。
夏鯉好奇心快要爆炸，家裏到底發生甚麼了，怎麼就毀得徹底。
苦於大家都聚在一起，不能直接張口問。
夏鯉不安分地在爹的懷抱裏扭動起來，兩隻小手掙扎出襁褓，衝着奶奶的方向嚶嚶亂揮。
沉重的氣氛頓時消失，夏達解開包袱，笑着把夏鯉交給李氏。
“娘，小寶跟你真有緣。她想跟你待在一起呢。”
李氏一臉笑容，抱過夏鯉，晃悠悠走到洞口邊。其他人則留在洞裏，忙着清理打掃。
“小寶，是不是想知道出生前發生了甚麼？”
夏鯉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李氏指了指遠處。
“咱們夏家世代都住在山腳下的夏家村。談不上多富裕，但你爹他是個木工，你娘又會點醫，咱們家裏過得還挺不錯的。可是二十多天前……”
二十多天前，夏家村的地面突然裂了個大口子。
一開始，村民都沒有太在意，只是繞着口子走。
可後面幾天，村裏的牛羊雞鴨都跟瘋了一樣往外跑。都說畜生逃跑是大災即將降臨，夏家人有些不安，晚上都不敢睡覺。
“那天夜裏，腳下的黃土地晃動了起來，越來越厲害，人開始的時候還能扶着牆站着，可後來，連牆都倒了。家裏的房子全塌了！”
挖的井開始倒灌，平日護住莊稼地的河渠成了奪命的S器，天則像是被捅漏了個大口子。
李氏閉上了眼，心有餘悸。
“房塌了，地沒了，到處都是湍急的水，所有的一切都毀了。這一定是上天給我們夏家村的懲罰。”
“地震。”
夏鯉冷不丁冒出了兩個字。
李氏雖然已經接受了孫女會說話的事情，聽到這麼清晰的兩個字，還是嚇了一跳。
“小寶，你說甚麼？”
夏鯉換了這個時代或許更能接受一點的稱呼。
“大地動，跟天罰沒有關係。”
李氏激動起來，緊緊摟着她：“真的嗎？哦對，奶孃糊塗了，小寶是神仙轉世，說的話一定是對的。”
夏鯉摸了摸鼻子，沒有反駁，認下了這個身份。就讓奶奶先這麼認爲吧，省得她問得太多，編不上來。
“奶奶別難過，先填飽肚子。等過段時間，可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