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夜

山腳下,幾個村的村民都聽到山上的槍響和虎吼聲,紛紛從自己的屋子裏面走了出來,他們知道,這是鎮長組織的打虎隊出動了。

風雪驟停,幾個村民在村頭的一處棚下點起了篝火,平常閒得沒事常有人在此聚集,三三兩兩寂寥人影圍着篝火坐成一圈,手裏拿着自家種曬的瓜子,花生,紅薯,圍在火旁嘮嗑。

往煙桿裏塞着旱菸的老根叔就着篝火點燃煙桿,砸吧着嘴吐出菸圈,對着在座的幾個後生說道:“聽,山老貓發威呢? 估計是一下子沒降住,估計是有人要受傷嘍。”

“爺,這老虎有恁厲害嗎?這麼多人,好幾杆子搶都搞不定它?”其中一個憨頭憨腦的年輕後生嗑着瓜子問道。

老根叔彈了彈菸灰:“那可不,你也不想想,這是第幾批上去的人了,這玩意鬼的很,發現你後,悄悄的繞道身後去,你走着走着發覺身後一股涼風,一回頭,咔嚓,脖子就被咬斷咧。”

後生們聽着老根叔的話,不由得身上直冒寒氣,火堆噼啪作響,也打消了他們對於民兵隊長位置的覬覦,畢竟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呢。

談話間,又是幾聲槍響和一陣虎嘯,衆人縮了縮脖子。

良久,不知道誰嘟囔了一句:“這麼一晌沒動靜,恐怕已經結束了吧!”

人們不約而同的望向山坳小道,那是上山下山唯一的路。

晃晃悠悠,黃白斑紋的虎身出現。

有個後生哎呦一聲,站起身來:“快跑,虎子下山報復來了。”

“你個信球看清楚,看你那慫樣子。” 老根叔一腳踹在嚇得臉色發白的後生身上,衆人定睛一看,才發現哪裏是甚麼老虎,分明是有人扛着虎皮。

走在最前面的是扛着虎皮憨憨笑着的傻大個,後面是走路都有些的吊兒郎當的王福生,最後是一個高個子條條,賊眉鼠眼,然後就是懷裏像揣着寶貝一樣的王屠夫。

“ 怪怪,俺沒看錯吧,他們三個把老虎降了,山水村三害!” 一個後生滿臉不服氣的說道。

“咋咧,你還不服氣?” 老根叔一口一個菸圈,眼神有些縹緲。

“那可不。”那後生撓了撓頭“俺娘說了,不讓俺跟他們挨在一起,他們沒出息,讓俺跟老根叔你多學習一些,長點出息呢。 ”

“混小子也有出頭的時候嘍。”

老根叔沒再說啥,站起來離開火堆,有些乾笑着,看着王福生他們遠去的方向,仍舊一口一個菸圈:“好小子,還真出息了。”

喜巧看到王福生他們扛着虎皮進屋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

“怎麼,不認識了?” 王福生壞笑道。

喜巧有些眼紅的說道:“ 受傷沒有,我看看。”

說罷就要上前。

王福生抓住喜巧的手:“放心,你男人我威風着呢! 不信你問問他倆。”

“就是, 福生哥啪啪兩槍,直接將老虎的腦袋打爆了,老威風了。”傻柱和耗子在一旁識趣的應和着。

王屠夫也下意識的點頭,剛纔的王福生確實威風,不過,他很快就搖了搖頭,這小子以前犯的混蛋事情太多了,喜巧可不能再被他忽悠了。

他嘟囔着嘴:“有些人吶,光惦記着自己家的那口子,哼,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問問。”

喜巧上前擰了一下王屠夫:“裝,還裝,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虎牙拿到了吧,估計心裏就想着甚麼時候去迎娶你的春花姐了。”

王屠夫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說來這顆虎牙還是王福生的功勞來着,自己還應該感謝他呢,那他到底還要不要攔着他倆,這瞬間可讓這位大舅哥心裏有些犯難了。

一行人在王屠夫家熱熱鬧鬧的休整之後,王福生最終還是帶着喜巧回去了。

“哥, 房子我贖回來了,我王福生對天發誓,以後但凡我對喜巧有一點不好,就讓老天爺......” 王福生毒誓還沒發出去, 就被喜巧攔住了嘴巴。

“呸呸呸,別說這些話。”

“誒,行吧,你們能好好過日子就成。”王屠夫心裏也明白,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而且,他確實覺得王福生有些不一樣了,就當他浪子回頭吧。

而且王福生家,確實對他們有恩,當初一家人因爲成分不好,逃難來到山水村,還是王福生的爹孃收留了他們,讓他們一口子度過了寒冬,纔在這裏扎住腳跟。

只是後來王福生敗家,富裕的家產也敗的差不多,如今只剩下一件小破屋,衆人走後,王屠夫小心翼翼的將虎牙放進抽屜,然後拿出一張相片,拿出一壺烈酒。

“ 也不知道你們兩個到那裏去了,怎麼就丟下了自己的子女不管呢?”

“俺也不知道這個哥哥當的合不合格,不過您二老離開的時候讓俺好好活着,放心,俺會好好活着的。”

一行人各自拎了條豬肉,各自回家。

時暮寒冬,傻柱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家,隔着老遠就聽到了屋內哥哥和嫂子的對話。

“ 你說這傻柱整天跟王福生鬼混能有甚麼出息,這一天天,還連家都不回了, 牛棚的草料都沒人剪,我估計啊,幾個人指不定又幹啥偷雞摸狗的事情了。”

“行了, 少說兩句吧!那牛棚那麼冷,你去睡一覺試試。”

婦人瞬間炸毛起來。

“咋了,王大柱,你嫌我對你兄弟不好,有本事你自己去蓋一間房啊,嗚嗚嗚,當初嫁給你的時候說甚麼喫香喝辣的,現在倒好,連個肉味都沒有。”

男人的聲音瞬間的低沉下來。

“ 我回來了。” 傻柱敲了敲門, 神情有些落寞。

“喲,傻柱!那裏弄的肉啊!” 婦人的聲音罕見驚喜起來。

傻柱一五一十的將打虎的整個事件講給他們聽,當然,也包括王福生安排他民兵副隊長的事兒。

婦人聽後,掰扯的手指頭算數:“副隊長一個月十二塊,一年....一年就是一百多塊呢!天吶。”

哥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好好幹。”

傻柱點了點頭,眼睛看向地面,高興的二人合計之餘,提出將房子旁邊的倉庫搬出來讓傻柱住。

“那棉花萬一被人偷來咋弄?” 傻柱呆呆的問道。

“ 不妨事不妨事,棉花算甚麼,你睡在牛棚身子凍壞就不好了。” 嫂子看向傻柱的眼神像是財神爺。

夜已經深了,可傻柱橫豎睡不着,倉庫裏貼心的燃着火爐,牀下是厚實的稻草,被子是新花瓤,帶着植物晾曬的味道,相比之下,那個潮溼臭烘烘的牛棚實在難捱。

此時的他很溫暖,卻莫名的有些難過。

他拿出一直隨身帶着的木牌,打虎也帶着,上面是他託老根叔鐫刻着的母親的名字。

傻柱捂着木牌,眼含熱淚。

“娘咧,記得你走的時候,把俺叫到牀邊,讓俺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外面的人都笑話俺傻,沒出息,不過現在,俺跟福生哥降了虎,也要出息咧,以後沒人看不起俺。”

外面寒風呼嘯,風雪又來了,這個在旁人看來一直有些癡傻,只會蠻力的貧苦漢子,被兄嫂輕視,命如野狗一樣肆意生長的傻柱,自從父母走後,十八年來,第一次,哭的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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