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陛下......”
老太監的目光猶疑，試圖再勸女帝三思。
畢竟李泓怎麼說也是曾經的一國之主，就這樣放任他去跟一羣時刻想着捲土重來的武將謀面，實在是讓人難以心安。
只是蕭玲瓏鳳眸一瞥，老太監立馬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女帝一怒，伏屍千里，可不是說說而已。
這位主最討厭的就是被人質疑。
說是狠辣果決也罷，剛愎自用亦未可知。
蕭玲瓏看了老太監一眼：“梁瑾，你有沒有發現，這個李泓，似乎有點意思，跟傳聞中的好像並不一樣。”
“是的，陛下，今日一見，他並沒有民間所說的那般不堪，正是如此，我們才......”
梁瑾眉頭微蹙，有些急切道。
蕭玲瓏輕笑一聲，目光遠眺殿門之外。
“你知道的，朕的目標，遠遠不只是一個南唐。如果連一個閹人都降服不了，何談執掌整個天下？”
梁瑾愣了愣，看着躊躇滿志，豪情沖霄的女帝，他目光微顫，長呼一口氣，定定的點點頭。
頓了片刻，蕭玲瓏望向李泓離開的方向。
“如果他真的是個人才，那麼，收服到身邊也未嘗不可。這就看，他剛纔所說的懷柔之策，到底行不行得通了。”
“他要真是個紙上談兵之輩，呵呵。”
女帝冷笑一聲，服侍多年的老太監，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另一邊。
前往天牢的路上，李泓全然不知自己要是失敗了，會落個怎樣悽慘的下場。
他現在眉頭緊皺，注意力時刻集中，學着諜戰電影裏的細節，觀察着身後是否有尾隨之人。
蕭玲瓏給他的這個機會，李泓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待會兒準備說的話，要是被人聽到了，恐怕明日就要被拉去凌遲處死。
好在，觀察了半天，李泓並未發現異常。
待他來到天牢處，獄卒也很痛快的將其放了進去。
獄卒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跟看猴子一般看着李泓。
“這位就是曾經的南唐之主，李泓陛下吧？失敬失敬，你的臣子們都在裏邊等着你呢，快去吧。”
“嘻嘻嘻，南唐之主？再高的地位，現在也不過是個小太監罷了。”
“呦，你不說我都忘了，他怎麼穿着太監的衣服啊？哈哈哈哈。”
看着獄卒們譏諷的表情，李泓面色冰冷，沒有多逞口舌，跟着引路的獄卒離開。
“脾氣還挺臭，真以爲自己還是皇上啊？我呸。”
“龍種都沒啦，南唐絕後啦，哈哈哈哈哈。”
......
七拐八拐，走到天牢的極深處，前面的獄卒才終於停了下來。
陰暗的牢房內，僅靠着一盞搖搖晃晃的殘燈照明，十幾個衣衫襤褸，渾身血跡的犯人，出現在李泓的眼前。
“諾，到了，女帝交代給你的事情，可千萬別忘了，呵呵。”
獄卒解開牢房門鎖，將李泓一把推了進去，隨後趕緊鎖上。
這裏面關着的，可都是南唐最後的骨氣，大多都是威武猛將，就算經受了這麼多天的嚴刑拷打，獄卒也不敢絲毫放鬆警惕。
李泓被推了個踉蹌，剛穩住身形，看向面前的武將們，不由得鼻頭一酸。
他們的骨頭是很硬，所以遭受到的刑罰也更硬。
很多人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見骨，在這陰暗潮溼的地牢內，化膿發炎腐爛。
但就算如此，這幫武將們仍一個個端坐的筆直，靠在土牆上，絲毫不肯彎下他們的脊樑。
聯想到昨日在大殿上的孤軍奮戰，李泓的牙關已經咬緊。
這幫忠骨之臣，他一定要救出去！
李泓的動靜，驚醒了正在閉目養神的武將們。
一個身形高大，面龐清瘦的中年男人，猛地睜開眼，死死的盯向李泓。
被這目光一刺，李泓立馬在腦海裏調出了有關這個男人的記憶。
沈坤！
南唐西江侯，一品軍侯，亦是南唐抗擊北梁的絕對主力。
要不是有他在，積弱已久的南唐恐怕早就覆滅了，翻不起半點水花。
沈家三代忠良，盡忠爲國。
沈坤更是沈家當代最優秀的人才，憑藉着出色的掌兵能力，蕭玲瓏對他都很是欣賞。
便是動了收服之心，纔會讓沈坤這個天大的隱患活到現在。
“陛下？”
沈坤盯着李泓，眉頭緊蹙，有些不解。
隨後，他猛地注意到李泓身上的穿着，灰藍色坎肩、叉褲，頭上還戴着頂巧士冠。
這分明，就是一副太監的打扮！
蕭玲瓏爲甚麼會放李泓來到天牢，沈坤心下頓時明瞭。
南唐的皇帝，都已經被閹啦！
皇族最後的骨血，徹底消散！
沈坤眼前一黑，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侯爺，你怎麼了？”
“沒事吧老沈！”
幾名白髮老將趕緊上前，將沈坤攙扶起來。
只見這名面對身死之患都未曾皺過一下眉頭的抗梁主帥，面上流下兩行清淚，滿臉都是失魂落魄。
他指向李泓，憤慨咆哮。
“你這個昏庸無道的畜生！你不配爲南唐之主！先皇陛下，我對不起您啊，臣披堅執銳，保家衛國，身死不悔，奈何您的子孫不爭氣，白白斷送了整個南唐。”
沈坤看着李泓身上的宦官服，雙目血紅，整個人直接撲了上去，扯掉李泓的坎肩，一拳接着一拳打在李泓的臉上。
“軟骨頭的廢物，身爲一國之主，你如今竟甘願成爲一個太監？你還不如跟着南唐一起死了！”
“老沈！”
幾名武將象徵性的拉了一下沈坤，便開始冷眼旁觀。
對於李泓這介昏君，他們也是百般不滿。
“你知不知道，爲了替你守下這南唐的江山，我麾下的兄弟們，拋頭顱灑熱血，苦守凌雲關三月，糧草斷絕，三十萬大軍幾乎全滅，盡皆戰死也未曾言降。到頭來才發現我們守護的，竟然是一個太監？哈哈哈哈，你有甚麼資格？你配嗎？”
沈坤仰頭大笑，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牢房外面的獄卒看得津津有味，滿臉興奮，時不時搖搖頭，點點頭。
李泓沉默的挨着沈坤的拳頭，絲毫沒有反抗。
光是看着老將們的慘狀，他就能想象到當初邊關將士們的艱苦，一時間不由得悲從中來。
如果捱打能讓沈坤泄氣，他甘願承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見沈坤的氣終於撒得差不多了，李泓暗自扯了扯沈坤的衣袖。
沈坤臉色冰冷，悄然俯身，只聽李泓悄聲道。
“侯爺，朕並未投敵，也未曾斷了皇室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