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成很快回來了，但是臉卻繃的很緊。
江華奇怪，卻沒有多問，生怕惹惱了王科長，丟了這份寶貴的工作。
整個家，都在指望這份工作呢！
可不能丟了！
在王立成的引領下，江華來到了負責後勤的部門。
人不多，大約十幾個人，王立成簡單介紹幾句，也就匆匆離開。
“小江，這是今天進貨的單子，你快點做成報表，我有用！”
“小江，這是洗煤廠那邊給的出點小毛病的機器，修理一下，就交給你了啊！”
“小江，原煤隊，需要一臺大型的電動機，你調試一下，聯繫他們今天來拿！”
……
這一番話說完，江華手忙腳亂，看着辦公桌上堆成山的文件。
腦闊疼。
他原來只是個小電工，也只是高中文憑，怎麼可能懂這些！
甚麼報表，甚麼進貨單，根本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難道這份工作，也保不住了嗎？
同事一看江華這個樣子，紛紛搖頭冷笑。
“哪裏來的傻子，連這麼簡單的工作都不會！”
“甚麼時候我們銷售部也可以來這種廢柴了……”
同事的態度讓江華無地自容，自己的學歷確實低，這些年也沒有太上進，拿着微薄的工資，只是得過且過。
江華咬咬牙，忍住內心的忐忑，悄悄的拿起掃帚和拖把，開始在這層樓打掃衛生。
……
“這不是新來的倉庫保管員嗎？怎麼幹起來保潔的活？”
“管那麼多幹甚麼，人願意！”
“嘿，不過這傢伙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適合甚麼工作！”
……
江華一路打掃下來，耳邊少不了要聽到，這樣或者那樣的譏諷。
但是他好像沒聽到一般，神色專注，不嫌髒累，認認真真的把整個辦公室打掃了一邊。
沒有一點死角。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水平，根本幹不好現在的工作，要想不被辭退，只能幹些雜活。
哪個公司部門會養閒人？
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半天時間，江華努力換來一些人好感，給他講了一些知識，向他推薦了幾本書。
也算是收穫頗豐。
就在此時，辦公室走進來幾個人。
辦公室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江華有些奇怪，轉頭看去。
“那個……小江是吧，來過來，我們哥幾個剛從魔都最大的煤炭中介公司過來，鞋挺髒的，你過來，把鞋打掃一下！”
一個乾瘦乾瘦的青年眼挑着看着江華，伸出了自己的皮鞋，翹到了江華所坐的板凳上。
立刻一股汗臭味就傳了過來。
骯髒的鞋面踩在江華的褲子上。
江華渾身顫抖了一下，強忍着不把這個腳從自己褲子上摔下去。
這可是雨真爲了自己工作變好專門買的褲子啊！
四周的一些人立刻開口。
“小江，算我一個吧！”
“是啊，我們本來功勞就比你大得多，所以你替我們服務一下也沒有甚麼吧！”
劉偉眯起眼睛，卻是拍了拍江華的肩膀。
“江老弟……如果你清理的乾淨認真，我們明天就給王科多說幾句好話，給你點時間，讓你學習。再說我們也可以教你，自己人嘛！”
隨後劉偉呵呵一笑，又加了一句。
“否則被辭退了，不要怪我們哦！”
江華愣了一下，神色有些發白。
看着四面八方不懷好意的笑容，他感到一陣無力。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他從未聽過那個保潔還要清理鞋底的。
這是把他當做了下人！
他的拳頭頓時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臉上盡是屈辱的表情。
他立刻就想拒絕！
可是他轉念一想，自己不能拒絕啊！
他剛纔掃地的時候聽到，這個乾瘦的人叫劉偉，是後勤部的當之無愧的銷售冠軍。
他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若是今天不給他面子，那以後他肯定給自己小鞋穿。
不說扣工資，就說工作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兩說！
而且，自己現在，確實是甚麼都不會，除了做這個，還能做甚麼呢？
江華暗歎一聲，手中攥緊的拳頭又慢慢鬆開了。
希望，付出總有回報吧……
自己是不能失去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的。
“好好好……劉哥……我一定擦乾淨！”
說完了，他認命一般，拿起抹布，身軀顫抖的，慢慢的，右手捧着他的鞋。
一股惡臭味襲來。
江華痛苦而無神的看着地面。
他幹過很多髒活累活，但是從來沒有一次這樣出賣自己的尊嚴。
可是在現實面前，尊嚴又值幾個錢呢？
隨後江華不去看劉偉居高臨下的表情，眼神專注，卻一點一點認真的擦拭着滿是煤灰和灰塵的鞋底……
他清理的很用心，很乾淨，多了足足十分鐘，十個人的鞋底都清理乾淨了。
但是江華手上卻滿是污漬。
劉偉看的乾淨如新的鞋底，含笑點了點頭。
“小江啊，乾的不錯，我會給王科說，給你一個星期的機會的！”
“我看小江不錯，保潔乾的很好，人才，決定人才，我們後勤部就缺少這樣的一個人才啊！”
隨後，周圍人都哈哈大笑。
江華則不斷的點了點頭，陪着笑。
直到所有人都笑夠了，他才默默一個人走向廁所，拿出肥皂，開始清理抹布。
他一邊清洗抹布，一邊渾身顫抖着。
殘酷的生活使他再一次明白，甚麼是現實。
只有能力的人才能被人看得起！
可轉念一想，江華嘆了口氣，身軀無力的攤在座位上。
還想些甚麼呢，像自己現在這樣，能保住工作就萬幸了。
還奢談甚麼能力和尊嚴？
雨真，圓圓，二老，弟弟妹妹，都在等着自己的錢呢。
銷售科的二層樓似乎很久都沒人清理過來，積塵很多，很多地方有很多蜘蛛網。
費了足足一天的力氣，江華纔打掃乾淨。
打掃王立成辦公室的時候，王立成一言不發，只是在電腦裏打字，不知道在幹些甚麼。
對江華視若不見，和前後判若兩人。
而江華神情閃動，有些害怕。
這王科不會後悔了吧。
晚上七天，天氣基本上已經全黑了。
大家早已下班，整個銷售科二層樓早就沒人了。
江華剛衝完了一個澡，隨後神清氣爽的走了出來，準備回到休息室換乾淨衣服回家。
可是他纔剛剛走到二樓走廊，就看到了一個人影站在王立成科長的辦公室前，不知道在幹些甚麼。
月光落下，可以看着這個黑影正拿着一根鐵絲。
黑影一邊左顧右盼，一邊極爲亢奮拿着鐵絲開鎖。
江華出於好奇，他躲在了角落裏，看着拿着一根鐵絲想打開門的人影，眼中露出了疑惑，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找到了一個角度，想看清楚這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