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晚不知道，自己的掌心已經遍佈痕印，她只覺得，這屋子裏有些悶，透不過氣。
她突然想起餘曼說過的一句話：
“沒有人會一直留在原地。”
是了，沒有人會，江堯也一樣。
她早就應該有心理準備的。
那個只對她一個人耐心偏袒的江堯，早就不在了。
儘管這怪不得別人，但面對這樣的陌生感，南晚依舊做不到無所謂。
林袁安見江堯同意，便不再多言，直接道：
“那就演男女主重逢的那場。”
話落，南晚一怔，微微抬頭看向坐在正中間的林導，不禁爲他無意間的選擇感到驚訝。
而這一抬頭，餘光就不可避免地碰到那個身影。
南晚目光一顫，沒再多看，腳步稍稍後退，給即將表演的陳蘭心騰位置。
江堯站起身，一身黑色西裝襯得人高大筆挺，出挑的面容就算沒有表情，也難讓人移開視線。
他走到陳蘭心面前，目光沉靜。
“開始吧。”
陳蘭心趕緊回想了一下重逢那場戲，面對着江堯，不由有些緊張。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江堯，氣場格外凜冽強勢。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竟讓她有種大氣都不敢出的窒息感。
緩緩調整好呼吸，陳蘭心飛速說出第一句臺詞：
“好久不見。”
林袁安微微皺眉。
劇本在這段臺詞前特意標註過，前面兩個人有一段沉默的時間，先把氣氛烘托出來，女主纔看向男主，佯裝平靜地道出這句話。
陳蘭心既沒有那段沉默，也沒有“佯裝”的感覺。
江堯按照劇本，神色有些猶豫，問道：
“你怎麼......開花店了？”
陳蘭心一邊回憶劇本，一邊微笑道：
“還挺喜歡花的。”
江堯若有所思地點頭，隨即自嘲一笑：
“以前都沒聽你說過。”
“是嗎？”
陳蘭心還是笑着看他，江堯皺了皺眉。
“演錯了。”
“可以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陳蘭心一愣，轉頭看向聲源——
後一句來自皺着眉的林袁安，前一句則是坐在編劇身邊的一個女生，年紀不大，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說話卻是斬釘截鐵的。
陳蘭心瞄了眼她面前的身份牌：離夢，《偏安一隅》原作者。
陳蘭心深吸口氣，抿着脣沒說話，面色有些委屈的模樣。
林袁安沒看她，而是看向離夢。
“離老師覺得哪裏錯了？”
“哪裏都不對。”
離夢是個作家，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尤其是關乎自己的作品，她在最開始就向林導明確表示過，她要參與所有角色的選角。
陳蘭心的形象的確比較符合女主，但離夢敢肯定，她演不好。
相比起來，她更期待最後一位。
南晚只是站在那裏，就讓她有種看到了女主本人的錯覺。
這纔是她要的感覺。
林袁安看着她的目光投向南晚，心裏瞭然。
“不好意思，我太久沒拍戲了，小時候拍過，現在有些生澀了，但是......”
“不是。”
陳蘭心一臉抱歉，想暗示他們自己很小就演過戲了，可話還沒說完，就被離夢打斷了，她心裏有些不舒服。
離夢定定地看着她，坦言道：
“恕我直言，你不適合女一號。”
“或許，你可以試試女二。”
女二的戲份不少，且人設不是千篇一律的大反派，只是有些心機，嫉妒心強。
離夢覺得她很合適。
可陳蘭心怎麼甘心拿女二，她站在原地，難過得像是要哭出來了，目光瞥向江堯。
後者沒有給她眼神，轉頭對林導說：
“最後一個了，我搭嗎？”
言外之意，陳蘭心的試鏡已經結束了。
後者微微咬牙，面色不虞。
林袁安看着江堯道：
“當然要搭，不然顯得不公平。”
江堯平靜地點頭，像是早就料到林導會這麼說，於是抬手脫掉了西裝外套，將白色襯衫的袖口解開，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半截麥色手臂，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變化。
劇本里這段男主就是身穿白襯衫，剛開完會的模樣。
離夢眼睛一亮，果然，江堯這個男主，選得很完美。
林袁安看着他，心裏暗自笑道：
這小子，剛纔不脫，現在想起來了。這不是明擺着看不慣陳蘭心嘛？膈應人倒是有一手。
不過也看得出，江堯也很看好南晚，林袁安心道。
陳蘭心看着只是脫了個外套，卻像完全變了個樣子的人，眼裏僞裝出來的單純都快要變質。
江堯是故意的吧？跟她演完了才脫外套？
可還不等她想清楚，林導的聲音再次想起：
“南晚是嗎？”
正在走神的南晚猛地收回黏在某處的目光，上前幾步，朝着衆人微微伏腰，柔聲道：
“我叫南晚，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