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很輕很柔的聲音,讓白凝心底衝上一股無法剋制的酸澀。
見白凝眼睛紅了,以爲她被嚇到,女孩往後退了兩步,小心翼翼地盯着她,“沒有毒......”
兩人對視了很久,直到白凝的肚子發出咕咕咕一聲叫,她才略顯窘迫地挪開視線。
一整天沒喫飯,她已經餓得渾身冒虛汗,尤其聞到餃子的香氣。
就算這餃子裏藏了毒她也認了,直接伸手抓起兩個往嘴裏塞。
喫到嘴裏那一刻,她明顯怔了一下。
小姑娘蹲在地上,披散的長髮散在肩頭兩側,期待地看着她,“喜歡嗎?”
白凝的喉嚨噎了好一陣,才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她小時候口味清奇,總讓家裏廚師做些奇怪的食物,比如西紅柿雞蛋餡的水餃,比如海鹽紅豆味的饅頭。
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和她有相同的愛好。
而這個人偏偏是墨晟淵和宋晚螢的女兒,也是在她出獄後第一個給予她善意的人。
晦澀的壓抑翻湧在喉嚨上,讓她吞嚥都有些困難。
直到一盒餃子快要喫完,她纔看向旁邊的小女孩,隨口問,“你叫甚麼名字?”
小女孩立刻回答,“墨知意。”
白凝猛地抬起頭,瞳孔在明亮的燈光下劇烈收縮,“你......你叫甚麼!”
“墨知意,知行合一的知,心意相通的意......”墨知意被她的眼神嚇到,聲音越來越低。
白凝盯着墨知意那張臉,腦海裏發出陣陣轟響。
被她埋藏於深處的記憶,此刻被一把掀開,無數塵埃伴隨着清晰的畫面,浮現於眼前。
“晟淵哥,以後我們要生兩個孩子,男孩叫墨知行,女孩就叫墨知意,知行合一心意相通,好不好?”
拿到結婚證的白凝,牽着墨晟淵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在街上,無比幸福地憧憬着兩人的未來。
那時候的她怎麼也想不到,當初給自己孩子想的名字,竟然被墨晟淵用在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身上!
白凝剋制不住胃裏的脹痛,踉蹌着衝到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將剛剛喫進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喉嚨被胃液灼燒得很疼,心臟也像被斧頭劈開了更痛。
眼淚順着臉頰一顆顆往下落,嘶啞的嗓音呢喃出聲,“墨晟淵,你對我,是不是從未有過一刻的真心......都是騙局對不對!”
不止她入獄是一場騙局!
連當年他向她求婚,也是騙局!
她甚至忍不住往深了想,是不是當年她在福利院一眼相中他,也是一場精心構劃的騙局!
可就算是騙局,她也無力求證。
她連自保都是問題。
坐在冰冷的地磚上,馬桶沖水聲轟隆隆的響,而她卻像是甚麼都聽不到了。
直到面前出現一隻白嫩的小手,握着水杯遞到眼前,白凝僵硬的眼珠出現一絲鬆動。
她順着小手看過去,那張稚嫩又無辜的臉上有不安,也有期待。
就在這時,衛生間的門被一把推開。
宋晚螢看到這一幕,臉上浮現猙獰厲色,一把甩開墨知意手裏的水杯!
杯子啪的一下四濺碎裂,彈起的碎片割破了女孩軟嫩的手背!
鮮紅的血珠子立刻淌了下來。
宋晚螢用力捏住傷口,墨知意當即痛得哭出聲來。
白凝看到宋晚螢竟然在擠壓那道傷口!
更加密集的血珠子掉在白色地磚上,刺目的鮮紅,讓她的心臟控制不住地抽痛。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立刻衝了過去,將孩子搶過來緊緊抱在懷裏,“宋晚螢你幹甚麼!”
宋晚螢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臉色一換哭出聲,“白凝!你別傷我女兒,我求你!我給你跪下!把孩子還我!”
白凝驚得瞪大眼睛,剛要開口反駁,就見一道高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墨晟淵穿着和宋晚螢同色系的睡衣,一身煞氣走進來,一把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宋晚螢此刻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抱着男人的胳膊,“晟淵哥,我不介意你把白凝接回來,就算你們繼續恩愛幸福我也不介意,可是......可是知知只是給她送喫的喝的,她竟然傷害知知!”
白凝心涼了半截,宋晚螢爲了污衊她,竟然不惜用親生女兒做籌碼!
但不得不說,這籌碼的確非常有效。
墨晟淵在看到墨知意手背上淌出的血液後,周身的冷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把孩子給我!”
白凝對上他冰冷的視線,裏頭攢動着的是濃濃S意。
可她沒做的事,永遠不會認,“我沒傷她,趕緊帶她去處理傷......”
宋晚螢攔斷她的話,上前將孩子搶過來。
可墨知意瑟瑟發抖的小手,死死揪着白凝的衣領,哀求似的看着她。
白凝心頭劇痛襲來,她沒理由也沒權利不撒手,只能眼睜睜看着孩子被帶走。
寂靜的衛生間內,墨晟淵上前幾步,盯着她蒼白無措的臉,“對個孩子下手,你怎麼惡毒到這種地步!”
白凝瞪着他,忽然笑出聲來,“原來你永遠都不會信我。”
墨晟淵心頭猛地一滯,他忽略這種異樣,“我只信我的眼睛!”
“墨晟淵,如若今後你得知真相,會不會後悔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爲?”白凝背靠着牆壁,用悲憫無助的眼神看着他。
“不知悔改!今後連水都不要喝了,我看你能逞硬到幾時!”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沒人發現,他的腳步略顯慌亂。
臥室的門被摔上的那一刻,白凝聽到外頭傳來的厲聲呵斥,“把房門鎖死!”
她順着牆壁,滑坐到地上。
腦海裏浮現剛剛墨知意離開時慌亂的眼神,她似乎很怕宋晚螢。
想到宋晚螢竟不惜用親生女兒的身體當做籌碼來對付別人,那麼......不是親生的呢?
手掌不由自主地落在小腹上,她的孩子如今應該和墨知意差不多大小。
當年入獄後快三個月,她才知道自己懷孕,她在監獄裏偷偷生下孩子,甚至都沒來得及看他一眼,就被人送走。
也不知道他在養父母家裏,會不會被他們虐待?能喫得好穿得暖嗎?會被人打罵嗎?
白凝一想到不好的結果,渾身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鋼針刺穿一般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