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語妙只感覺病房瞬間變成了冰窖，凍得她全身發抖。
蘇姚有個壞毛病，就是愛玩牌。
牌桌上來的越大，她的癮也越大。
幾十萬、上百萬……
蘇語妙已經記不清自己給她還了多少次賭債了。
明明她有自己的藝術工作室，還有以前做童星時拍戲的影視版權收入，可她一直沒攢下甚麼錢。
就因爲有個這樣吸血的媽。
偏生她還不得不幫蘇姚擦屁股。
賀四爺不知道蘇姚牌癮這麼大，每年分給蘇姚的生活費，一半被她奢侈地揮霍，另一半就被她拿去打牌了。
賀家不會允許有賭癮的兒媳，蘇姚要是被發現了，搞不好要被離婚。
她好不容易找了個這麼好的歸宿，出了事恐怕又要尋死覓活。
更何況她還和賀四爺有個女兒。
蘇語妙想到那場景就覺得頭疼。
好在去年她死命叮囑了蘇姚一次，若她再賭，自己就再也不管她了，蘇姚這纔有所收斂，至今都沒找她要過錢。
蘇姚把名牌包往身後藏了藏，訕笑着。
“你這孩子，說的甚麼話？難道媽答應過你的事還會反悔？這次找你幫忙是爲了彩歆。”
她保養得宜的嘴角繃出一點細紋，蘇語妙靜靜盯着她，那雙眼睛裏像含着一潭極深的幽幽潭水。
蘇姚心中有些發怵。
“彩歆是賀家的小姐，她有甚麼事，輪得到我這個姐姐出三百萬？”
蘇語妙強壓着心中情緒，抿嘴看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
蘇姚見她信了，連忙笑着說：“這不是她接了一部戲，要去羊城灣拍一年多嗎，媽想給她在那買套房，方便她拍戲。”
賀彩歆畢業沒多久，也不願意繼續深造，一心往娛樂圈發展。
好在賀家生意也有涉足文娛圈，雖然賀老太太不太喜歡孫女出去拋頭露面，可拗不過賀彩歆找了賀四爺撒嬌，賀四爺又是賀老太太最疼愛的幺子。
賀彩歆到底是如願以償地入了娛樂圈，成了半個明星。
之所以是半個，也是因爲她非科班出身，又不愛琢磨演技，全靠賀家勢力給她蒐羅來一些資源，就這麼半溫不火地在三四線吊着。
一部戲的片酬都不一定有三百萬，現在還沒開拍，蘇姚就想着給她在羊城灣買房了。
蘇語妙只覺得喉頭髮梗，她使勁眨了眨眼：“爸呢？彩歆要買房，怎麼只有你出錢？”
蘇姚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頭：“問這麼多幹甚麼？四爺一點不心疼你妹妹，還罵我慈母多敗兒，我看啊，他還是防着我們娘倆，怕我把錢花你身上了。”
她說着說着就哽咽起來：“我嫁給他這麼多年，彩歆都這麼大了，他還防着我……”
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蘇姚平日裏光鮮亮麗，和賀四爺的感情裏卻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和美。
蘇語妙見話題又到了自己尷尬的身份上，抿了抿嘴，不知道說些甚麼。
那年蘇姚嫁進賀家，是頂着壓力也要帶着她的。
“別哭了。”
嘆了口氣，蘇語妙抽了幾張面巾紙遞給蘇姚。
“妝花了。”
蘇姚立馬停止了哭泣，只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臉上的淚。
“那三百萬……”
“我想想辦法吧，爭取下週前給你。”
蘇語妙低頭答應，蘇姚破涕爲笑，一把抓住她的手。
“媽沒生錯你這個好女兒。”
她捏了捏蘇語妙的手，微微皺眉：“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沒喫早飯？媽去給你買點牛奶。”
“不用……”
蘇語妙剛想說自己要做手術，禁食禁水，沒想到蘇姚已經一扭一扭地出了病房。
再回來時，手裏拎着一袋零食。
“醫院太大了，媽就在機器上給你買了點，你記得喫，媽還有事，先走了。”
蘇姚自覺盡到了母愛，又踩着高跟鞋扭出了病房。
蘇語妙打開袋子一看，眼眶倏然紅了一圈。
桃子味牛奶，她對桃子過敏，從來不敢碰桃子味的喫食。
這袋零食，都是賀彩歆愛喫的口味。
三百萬……
她靠在牀頭，疲倦地嘆了口氣。
手術很快排到了，周林盡職盡責地守在旁邊，蘇語妙一個人走進手術區時，多少有些害怕，想給賀觀南打個電話，又忍住了。
既然要分手，那麼以前的一些習慣也該改掉了。
手術是微創的，再次睜眼時，蘇語妙只覺得自己睡了一頓很沉很香的覺。
“醒了？”
她還在迷糊着，低沉醇厚的聲音劃過耳畔，將她一下驚醒了。
賀觀南坐在病牀旁，西裝筆挺，硬是把病房坐出了總裁辦公室的感覺。
“嗯……”蘇語妙麻醉還未完全代謝，此時迷迷瞪瞪的，一雙杏眼圓溜溜地看着他，卸下平日裏帶的刺後，顯得嬌憨可愛。
賀觀南喉結滾動，伸手準備撫上她嬌粉的臉頰。
只有他知道，那觸感有多麼溫潤柔滑，令人愛不釋手。
“王小姐！”
還差一點就碰到蘇語妙的時候，門外傳來周林的聲音。
賀觀南倏然縮回手，如夢初醒般側過身，王嫣然茶色捲髮側挽着，穿一身白色套裝，蹬着方鑽高跟鞋站在病房門口，笑着看向他。
蘇語妙一看到王家小姐，腦中所有的不清醒霎時褪得一乾二淨。
“觀南，”王嫣然彎着紅脣走近，親密地貼到賀觀南身側，一隻手搭上他的胳膊，“聽舅舅說你妹妹也在這家醫院，我來看望一下。”
她目光移向病牀上的蘇語妙，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昨晚光線太暗沒看清，賀觀南這個沒血緣關係的妹妹模樣倒還挺出挑的。
賀觀南聞言輕聲笑了。
“只是個小手術，客氣甚麼？你的過敏好了嗎？昨天打針的地方疼不疼？”
他語氣輕柔，完美的側臉映在蘇語妙眼中，把她刺得眼眶生疼。
再小的手術，那也是割開了她的皮肉，流了她的血的。
果然不被愛的人，活該不被重視珍惜。
王嫣然被賀觀南問得臉紅，連忙嗔怪：“早就沒事了，你昨天守了一晚上，怎麼不回去睡覺？”
想到蘇語妙才做完手術，王嫣然又補充：“要是放心不下蘇小姐，我叫舅舅派幾個醫生來看着。”
看着兩人在自己面前打情罵俏的，蘇語妙眼眶微紅，硬是壓下喉頭的酸意。
“不用了。”
她和賀觀南兩人異口同聲。
賀觀南瞥眼看她：“有護工在，不用麻煩院長了。”
蘇語妙抿了抿嘴：“謝謝王小姐，我自己可以的。”
賀觀南沉眼看着她，突然開口：“還叫甚麼王小姐？這麼生疏，該叫三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