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瘋子
朝堂上。
張同看着站在高位的魏國太子，氣宇軒昂，心中不自覺的沉了沉。
“皇上，臣同我國齊王商量了一番。既然雙方都有和親的意願，結百年之好，不如就將和親之事儘快辦妥。再過幾日就是三月初，宜嫁娶，臣就將葉素姑娘迎到齊國。”
魏王看向勢在必得的張同，又看了兩眼一語不發的太子，終於還是開了口。
“太子，這事是你負責的，現在可還有問題？”
魏薄垂着眼，心裏五味雜糧。
不過是一個葉素，一個喜歡他的女人。雖然廢了她的雙腿，但他後來又派太醫去醫治。她就算有氣，只要他隨便哄哄，應該就好了。
她向來聽他的，只要給她一點溫情，她會聽他的。
“兒臣沒有……異議，但這事兒臣不能帶葉素做主，若她不願意，我們也不好強人所難。”
魏薄說完這話的時候，心不由自主一陣刺痛。嫁給齊國國君，替他打入齊國，固然是他想要的結果。可一想到葉素會像喜歡自己一樣喜歡別人，他的心裏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怨氣。
罷了，就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假若她拒絕了，他可以勉爲其難的放過她。
皇上顯然被魏薄的話震驚了，他的太子甚麼時候變得優柔寡斷起來了，難不成他真的對葉素動了心？
“既然這樣，你們就去問問葉素的意思。若她同意，畢竟是代表魏國前去和親，就封她爲和順公主。”
魏薄垂着頭，沒有接話。
魏薄已經好久沒來此處了，看着熟悉的事物，他的心又回到了那天。
葉素再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撕心裂肺。他當時從沒想過，葉素會因爲妒忌，派人將蕊兒肚子裏的孩子流掉。
傷心還有被欺騙的怒氣，讓他失去了理智，讓人廢了她的雙腿。
接下來的幾天，他不問，也不敢去想葉素後來會怎麼樣。
是不是恨他，腿上的傷有沒有好些。
魏薄好似分成了兩個人，一個想要去看葉素，一個又極力的勸阻，讓他不要對一個棋子動感情。
一旦摻入感情，必敗無疑。
門被打開，一股腐爛的味道瀰漫着整個屋子。
張同先一步踏進屋，四處看了幾眼，又轉頭略帶憤怒的看向魏薄。
“太子殿下就是這樣對待和親的對象？”
“甚麼？”
魏薄上前幾步，就看到縮在角落裏的葉素。
雙腿皆斷，毫無聲息的耷拉在地上。葉素整個人根本就看不出來人樣，瘦到極致。以前還覺得她有些肉，現在竟是一點肉都沒有了，雙眼凹陷，不見一絲神采，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才微微動了一下眼眸，然後也沒有動靜了。
“不是……”
魏薄記得自己明明讓人來醫治葉素，還讓人好好照顧她，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此刻的魏薄突然間慌了，不知道爲甚麼，他感覺自己這次真的要失去葉素了。
“鎮北大統領？我是張同，我們在戰場上見過的。”張同邊說邊靠近葉素，魏薄也靠了上去。
葉素卻在魏薄靠近的時候，瘋狂的嘶吼起來。
“我……我不要看到你！你滾！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葉素就像一個失了智的瘋子，拖着毫無知覺的雙腿，拼命的往張同身邊爬去。
悲催至極又可憐至極。
“葉素……”
魏薄看着眼前的瘋女子，任誰無法將她同戰場上瀟灑不羈，人見人怕的鎮北大統領聯繫起來。
這一切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葉素怕他。這是魏薄從葉素眼裏讀出來的東西，他想過千百種葉素會對他方式，卻獨獨沒想過她會怕他。
魏薄身體僵硬在原地，心跌到谷底。
許久之後，他才啞着嗓子朝葉素道。
“葉素，我是你的魏……”哥哥。
哥哥兩字還沒有說完，葉素掙扎的愈發劇烈起來。整個人抖的不行，像瀕死的獵物。
“太子殿下，還請太子殿下出去！”
張同蹲下，將葉素護在身後。葉素似乎也有感覺，緊張的縮在張同背後，垂着眸，一眼都不看魏薄。
“好，我出去。”
魏薄痛苦的退到門外，不在看葉素。
“大統領可願跟我去齊國，倘若大統領願意，齊王願以千里紅妝相聘。”張同轉身看着葉素，眼神裏是對葉素的同情與敬重。
他一直記得葉素戰場上的模樣，氣勢不凡，以一敵百。比無數男兒都要強，這樣一個女子，爲何不能被珍惜？就因爲她比男兒都強，就活該被人欺辱，不能反抗？
如果說以前的葉素對魏薄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那現在的葉素在魏薄眼裏就是即將失去的寶藏。
他突然不想葉素走了，他甚至想只要葉素肯留下，他甚麼都願意做。
沒事，她這樣愛我，心裏只有我一個人，肯定不願嫁給別人。只要她拒絕了，他可以試着對她好，把以前虧欠她的補回來。
她是喜歡她的，永遠都不會變……
魏薄彷彿魔愣了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安慰自己，面上卻還是一副冰冷的模樣。
“我……”葉素抬起頭，越過張同的肩膀看向門口的魏薄。一樣的清冷，一樣的漠不關心。魏薄，也許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我對你從未入心。
那就放手，日後喜喪嫁娶，各不相干。
“我願意……”
“大統領果真願意？”張同聽到葉素的回答，差點跳了起來，一雙眼睛盯着葉素，生怕她會反悔。
“當然。”葉素說完又怯生生的垂下了眸，“只要可以不見他。”
這個他，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張同看着門外的魏薄，面色愈發不好。
此時魏薄的耳邊只剩葉素的“我願意。”
原來一切都會變，就連他以爲永遠不會變，會一直喜歡他，跟在他屁股後面的人有一天都要離他而去。
魏薄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所有的言語在這一刻都變成了空白，他看着葉素，想要說句甚麼，最後到嘴邊又都成了徒勞。
他知道，葉素對他已經沒有愛了，因爲曾經只有他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
這樣，也好。
男女情愛本就不值一提。
魏薄轉身離開，一個眼神都不給葉素。
葉素看着魏薄離開時的背影，無奈一笑，一滴眼淚悄無聲息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