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也聽出了弦外之音，他攔在男人面前：“哎先別走，這個女老師問你話你爲啥不回答。”
偏過頭，村長對着班主任陪笑兩聲：“那個，我們對這方面都不瞭解，但我大概聽懂了，是不是他們沒按國家規定來？”
在村長心裏，沒按國家規定來，那就是違法，他作爲村長自然不能不管。
老師點點頭：“剛纔婉婷說他爺爺生前給人做了擔保，本金才三千，現在連本帶利一萬多，這不是高利貸是甚麼？”
在大家聲討的壓力下，男人拿出一樣薄薄的泛黃的紙張，上面簡單地寫着某某人借了三千，承諾甚麼時候還等。
右下角擔保人是我過世的爺爺的名字和指印。
班主任怒了：“就這麼一張紙，上面連多少利息都沒有，你們就敢來催收？”
男人此刻已經滿頭大汗，他支支吾吾，與剛纔盛氣凌人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羨慕又感激地看着老師，心想我要是也像她一樣知道這麼多就好了，這樣就不會被人傻傻的欺負了。
因爲奶奶這些年已經陸陸續續還了兩千多，最後經過大家七嘴八舌的聲討，男人將那張借條當衆撕碎，一行人狼狽地落荒而逃。
我清楚地感受到，在借條被撕碎的那一刻，奶奶僵硬肩膀往下沉了沉。
就像壓在肩膀上巨石，這一刻終於卸下來了。
事情解決了，奶奶將那些錢還回去，我跟在後面一個一個道謝。
村長將班主任拉到一邊神色激動地說些甚麼。
人羣散去，班主任終於道出來意。
她打量着破舊的房子，心疼地拉着我：“婉婷，我私下了解了你的情況，今天我也終於明白你上次爲甚麼會說出那樣的話。”
“剛纔和你們村長了解了情況，老師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這兩年，咱們國家堅持扶貧，你們家符合幫扶標準，是村裏的建檔立卡戶。一中對於建檔立卡戶，不僅會免除學雜費，每年還有兩千多的補助。所以啊，只要你好好學習，國家是不會讓你沒學上的。”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不僅不收錢？還要給發錢？”
村長笑眯眯地點點頭：“是啊，你趕上好時代了。”
那段時間，奶奶走路腰桿挺得筆直，逢人就說黨的政策好。
很快，我就開學了。
奶奶斥巨資給我彈了一牀新棉花，陪我一起去一中報到。
在我記憶中，我似乎是奶奶爲數不多的，踏進縣城的時候。
中午喫飯的時候，我們就近進了一家學校附近的飯店。
奶奶有些侷促，飯店老闆指了指牆上的菜單：“兩位，喫點啥。”
我看着菜單比對着價格，奶奶小聲說道：“我要一碗稀飯。”
“稀飯？”老闆茫然地重複了一遍：“你說的是粥吧？我們這裏不買粥，菜單在牆上，你看看你要喫啥？”
我連忙回過頭給奶奶複述店裏的菜單，她仔細地聽完，我們最後要了兩份蓋飯。
出了飯店，奶奶一直沉默不語。
半響才說道：“奶奶不識字，剛纔是不是給你丟人了？”
我心裏一酸，大聲地說道：“這有啥丟人的。”
“奶奶，等我以後賺錢了，一定帶你去喫很多好喫的。”
對高中生活，我懷滿期待。沒想到開學考立馬給了我當頭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