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程小芸不敢打草驚蛇,便沒有跟上母女倆。
她如今身無分文,都自顧不暇。眼下要遵循的原則是“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給自己正名的事,還得從長計議。
回到了茅草屋,她搬了塊大石頭坐在樹下。找了柄破舊的剪刀,就着陰涼的樹蔭,一個一個鉗掉吸波螺尖尖的尾部。
這種螺學名“灘棲螺”。整體呈長長的錐形,一頭大,一頭小。喫的時候要掰斷尾部,讓上下可以通氣,吸一口小頭,再吸一口大頭,一整個螺肉就能被“吸”到口中,發出“啵”的一聲。因此被大家形象地稱爲“吸波螺”。
程小芸現在鉗掉尾部,一是爲了一會兒方便喫,二是爲了烹飪的時候更容易入味,簡直是一舉兩得。
不一會兒,她就手腳利落地剪好了一小盆,用井水又衝洗了兩遍。
茅草屋裏沒有廚房,她便撿了幾塊石頭,圍成一個圓弧形,中間空着的部分放入撿來的柴火。等火燒旺,再將一小盆吸波螺架在上面,就搞定了。
小盆裏不用加水,吸波螺裏自帶的汁水會隨着烹飪釋放出來。自烹自煮,反倒會格外的鮮。
可程小芸總覺得少了甚麼調味料。
她四處張望着,就見屋前長着一叢叢茂密的植物。綠葉紫背,在風的吹動下來回翻轉,變換着顏色。
那不是紫蘇嗎?
這東西不但氣味芳香,還可以解表散寒。而海里的螺大都性寒,與之一起烹飪,能中和掉寒性,再合適不過。
程小芸大喜過望,專挑嫩尖掐了一把,染了滿手的清香。再細細撕碎,撒入正烹飪的吸波螺裏。用乾淨的樹枝翻拌一下,一陣紫蘇特有的異香,霎時被激發出來。
沒有多餘的調料和烹飪工具,只能一切從簡。
不一會兒,程小芸就捧着盆熱氣騰騰的紫蘇燒螺肉進了屋。推開窗子,坐在窗臺邊。看着窗外的景色,聽着樹上的鳥叫,喫着盆裏的美味。雖然身處破舊的茅草房,卻也有一絲愜意!
每個螺都提前剪好,喫起來也特別方便。先吸一口尾部,再翻過來從正面使勁一吸,整個螺肉便滑入了口中。
這個時節的吸波螺肥美鮮嫩,海貨本身又自帶鹽分,雖然沒加任何調味品,喫起來卻是鹹鮮適口。再配上香氣四溢的紫蘇湯汁,簡直相得益彰!
美妙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程小芸越喫越美,一個一個的空殼“叮噹”的落入了手邊的搪瓷盆裏,不一會兒就滿了。
解決了溫飽問題,程小芸開始爲以後做起了打算。
目前的狀況,僅僅是能填飽肚子。在找丈夫假死證據的同時,既不能打草驚蛇,還要積累足夠的資本。
她看着還剩了大半桶的吸波螺,忽然有了主意。
程小芸拎着個木桶,費了好大的勁,才徒步來到了縣裏。
她原本以爲,這種稀奇的海貨在內陸應該很受歡迎,可熟料,銷售情況卻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大娘來看看,海邊新撈上來的螺!”
程小芸見無人問津,開始主動招攬起顧客。
那大娘看都沒看,直接略過了她這個攤位。
程小芸百無聊賴地將吸附在桶沿上的螺一個個拔了下來,“咚”地一聲,又扔回了桶裏。
旁邊麪攤的大哥見她一個小姑娘年紀這麼輕,長得這麼漂亮還拋頭露面的擺攤,一定是家裏情況不好,便好心開口,“大妹子,你別費那個勁了!縣上的人啊,不認識這種海螺。連怎麼做都不知道!”
程小芸恍然大悟。
見這位大哥的麪攤上有個竈臺正閒置着,忽然靈光一現,“大哥,您這竈臺能借我使使嗎?”
麪攤的大哥也是個豪爽的人,“這有啥不能的!”
程小芸千恩萬謝,借了把剪刀,直接在攤位上剪起了吸波螺。
“你這是要把這螺做好了賣?”大哥看得明白,一語道破。
程小芸笑着點點頭,卻忽然遲疑了,“就是......沒有調料啊,您能不能再借我點錢......”她越說越有些不好意思,這簡直是空手套白狼啊。
“這好辦!”沒想到大哥完全不介意,還頗爲熱心地道,“對面街那有個賣調料的大姐,賒了我家好幾碗麪。你只管提我名字,需要甚麼去拿就好了!”
程小芸都不知該怎麼感謝他好了。
一切備齊,竈臺下的火也燒旺了。
熱鍋下油,將切好的蔥薑蒜爆香,又撒了一把幹辣椒和一把花椒,麻辣的味道被瞬間激發了出來。
這時,將瀝好水的吸波螺倒入鍋中。只聽“呲啦”一聲,冷熱相交,鍋邊瞬間升騰起了一圈熱氣。快速翻炒,加少許醬油上色,再點適量的鹽調味,蓋上鍋蓋燜煮一小會兒。
這一套如行雲流水般的操作,把旁邊豬肉攤的大哥看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頻頻點頭。
湯汁收的差不多了,程小芸揭開鍋蓋。
紅汪汪,油亮亮,一股子麻辣鮮香的熱氣就竄了上來。
“嗬!這也太香了!”麪攤的大哥聞着味,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大哥您先嚐嘗!”
程小芸也不小氣,直接盛了一大勺麻辣吸波螺到空碗裏,遞給了他。
“好,多少錢?我給你。”
都是做買賣的,麪攤的大哥以爲她是要賣給自己。
“您幫了我這麼大忙,哪能收您錢啊!還得麻煩您幫我嚐嚐味道,提提意見!”
程小芸一番話說得漂亮,讓人聽着頗爲受用。
大哥也不再推辭,端着碗嘬起了吸波螺。
螺肉鮮嫩彈牙,麻辣鮮香的湯汁隨着一吸,一股腦地全都交匯在一起,狠狠地刺激着味蕾。
“唔!太他孃的好吃了!”
這位大哥顯然沒想到,看起來不起眼的吸波螺,經程小芸這麼一烹飪,竟然如此美味!不由得連連讚歎,看程小芸的目光中都多了一絲欽佩。
“您覺得口味怎麼樣?會不會太辣,讓大家不好接受?”程小芸虛心請教,她還並不瞭解這裏人的口味。
“不會!”大哥豪爽地擺擺手,“咱們這北方的人啊,口重!平日裏喫糠咽菜的,嘴裏沒味。你這麻辣的口味,簡直算得上是改善伙食了!”
程小芸慶幸地點點頭,看來自己沒走冤枉路。
“沒看出來啊!小姑娘手藝真不賴啊!”麪攤的大哥一邊喫還不忘一邊誇讚,“我叫陳大軍,你以後也別跟我那麼客氣了,叫我陳大哥就行。”
怪不得說喫人嘴短,尤其還是這麼好喫的東西。
二人正說着,一個人走到陳大軍的麪攤前。
“老陳,怎麼沒到晌午就喫上飯了?你這麪攤的買賣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