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竈房裏,柳月捂着半張臉跌坐在地上。

王富貴手裏拎着半袋子東西,看樣子應該是糧食。

柳月拉着王富貴的褲角,哽咽地說道:“孩子他爹,咱家就這一點糧食了,給了娘,我們喫甚麼呀?”

“娘和大哥,三弟一家子還有小妹,人多,我們這房人少,娘要點糧食怎麼了?我是孃的兒子,餓着也要給娘喫!”說完奪門就要走。

“站住!”

柳安安攔在了竈房門口。

說實話,王富貴現在腿肚子還真有點轉筋,這個養女醒來那一腳,貌似現在胸口還有些隱隱作痛。

尤其是野丫頭那一雙眼睛,和三九天的冰渣子一樣,沒有一點溫度,他心裏有點沒底了。

柳安安上前先把娘扶了起來。

看着娘紅腫的半張臉,柳安安握緊了拳頭,冷冷地說道:“家裏只有這半袋子糧食了,我是你養女,你可以不管我的死活,但這個女人是你媳婦,屋裏那個瘦成皮包骨頭的是你親兒子吧?你要把媳婦,兒子餓死也要把糧食送到那邊嗎?”

王富貴抿了抿乾裂的嘴脣,“可我不能讓我娘沒糧喫。”

“他們會沒糧喫?五天前老宅燉的魚,那魚香味飄出老遠,十天前王家大伯買了兩個豬肘子,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他們家烀肘子喫!前天王小寶還拿着一個白麪饃饃站在門口,你娘會沒有糧?我告訴你,今天這糧你不能拿走,如果你拿走了,你信不信我一把火燒了老宅,誰他媽的也別想活!”

柳安安狠狠地瞪着王富貴。

王富貴沒吭聲,臉上陰晴不定,不知想着甚麼。

柳安安纔不管,今天說甚麼也不能讓他把糧拿走!

王富貴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放下了手裏的半袋子糧食,低着頭離開了。

“你奶奶她們一會肯定過來鬧,安安你快回屋裏,不要出來,娘頂着!”

柳月眼裏閃過一絲擔心和害怕,但是她無路可退!

“娘,不怕,有我!娘啊,我們這十年過的啥日子,每天像牛一樣幹活,那一窩子人啥都不幹,一直喝我們的血!”

“娘,軟弱會被欺負一輩子,我不想再死一回了!”

她不管娘怎麼想,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橫的也怕不要命的!

柳月紅着眼睛沒有再說話。

她不記得自己從哪裏來,這十年像無根的浮萍一樣,她想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她真的讓她的孩子也跟她一樣嗎?

柳月的心開始有些動搖了。

擦乾眼淚給閨女煮了一個雞蛋,家裏還有幾個粗糧饃饃。

“安安,再喫一點吧,麪糊不頂餓。”

柳月把雞蛋塞到閨女手裏,又給閨女倒了一碗熱水。

看着手上的雞蛋,柳安安心裏又酸又澀。

扒開雞蛋,拿着一個饃進了自己的小屋,小豆丁還乖乖地坐在牀邊。

把扒好的雞蛋遞給小豆丁,小豆丁眼裏滿是驚喜,用力舔了舔嘴巴。

“阿姐喫,我已經喝了麪糊,不餓。”說完跳下牀就要跑走。

柳安安一把抓住小豆丁的細胳膊,“阿姐剛醒,不能喫太多,幫阿姐喫一半好不好?”

小豆丁眼中的光亮越來越旺,在阿姐暖暖的眼神下伸出小手細心地捧着半顆雞蛋。

猶猶豫豫地伸出小舌頭舔了舔,“我就喫一點點,剩下的給娘。”

柳安安用力抹了一把辛酸淚,把半顆雞蛋塞進嘴裏,大口嚼着。

她要多補充點能量,一會兒還有一場硬仗呢!

咬牙吞着粗糧饃饃,心中暗想,等姐有錢了,一定要天天喫肉,我喫一碗扔一碗!

果然,最後一口水下肚後,破敗的院門再次被踹開了。

猴臉女人王婆子領着大兒媳張花花,三兒媳王小翠,邁着六親不認的步子闖了進來。

“安安,快躲起來,娘出去,娘不怕打!”

“娘,你別管!沐陽,看準機會去找村長爺爺,就說王家老宅要弄死二房,記住了嗎?”

小豆丁用力點點頭,小手死命地握着,他得幫阿姐。

在柳安安的記憶中,靠山村的周村長在村裏很有威望,爲人正直,平時也沒少替娘幾個說話。

不過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誰不知道王婆子最會撒潑打滾,村長也不太好管,只能背地裏偷偷地讓兒媳婦接濟接濟娘幾個。

她早晚要帶娘和弟弟離開王家,自己現在人單勢孤,一定要先獲得村長和鄉鄰們的同情。

沒有村長的支持,自己很難順利離開,有的時候光憑拳頭沒有用。

“小娼/婦,你給我出來!有人生沒人養的東西,敢剋扣老孃的糧,看我不打死你!”

王婆子叉着腰站在院子裏,吐沫星子像天女散花一樣。

“小娼/婦叫誰?”

柳安安沒讓娘出來,她推開屋門,抱着胳膊站在臺階上面。

“小娼/婦叫你!”

“哦,原來你是小娼/婦呀!嘖嘖,這模樣又老又醜的,看一眼得吐三天,我呸!”

王婆子一口氣好懸沒上來,瞪着三角眼,喘着粗氣。

張花花一看婆婆敗下陣來,撇了撇嘴走上前來。

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安安丫頭,雖然你是王家養女,但畢竟王家可養了你十年,怎麼能這麼說話呢?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這時院子門口圍了好幾個人,低聲說着甚麼,張花花心中得意。

柳安安怎麼能不知道張花花的用意呢?

給她扣上白眼狼的帽子,讓她壞了名聲。

“大娘,我打記事起就上山打豬草,你別說誰家孩子不幹活,可我五歲時就開始洗全家的衣服,你們大房,三房髒的臭的衣服我也要洗,大冬天的時候,天都黑了我洗不完衣服不能回家,因爲幹不完活就沒有飯喫,可幹完活回去晚了也一樣沒有飯喫。”

“譁”的一下子,院門口炸開了鍋!

不會吧?

大房,三房的衣服讓二房一個幾歲的孩子來洗?

還不給飯喫?

柳安安掃了一眼門口圍觀的村人,又說道:“我和我娘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幹活最多,可連喫飯都要等你們喫完了才能喫,沒有飯就喝點涮鍋水!”

“弟弟出生後把我們分了出來,要不是村長爺爺,我們連一粒米都分不到!”

“分家了我們一家還給你們當牛做馬,大娘,三嬸,你們用的月事帶子我都洗過無數次,你們就不怕用了我洗的月事帶子血崩?”

“小野/種,你胡說八道!”

張花花跳着腳喊,臉紅得快要滴血了。

“我胡說八道?你敢發誓嗎?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有假話天打雷劈!你敢嗎?”

張花花當然不敢。

柳安安一步步走到張花花跟前,後者用力嚥了咽口水,往後退了好幾步。

這時王家老大王富才,老三王富有,還有那個渣男養父都過來了。

王婆子見柳安安油鹽不進,一掃之前的懦弱,心裏可是氣惱。

這死丫頭片子自從醒來之後居然變了性子了?

不過那又怎樣,畢竟一個十二的孩子,還能逃出老孃的手心!

“老二,老孃白養你這麼多年,你就看着這小野/種撒野不成?”

“娘,您別生氣,我一會兒教訓她,我去拿糧食。”說完,王富貴就往竈房走。

柳安安搶先一步進去拿出一把菜刀,橫在竈房門口,“我看今天誰敢把我們的糧食拿走!”

“住手!你們這是幹甚麼?”

院門口傳來一聲洪亮的嗓音,柳安安抬眼一看,是沐陽叫來了村長周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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