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接下來的幾天，顧野都沒跟姜棠聯絡。
書店人多的時候，她一忙也就忘記了，可當人流稀少，靜下來的時候，她獨自一人坐在閱讀區，手裏捧着一本書，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穩。
向嵐笑話她：“人家不跟你聯繫，不是正合你意？”
姜棠勉強勾脣。
“不過，我總覺得這事沒完。”向嵐在一塊板子上塗塗畫畫，很快就把招聘啓事弄出來，“那個野男人不像省油的燈！”
姜棠無奈的看她一眼。
野男人，是向嵐給顧野起的外號。
“小棠，”向嵐拍拍手，“這招聘啓事行嗎？月薪這麼一點，不會沒人來吧？”
姜棠一直盯着手機，有種說不清楚的、不太美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門口就有人吵吵嚷嚷。
姜棠跑出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呵，不做縮頭烏龜了？終於肯露面了？”
蘇怡安一如既往的趾高氣昂。
她穿一身玫紅色套裝，本來就不錯的皮膚在這身衣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白皙。
濃妝遮住了她還算精緻的五官，讓她更有攻擊性。
她撩了一下燙成大波浪的捲髮，目光陰狠的盯住姜棠。
“你有事嗎？”姜棠神色清冷。
“我是來警告你的！”蘇怡安咬牙切齒，“要是再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連累爸爸，我保證你媽活不下去！”
“你說甚麼？”
“你知道爸爸這幾天經歷了甚麼？他都一把年紀了，還......”
蘇怡安的恨似乎從全身每一個毛孔往外冒。
而姜棠不明所以，只是心裏那股不安，像是在蘇怡安這裏得到了印證。
“不就是藥嗎？我給！”蘇怡安潑婦一樣大喊，“姜棠，就算給了你藥，你那個媽也活不了多久！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對賤母女還能得意到甚麼時候！”
一旁的向嵐看不下去，剛要跟蘇怡安對罵，卻被姜棠一把攔住。
姜棠面色淡然，冷冷吐出幾個字：“蘇怡安，在你滿嘴噴糞之前請你弄清楚，我媽媽的藥，是她應得的。”
“你......”
“那是我用我的婚姻換來的，是你們蘇家承諾的！”
姜棠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她說的是“你們蘇家”，界限明明白白。
“需要我在大庭廣衆之下，把你們蘇家做的好事，一件一件說出來嗎？”
蘇怡安往後退了兩步，周圍不少人竊竊私語，都用看熱鬧的眼神打量她。
她心高氣傲，不願意在這裏丟人，恨恨瞪了姜棠一眼，“這個療程的藥我給了，但還有下個療程！你媽這病是個無底洞，總有一天，你得跪下來求我！”
說完她一轉身，快步離開。
姜棠的心跳還是有點快。
剛剛蘇怡安那句“爸爸這幾天經歷了甚麼”一直在她耳邊迴響，再加上她說的“不三不四的人”。
姜棠心裏咯噔一下。
莫非，是那個“野男人”？
......
下午姜棠去了一趟醫院。
看到媽媽的治療恢復正常，所有的藥物都到位了，她稍稍鬆了口氣。
這時有人輕拍她肩膀。
她一回頭，看到年輕的主治醫師葉文軒，正目光復雜的衝她皺了皺眉。
“葉醫生，我媽媽的情況......”
姜棠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葉文軒把她拉到一邊，“姜太太情況很不錯，藥也續上了。只是......”
他猶豫一下，從手機裏翻出一段視頻。
畫面上那個穿着體面的中年男人一點也不體面了，頭破血流，鼻青臉腫，很慘很慘。
姜棠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我朋友發我的，他剛好在蘇氏藥廠工作。”葉文軒說，“聽說那天蘇總被打的不輕，這才乖乖交出後面這一療程的藥物。”
“姜小姐，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以這種手段要來的藥物，恐怕沒有甚麼延續性。”
姜棠點點頭。
她已經把前因後果都連起來了，這事除了顧野，沒有別人能幹出來。
可這事萬一讓霍家知道了，說不定還有更大的麻煩。
“姜小姐，”葉文軒輕聲勸慰，“姜太太這邊有我照顧，你不用太擔心。但是藥物的問題，你最好還是一次性解決。”
“嗯，我明白。”
姜棠答應着，又看了母親一眼，離開醫院迅速趕回書店。
她想找向嵐商量個對策，然而走到自家小店門口，卻聽見裏面傳來——
“顧先生這手藝真不錯啊！”
“過獎了。”
“工作模式是996和007，工資一個月兩千八，沒有五險一金，遲到早退一次扣兩百，沒有任何福利，顧先生能接受嗎？”
“其中有一條不能接受。”
“哦......”
“爲甚麼要有工資？”
“啊？”
“工資去掉！”
“這......”
“我出來工作是爲了理想，談錢太俗！”
“哈......哈哈哈哈！顧先生，你就是我們一直要找的人才！”
“那就合作愉快？”
“愉快！愉快！”
姜棠睜大眼睛，像扎猛子似的一頭衝進去！
“向嵐——”
而此時向嵐正激動的跟顧野握手。
“你......”姜棠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這怎麼回事？”
“這是人才啊！”向嵐笑開了花，連蹦帶跳跑到姜棠跟前，衝她擠擠眼睛，“顧先生萬里挑一，以後絕對是店裏的咖啡大師南波萬！”
姜棠：“......”
男人正站在不遠處，衝她輕笑。
他站的那個地方是書店新闢出來的一塊消費區，可以在這裏喝咖啡。
但姜棠和向嵐沒有一個人會做咖啡，於是才弄了那張招聘啓事。
顧野面前的長桌上擺了十幾種咖啡豆，向嵐說，剛纔她已經測試過了，他竟然只需要聞一聞就知道豆子的烘焙程度甚至產地！
“比狗鼻子都靈！”向嵐小聲說。
姜棠又看到，顧野手邊是一杯剛做好的咖啡。
用奶泡拉出來的花，是一朵精緻的海棠花。
“這是他特意給你的。”向嵐給她使個眼色，“下面該你面試了，我就先撤了啊！”
“哎，你......”
“好好聊！”向嵐壓低聲音，“這樣的大冤種上哪找？別不知足！”
姜棠衝她背影翻了好幾個白眼。
交友不慎，引狼入室啊！
正捶胸頓足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那個低沉的聲音。
“不嚐嚐看？”
姜棠一怔，回頭對上男人深邃的眼眸。
那杯盛開着海棠花的咖啡是他專門爲她做的......
她壓抑着過快的心跳，靜默片刻，輕聲對他說：“十分抱歉，我們店裏不缺人，顧先生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