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那輛黑色路虎走去。
大概是那杯白酒的勁現在湧上來了，我整個人暈乎乎的，走路也搖搖晃晃的。
一個不小心沒有站穩，我竟是向前傾倒了，在快要與大地母親親吻的時候一雙有力的雙臂及時的摟住了我。
我抬頭，看見是秦越不知甚麼時候下了車，及時扶住了我。
我倒在了他的懷中，而他身上好聞的味道立馬就向我襲來，我稍稍有些沉醉。
雖然人有些暈，但我的意識還是清醒的，知道這樣做不合理。
我連忙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可我現在連站穩都是一個問題，所以剛分離的那一刻卻又倒了下去。
“對……對不起……”
這酒真是害人啊。
“你沒事吧？”秦越低沉的嗓音從頭頂響起。
我稍稍撇開自己的視線，根本就不敢去看他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
“我沒事。”
“方纔那通電話你不像沒事。”
“……”
他提起這岔了。
“剛纔是我不對，不該這麼打你電話。” 我嘴上道歉，心裏卻在想，秦越此刻會出現在這裏，難道就是因爲我剛纔打的電話嗎？
我們不過是一夜情的關係而已，而且還來的荒唐，按道理來說，他根本就不會將我這種小人物給放在眼裏，他爲甚麼要特地過來？
“你不用道歉，我來這裏，只是擔心你出事。”秦越淡淡道，“畢竟，你肚子裏還有孩子。”
我的身子驀地僵住，頭低的更低，用輕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孩子……沒了……”
我感到秦越的身子一僵。
“你打掉了？”片刻後，他低聲道。
“不是，意外。”
我以爲秦越會追問，但他沒有，他只是問：“知道孩子是誰的了麼？”
我搖搖頭，眼眶微微發紅。
寶寶，媽媽真是對不起你。
哪怕到你最後離開，我都沒有弄清楚，你的父親到底是誰。
恐怕，這要變成永遠的未知了吧。
秦越沒有再多說甚麼，只是低嘆一聲，他身上那股菸草的味道再次傳來，我又將頭埋的低低的。
“上車吧。”他低聲道。
我不解的抬頭。
“我送你回家，現在這麼晚你這樣回去也不安全。”秦越解釋。
“那個……”我有些猶豫。
“你不想賣我這個面子嗎？”秦越挑眉
“不是不是。”我連忙否認。
我只是不想招惹秦越，可他也是出於好心，因爲我的一通電話特地開車到了這邊，我現在要是拒絕了他，他大概會覺得我不識好歹。
於是最終我還是點頭同意上車，讓他送我回家。
車內，氣氛一陣尷尬，雖然我和秦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但總的來說，我們兩個人就是陌生人，如果不是因爲李成那次給我下的套，我和秦越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我只能把自己的視線放在窗外，根本就不敢往秦越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渾身上下給人一種禁慾的氣息，可那晚的記憶……
我搖搖頭，趕緊讓自己不要想下去。
“你家在哪？”秦越驀地低聲詢問了一句，我小聲的報了小區的名字。
車子很快就發動了。
坐車上，我整個人稍稍有些放鬆，那股酒勁又漸漸的上來，越發的難受，頭暈的好像漿糊，我發現我思考的力氣都沒了。
這時，我聽見秦越那低沉好聽的在我耳邊響起——
“你真的沒事？”
那酒勁真的有夠厲害的，或許是因爲我酒量實在太差，此時我幾乎都忘了我在哪裏，只是覺得四周安靜的氣氛，讓我一直壓抑的委屈的情緒，驀地爆發出來。
所有的悲傷和無奈，在酒精的作用下，被無限放大。
“我能有甚麼事情……不就被人下套參加了一個局而已……”我自嘲的笑着，眼睛發酸，包房裏可怕的記憶越發的在我腦好中呈現出來，我身體止不住戰慄。
因爲酒精上腦的原因，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
只知道很委屈，很難過。
爲甚麼所有人都要這麼對我？
我的丈夫那麼對，我的上司那麼對我，難道女人，真的在男人眼中，就跟物品一樣可以隨便送來送去麼？
再想到婆婆打電話給我說的事情，也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我整個人更加的奔潰，眼淚終於按捺不住，嘩啦啦的留下來。
“林小艾……”我聽見秦越的聲音響起，他似乎碰了一下我。
只是輕輕的這麼一觸碰，我卻向觸電了一楊，狠狠揮開他的手，尖叫——
“不要碰我！”
那種被顧寒侮辱、被張總侮辱的記憶又再度湧入我的腦海之中，我抱着自己的身體不斷額顫抖。
“不要碰我……所有男人都是一樣的……都是想着玩弄女人……是啊有錢了不起……想怎麼把人玩在手心都好……把女人當作泄慾的工具，沒用了就丟在一邊！你們從來都沒有把女人當做過人！”
這些話我幾乎都吼出來。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極其不好，也不應該在秦越面前發泄自己的情緒，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我是醉了。
吼完之後，我的酒勁兒好像過去一點了，我有些害怕的抬頭看向秦越，卻發現車裏，他的臉色很淡漠。
許久後，他低聲開口——
“林小艾，不要只會怪別人。你的人生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不是你自己選擇的嗎？”
聽了他的話，我愣了一下，腦袋還是暈乎乎的， “你說甚麼？”
“我說，這條路是你自己的選擇的。”
我剛剛平靜下來的情緒，被他這高高在上的情緒，再次弄得惱火了，“你懂甚麼！我知道我經歷過甚麼麼！你這樣的有錢人，生下來就喊着金湯匙，怎麼會懂得我的痛苦！”
我瞧見秦越握着方向盤的手稍稍用力了一下，他像是在隱忍着甚麼。
“我查過你的資料。”片刻後，他驀地開口。
“甚麼？”
“那天你說了你懷孕我之後，我查過你的資料。你是從S大畢業的，這是名校，而且你所學的專業是設計師，憑你的才能想找對口的工作會找不到？”
我呆住了，不明白秦越爲甚麼說這個。
“有著名的公司邀你前去試工，可你最終選擇了小公司當銷售員，我想你是爲了你的老公才這麼做的。你怕你的工作好，損傷了他的自尊心。可是你想想，你做的這一切他給你了甚麼回報？”
秦越的聲音，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將我過去幾年的生活，慢慢剝開。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我的專業確實不是幹銷售的，設計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夢想。
我是爲了李成，才犧牲了自己的事業。
“你說這些是想表達甚麼？”我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秦越輕笑，“我只是想證明方纔的話。這樣的人生，是你選擇的。”
我張嘴想反駁，可秦越繼續說。
“你母親曾經也很反對你和李成在一起，可是你卻還是和他結婚了。工作、婚姻，都是你自己選擇的。”
秦越果真是將我的事情調查的一清二楚，我感覺自己現在像是個沒有穿衣服的人站在他面前，被他看的透透的。而他卻隱藏在黑暗中，帶着審視的眼光看着我。
這讓我感覺到羞恥，羞恥中又帶着隱隱的憤怒。
我藉着這股酒勁發火， “你到底想說甚麼！”
秦越面對我的怒火沒有一點要生氣的意思，他只是低聲輕嘆， “林小艾，你到現在都還沒有清醒過來。”
“……”
“你的工作，你的老公，都是你選的。如今你老公賣了你，你老闆買了你，可你能怪誰？這都不是你自己選的麼。”
“我……”
“還有你婆婆，你婆婆一次次侮辱你，欺負你，你可以離婚。但你至今都沒有。從來沒有人逼你選擇這樣的道路，是你自己，選擇權一直都在你手上，包括現在也是。”
秦越的一番話說的很淡漠，好像一個旁觀的看戲者，剖析評論着一個電視劇的愚蠢主人公。
可就是這種淡漠，徹底讓我酒醒了。
我恍然覺得自己很冷很冷。
秦越其實說的一點都沒錯，這樣的人生是我自己選擇了。
是啊，我有甚麼資格去說別人？
秦越把我悲慘的人生放在臺面上，殘忍的撥開，讓我無地自容。
他像是高高在上的神， 而我則像是蛀蟲一樣苟延喘喘的地上生存。
這種想法，讓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車上，我不想和秦越呆在一起。
我低頭，顫聲道： “我要下車。”
巨大的落差感，讓我難以呼吸。
我聽見秦越淡淡道：“也好，你家已經到了。”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車子不知道甚麼時候停在了小區的門口。
我打開車門，拼命的逃離，連頭也不敢回。
彷彿回頭看一眼，就會看見秦越眼底中帶着對我嘲諷的意味。
當我跑到家樓下的時候，緩緩停了下來，一陣微風吹過，我又再度清醒不少。
手機又是一陣震動。
我晃着神拿起手機出來看，上面提示着一條新的短信。
是秦越發來的。
【13xxxxxxx，我的私人號碼】
我愣住了。
我沒想到我剛纔這麼的無理取鬧，他還是想着把私人號碼發給了我，心中頓時有些複雜。
疲倦的收起手機，我這才上樓回家，掏出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林小艾，你總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