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的瞬間,對上男人好看的下頜線,她的心跳頓時亂了幾分,下意識從他懷裏就要掙脫出來。
“我剛纔救了你。”
男人低醇的嗓音在頭頂響起,伴隨着胸腔裏傳來的共鳴,手卻沒有鬆開半分。
“謝謝顧先生。”
她開口道謝,卻聽到一聲嗤笑,“就一句謝謝想打發我?”
林蘇不解的望向他,這時,只見對方低垂下眸,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看見對方眸底浮上清淺的笑意,薄脣微掀。
“我餓了,陪我喫點東西。”
“不好意思,可是我還有工作。”
她掙脫開對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保持安全的距離。
顧晏眼中浮上不悅,“現在已經九點了,你還有工作?”
“嗯。”
她點點頭,對於顧晏這樣的人來說,是不會明白她現在這種感受的。
四年的時間,爲了活着,爲了賺錢替睿睿治病,她幾乎沒有甚麼休息的時間。
人是會因爲環境而改變的,就像她沒經歷那場變故,她也不會體會到,活在最底層是甚麼樣的感受。
“你工作可以賺多少錢?”
安靜了幾秒,顧晏的聲音傳來,林蘇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應了句。
“10點到12點,可以賺200塊錢。”
“200?呵。”
帶着輕諷的語氣,讓林蘇咬緊脣,而這時,顧晏再次開口。
“這麼缺錢,給你錢還不要?看來是真的討厭我這個人了?”
他的尾音微微揚起,聽起來像是半開玩笑,林蘇沒反駁。
的確,從愛到恨,再從恨到看淡,現在的她,只把顧晏當作陌生人,一個曾經的宋念認識的人而已。
“顧先生,如果沒甚麼事了,我先走了,再次謝謝你剛纔救我。”
她不想再耽擱下去,說完這句話,轉身走向公交站臺,夜班的公交車正好停下,車門打開,她連忙上了車。
剛找到座位,就聽到門口傳來男人的聲音,“林蘇,過來幫我付錢。”
腳步一頓,慢慢轉過身,只見顧晏站在車上,指着面前的刷卡器。
雖然很不想過去,但擱不住對方一臉你不過來付錢,那我也不會下車的無賴樣,只得走過去,再刷了遍卡。
她刷完卡,找了個位置,剛坐下,身邊的位置就被人佔據了。
轉眸望過,顧晏無處安放的大長腿,顯然很不習慣公交車狹窄的座位。
“顧先生,那邊還有很多座位。”
林蘇忍不住提醒,顧晏轉向她,“怎麼?這座位是你買下的?”
這句話,讓她直接沉默,將臉轉向外面,順便將耳機戴上,不去想身邊坐着的是誰。
沒過一會,耳朵裏突然一鬆,驚的她連忙看過去,只見她的一邊耳機,已經被顧晏戴在了耳朵上。
“理查德·克萊德曼的《命運》”。
好聽低沉的聲音,從他的脣中溢出,伴隨着又是一聲輕嗤。
“沒看出來,你還有這種品味。”
大概是他的語氣太過於輕蔑,林蘇眼神黯了黯,也是,現在的她,在他眼中,就是一個又瘸又醜的撿球員+鐘點工。
像鋼琴這種優雅的藝術,現在的她是不配的。
“還給你。”
沉默間,顧晏已經將拿走的耳機重新別在了她的耳朵上,他的指尖夾裹的溫度,頃刻間從她的耳朵上掠過,林蘇不禁脊背繃緊。
待他的手剛鬆開,就連忙將耳機取下來收起,滿眼戒備的看過去。
“顧先生,您是不是有甚麼別的事情?”
今晚的顧晏,讓林蘇十分擔心,她有點喫不準現在他的態度,該不是她哪裏露出破綻,被他認出來了吧?
而此時他緊追不休,讓她更加惶恐,曾經的顧晏是條蛇,狡猾而狠毒,那段經歷,她好不容易纔放下,真的不想再重新提醒自己去回想了。
“沒事,你這麼關心我?”
又是一句堵的她說不出來的話,林蘇只得再次沉默,而顧晏,看着她那雙眼睛,眼底漸漸浮上暗色。
這個女人的眼睛,太像宋唸了,尤其是沉默的時候,那眸子裏像是灑着星辰。
他貪婪的看着她的眼睛,林蘇避開他的目光,轉頭的瞬間,口罩微微露出一端,長長的疤痕,隱現在臉頰和眼瞼的位置。
顧晏的眼神,微微一凜,之前她被茶藝師欺負,口罩被拉扯一半時,看的並不是很真切。
這會離近了看,她臉上這道疤痕,着實有些醒目,這讓顧晏原本沉着暗色的雙眸,瞬間恢復清明,他轉過頭望向前方若有所思。
宋念那樣事事追求完美的女人,是不會允許自己臉上有這樣醜陋的疤痕。
就因爲相似的眼睛,整整一晚,他像是瘋魔一般,到底他在期待甚麼。
自嘲的扯了下脣角,他隨意的開口。
“你臉上的疤是怎麼回事。”
聽到他的話,林蘇餘光瞥過去,顧晏眼睛看着前面,彷彿剛纔不是在同她講話。
“不小心摔的。”
她淡淡而出,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聲音平靜到,像是根本不在意那條傷痕。
“你的眼睛和你的臉真不配。”
很尖酸刻薄的一句話,林蘇攥了攥手指,短暫的沉默後,她點點頭。
“您說的對,但它就是這麼長的,我也沒辦法。”
她這句話說的很平靜,讓人聽不出來有甚麼情緒在裏面,可是落在顧晏耳朵裏,卻讓他像是心尖上被紮了一根毛,極不舒服。
“以後你看見我時,戴上墨鏡。”
他的話,讓林蘇眼中浮上詫異,忍不住回過去,“顧先生,我工作的地方,只要您不找我,通常我們是不會見到的。”
顧晏喉嚨一湧,轉過頭看向她,對方戴着口罩,一雙眼睛裏滿是認真。
但剛纔那句話,分明又表示了另一種意思,是他巴巴的想要見她,而她並不想看見他。
“呵,沒看出來,這會你倒是挺伶牙俐齒的,被人欺負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能說?”
林蘇因他的話,眼中露出疑惑,但此時離下車站快到了,她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禮貌的站起身。
“顧先生,我到站了,您放心,以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的。”
說完,小心的準備掠過顧晏下車。
可是座位本就狹窄,加上對方一米八八的身高,坐下來幾乎將座位之間的空隙都填滿了,她想出來,只得再次開口。
“能麻煩您先收收腿嗎?”
顧晏壓住眼尾,不僅沒讓,反而將腿直接抵在了前面的座位後面。
“卡住了。”
他開口,語氣透着無辜,“座位太窄了。”
林蘇額角突突了兩下,原本以爲早就是老僧入定的忍功,這會也開始有點破防了。
“顧先生,要不您先試着站起來?”
她壓住語氣,好心提醒,眼睛充滿善意的落在他的臉上,結果她話音落下,就見顧晏將手伸到她面前。
“腿麻,要不你先扶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