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餘家是雙職工家庭，夫妻倆都在濱城機械廠工作，餘鐵山是資深鉗工，王桂花在食堂工作，兩人的工資加一塊將近一百塊。
一年前，餘大福也進了機械廠當學徒，每月十八塊錢，足夠他個人花用了。
所以，餘家這些年是有些存款的。
但今天走了銀行一趟，舊摺子上的存款清零，王桂花手裏只能剩下十幾塊，那是剛剛下館子扣除的錢。
在櫃檯的時候，王桂花搶先拿走了新摺子，出了銀行，她盯着餘舒心：“錄取書趕緊拿出來，還有戶口本！”
餘家其他三口人，也似有意無意地圍住了餘舒心。
餘舒心臉上神色變得黯然，她將錄取書和戶口本從包裏拿出來：“媽，你其實不用這麼防着我，我還想留在家裏備戰明年的高考......”
但她話未說完，手裏的錄取書和戶口本都被王桂花搶走了，餘舒心抿起脣，看向一旁的餘秀麗，眼神幽幽的。
餘秀麗看懂了她的眼神，在接過錄取書和戶口本的同時，衝王桂花道：“媽，存摺給姐姐吧，咱們說好的。”
王桂花眼底現出掙扎，想着之前小女兒給她出的主意，才終於忍痛給出存摺，又瞪眼威脅：“你要敢亂花一分錢，我饒不了你！”
“我知道了。”餘舒心拿到存摺，隨口敷衍的王桂花一句，就轉頭祝福餘秀麗：“姐，我祝你一路順風，前途似錦。”
話是好話，但那聲“姐”聽得餘秀麗噎得慌，過了三秒才擠出一絲皮笑肉不笑：“姐姐也祝妹妹你明年高考得中，最好你也考上省大，以後咱們姐妹同上一所大學，也能相互照應。”
“借你吉言了。”
“妹妹別謙虛了，你的成績絕對沒問題。”
姐妹倆你來我往的交鋒，但話真是好話，聽得餘鐵山和王桂花都欣慰起來，這纔是兄弟姐妹該有的樣子，而不是跟之前那般鬥雞眼一樣。
唯有餘大福老覺得不對勁，只是不等他開口，餘秀麗看了眼手錶：“哎呀，時間不早了，我得趕去火車站了，爸媽你們不用送我了。”
“那我送你？”餘舒心眉梢微挑，似笑非笑。
餘秀麗嘴角的笑僵了一下：“不用麻煩妹妹了。”
“你去甚麼去？跟你哥回家去！”王桂花嗆了餘舒心一句，又給了兒子一個眼色，便與丈夫一道送小女兒前往火車站。
看着餘秀麗挎着書包愉快遠去的背影，餘舒心嘴角勾了一下，她的錄取書可不好拿，她這好妹妹高興得太早了。
餘大福也瞅着人，等他們一走遠，立刻衝餘舒心伸手：“把存摺給我！”眼神很兇。
餘舒心目光轉向餘大福，語氣冷淡：“你前腳搶我存摺，我後腳會去銀行掛失，再報個警。”
餘大福氣得不行：“誰說我要搶了？我是你哥，替你保管存摺有錯嗎？”
“我成年了，不需要監護人。”餘舒心丟下這話，轉身就走。
餘大福是個要臉面的人，還真做不出當街強搶妹妹存摺的事，只能一路跟着她，跟進了新華書店。
餘大福不喜歡讀書，看到書上的字就頭疼，讀到初中就實在讀不下去了，在家晃盪了幾年，才被託了關係進機械廠當學徒工。
眼下他聞着書味都難受，便乾脆出了書店，站在店門口，一邊抽菸，一邊盯住裏頭看書的餘舒心。
反正，他媽給他的任務就是盯住餘舒心，在哪盯不是盯？
週末的街道上人來人往，餘大福抖了一下手中的煙，菸灰飄落，餘光卻忽然瞥見馬路對面的電影院前頭，有道熟悉的身影。
年輕窈窕的姑娘，穿着一件白底碎花的布拉吉，嬌笑着挽着一個白襯衫男人的手臂。
那一剎那，餘大福只覺得綠雲罩頂，怒吼一聲“吳鳳兒”，就衝向了馬路對面。
書店裏，餘舒心聽到了餘大福的吼聲，慢悠悠走到了門口，就看到電影院前頭餘大福跟那白襯衫男人廝打在一塊，吳鳳兒在邊上尖叫。
吳鳳兒是餘大福的對象，談了有一年多了，要是不出意外，再有半個月兩人就會結婚，之後懷孕生下雙胞胎。
當然，這是前世的發展。
前世，吳鳳兒跟白襯衫男人約會看電影的事，原本是在一個月後被鄰居“無意”中說出去的，但當時吳鳳兒與餘大福已經結婚，又查出吳鳳兒懷孕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今世，她給大哥提供了捉姦的機會，希望大哥不要太感謝她。
這般想着，餘舒心將挑好的書結了賬，就慢慢悠悠地回了家。
到了傍晚，王桂花和餘鐵山鐵青着臉回來了，還帶回了鼻青臉腫滿臉怨毒的餘大福。
“餘美蘭，你故意害我是吧！”
餘大福一進家門，就衝向餘舒心揚手就打。
餘舒心側身避開，語氣幽幽：“大哥，你喊錯人了，餘美蘭去省城了，我是你們疼愛的小妹餘舒心。”
餘大福現在甚麼都聽不進去，就想發泄怒氣，揚手還要打，但王桂花是清醒的，一把拽住兒子罵道：“你個混小子在外頭鬧的還不夠啊？給我消停些！”
轉頭又罵餘舒心：“你這死丫頭，是不是早就知道吳鳳兒跟她表哥的事？你瞞着你大哥讓他戴綠帽子能得甚麼好處？”
“甚麼表哥，甚麼綠帽子？到底發生了甚麼事？”餘舒心一臉茫然地問道。
“你真不知道，你沒見着你哥打架？就在書店對面的電影院前頭。”王桂蘭一臉懷疑。
餘舒心嘆了一口氣：“媽，你是知道我的，我看書容易投入，常常忽略周邊的事，我看完書後還奇怪，大哥怎麼不見了。我後來找了一下，沒找着，以爲大哥等得不耐煩自己回去了，我也就買了書回家。”
“對了媽，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啊？大哥怎麼這個樣子？”餘舒心又問道。
王桂花見她的表情不似作假，才罵罵咧咧地將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餘吳兩家已經在商討婚事了，只是吳家要的彩禮太高，王桂花不樂意，最近一直抻着。
卻沒想到這一抻，抻出問題來了。
吳鳳兒跟她遠房表哥勾搭上了，今天約會去看電影，卻正好被餘大福看見了，吳鳳兒身上還穿着餘大福給她買的布拉吉，餘大福火冒三丈，衝過去跟吳鳳兒表哥打起來了。
後來警察趕到，將人都帶去了派出所。
餘鐵山和王桂花送完小女兒回來，得知了這件事，匆匆趕去派出所把餘大福領了回來，但臉已經丟了，事還沒有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