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水管的

姜沅怔住,她身子微不可察的顫了顫,下意識地要去看男人,可看到的仍是一片黑影,“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是嗎?那需不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他離她越來越近,氣息敲打在她的耳朵上,臉頰幾乎快要貼在一起。

姜沅猛地伸出手去推他,卻被他攥住了手腕,她無計可施,只能求饒。

“陸先生,我是你侄子的未婚妻,我們這樣…不好。”

陸席城視線掃過她臉頰的每一寸肌膚,最終落在她那雙黯淡無光的眸子上,窗外的光投進洗手間,落在她白皙的側臉,她眼睛裏卻折射不出一絲光亮。

他問,“哪樣?”

姜沅的話堵在嗓子眼,她要怎麼說?說出來,就好像真的有這回事了。

氣氛僵住之際,外面傳來一道少女的聲音,“怎麼門都不關。”

姜沅渾身一震,她忽然拼命掙扎起來,是姜歡回來了。

“姐,你在家嗎?”

陸席城到底還是放開了她。

姜歡的聲音在客廳迴盪,她去了臥室,沒見到人,又出來朝洗手間看去,門是關着的,磨砂玻璃門上倒映着人影。

“姐,你在洗手間啊?”

姜沅打開洗手間的門出來,順手將門給關上,臉上掛着不自然的笑,“你回來啦?”

“昨天不是和你說過了,今天下午放假。”姜歡把書包隨手放在沙發上,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站在門口乾甚麼,廁所裏還有人啊?”

“嗯…水管壞了,我找師傅來修水管。”

姜歡視線掃過她溼透的衣服,信了她的話,“我早就說叫人換了,陸南那個傢伙一點不靠譜,他就是嘴上說的好聽,真讓他辦點事的時候,一喊一個不知聲。”

姜沅垂下頭,無法反駁。

姜歡也只是嘴上抱怨,畢竟大哥還在醫院裏躺着,如果沒有陸家,她們兩姐妹把自己賣了也付不起每個月的天價藥費。

“你趕緊去把衣服換了,等會兒該着涼了。”

姜歡催促她換衣服,雖然才13歲,卻像個小大人似的,很多時候心智比姜沅還要成熟。

姜沅猶豫地握着門把手,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甚麼,好像不管她走還是不走,姜歡都會發現裏面有個男人。

在她猶豫的時候,洗手間的門從裏面打開了。

“修好了,姜小姐。”

他聲音好似天生沒有溫度,但‘姜小姐’三個字從他嘴裏出來,無端着了分曖昧的味道。

姜沅聽在耳朵裏,心跳漏了一拍。

姜歡更是瞪大了眼睛,把陸席城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發出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質問,“你修水管的?”

陸席城越過姜沅,邁着兩條大長腿,來到姜歡面前,語氣還算友好,“有甚麼問題?”

姜歡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悠,打死她都不信這是來修水管的師傅,哪個好人家穿西裝來修水管?

就算真是修水管的,一般人怕是請不起,所以姜歡問,“多少錢?”

陸席城微微側頭,餘光看向身後的姜沅,“已經付過了。”

“下次有需要,可以找我。”他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門口,姜歡都沒法把他和修水管三個字聯繫在一起。

“姐,他是誰啊?”

姜沅瞞不下去,陸席城的身份擺在那,他是陸南的小叔,姜歡遲早會知道。

她只能實話實說,“是陸南的小叔。”

“是他啊,我說這麼眼熟!就原來爸媽老說那個害你夜不歸宿的陸席城對吧!”

“……”姜沅沒說話,默認了。

姜歡搖着腦袋,轉身進了廚房,像是自言自語的吐槽,“他還修水管呢。”

姜沅回到房間,找出衣服來換。

腦海裏想起姜歡剛剛的話,她有片刻的失神。

她和陸席城在最早就認識過,大概在她七歲的時候,她在學校門口等大哥放學,在學校附近逛的時候,看到他在巷子裏把一個人捅了。

鮮紅的血,尖銳的刀,她至今記憶猶新。

她目睹了他幹壞事,他把她帶走,帶到一個很黑的小房子。

那時年少不知時,只覺得他嚇人,沒等他威脅,她自己就被嚇哭到昏厥。

記憶裏,是昏暗的房間,少年冷酷的側臉,他坐在地上,慢條斯理地擦着匕首,而她坐在地上哭。

等她哭夠了,他把一個棒棒糖和匕首放在她面前選,選棒棒糖就要幫他保密,選匕首就S了她。

她哪裏有的選,戰戰兢兢地選了棒棒糖,他送她回去的時候,她還在一邊哭,一遍喫糖。

就是那次夜不歸宿,讓父母對他十分不喜,也不讓她和陸席城接觸。

大哥也因爲弄丟她,被父母責罰。

這是她最深刻的記憶,也是她年幼時就對這個男人埋下的陰影和恐懼。

“姐,喫飯了。”

姜歡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摸索着站起身來到餐廳,姜歡已經將飯盛好了,在熟悉的位置,姜沅抬手就能摸到。

姜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曾經的姜歡嬌氣,受不得半點委屈,別說做飯了,就連脫鞋都不願自己動手。

可現在,她卻能熟練的下廚做飯了,把家裏收拾的整整齊齊。

三年前姜沅一度覺得自己活着是個累贅,她三番兩次尋短見,是姜歡抱着她,苦苦哀求她活下來。

那時她也不過才十歲,她哭着說,“姐姐,我可以照顧你,就算你一輩子看不見,我照顧你一輩子。”

“我會學做飯,學做家務,我甚麼都可以學,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連姐姐都走了,我一個人怎麼辦,我只有你了……”

姜歡稚嫩哭聲如同利刃,不斷割裂她的心扉,最終她妥協了,姐妹兩人抱頭痛哭。

姜歡也做到了,她甚麼都學會了。

姜沅不知道她摔碎了多少個碗,又被燙了多少次,又摔了多少次,她只知道,姜歡蹲在廚房裏偷偷哭了很多次。

她沒有怪自己姐姐幫不上忙,她只怪自己太笨了,連家務都做不好。

“姐,你怎麼了?”

姜沅回過神,才驚覺臉上一片冰涼,她抬手一抹,不知何時流下了眼淚。

她慌亂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眼睛不太舒服,等會吃了藥就好了。”

姜歡擔憂的看着她,把筷子放到她手裏,“那你快喫飯,我去給你拿藥。”

“好。”

姜歡去屋裏給她找藥,沒多會兒,桌上的手機響起,是姜歡的手機。

響了好一會兒,姜沅見她還沒出來,便伸出手,順着聲音摸到了手機,憑着印象接聽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姜歡,下週一就是最後的期限了,別說學校不給你機會,你課本費和資料費再不交,我也沒辦法幫你了。”

“你去年信誓旦旦的跟我說,你會考進年級前十,結果你看看你的成績,年級吊車尾,隔三差五給我翹課,你說我怎麼給你申請助學金?”

姜沅茫然地握着手機,心中像是被甚麼紮了一下。

姜歡不是說,她學習成績很好,每次都是年級前五,每個學期都有助學金嗎?

爲甚麼和老師說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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