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的雙腿彷彿是灌了鉛,腳下硬生挪不動一步。
顧廷煜不溫不火的道,“林助理,你在磨蹭些甚麼?”
林熹咬住下脣,一顆心像是被扔在了絞肉機裏,疼的叫她生不如死。這就是他對她的報復嗎?
“是,顧總。”
她聲音溼啞,像是極力在忍着哭腔。
“……”
顧廷煜的冷眸閃了閃。
她有甚麼好委屈的?當年背叛他,拿着他母親心臟去救霍城的時候她就應該做好被他仇恨的準備!
現在弄出這副可憐樣給誰看?誰又稀罕看!
林熹走到對面霍城的身邊,翻開文件放到男人的面前,倏地,她手腕一緊。
林熹看着抓着她的大手,渾身汗毛倒豎,臉色煞白的用力往回抽手。
“熹熹,一年不見,我好想你,”霍城雌雄莫辨的臉上帶着平靜的瘋感,“你想我了嗎?”
她想他死!
林熹慍色道:“霍總,我們在談生意,麻煩你對我放尊重些。鬆手!”
霍城玩味的勾起脣角,“談生意啊……談生意怎麼能不喝酒呢?”
他起身把林熹拽坐到了他坐過的椅子上面。
林熹被他的氣息包裹着,胃裏翻湧,一度想嘔,霍城站在她身後,雙手按着她肩膀,不讓她動彈。
“我現在很生氣,你最好不要招我,”男人的脣貼在她耳邊,聲線低沉陰狠,“不然我一槍崩了你對面那位。”
林熹呼吸變輕,下意識的瞄了眼霍城的腰間,國內不準攜帶槍支,但以霍城的身份,他要真把槍帶回來了,也是沒人能奈何的了他的事情。
她不敢再動,神經緊繃着小心翼翼的看向正對面。
那個曾經她多和霍城說一句話都要變臉色的男人,如今神色平淡,全然不在意她和霍城有多親密的接觸。
都是她自找的……
林熹喉嚨好像卡了個桃核,難受刺痛,呼吸困難。
霍城開了一瓶白酒回來,濃香淳厚的酒味在包房裏徐徐擴散開。
他用腳勾開她身側的椅子,手中端着兩滿杯白酒,把其中一杯遞給了她。
林熹沒接,簽字筆放到文件上,一起推到他面前。
“霍總,你把字簽了我再陪你喝。”
她想快點完成顧廷煜交代她的任務,回到他身邊。
她討厭霍城。
好討厭好討厭!
霍城歪着頭,混不吝的笑着,“顧總,你的助理很不給我面子,要不我看這筆生意不要談了。”
“你繼續讓林氏集團破產,我也繼續讓你大哥被困巴格列島。我們舊仇累新仇,豈不痛快。”
林熹耳朵微動,雲裏霧裏的道:“甚麼大哥,顧廷……顧總你不是獨生子嗎?”
爲何會有一位大哥正在受制於霍城?
霍城手搭在林熹背後的椅子上,新奇的道:“哦~熹熹你還不知道,你的這位前男友其實是京城顧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就是那個掌控着國內整個貿易鏈的顧家。”
“怎麼樣,後悔嗎?早知道你前男友的身份如此顯赫,當年你還會義無反顧的得罪他來救我嗎?”
怪不得他會和京城太子爺賀堯交好。
在京城,顧家的地位遠高賀家,只是顧家行事低調,一直沒甚麼存在感。
林熹又震驚,又氣的牙癢想甩霍城一巴掌。
當年他爲了得到顧母那顆心臟,設了個天衣無縫的圈套,眼下他竟然當着顧廷煜的面把自己說的這麼無辜!
林熹把拳頭握的咔咔作響,“霍城,你有臉說是我義無反顧的救你,難道不是你……”
“我甚麼?我逼着你求着你救我的嗎?熹熹,你有甚麼難言之隱,今天大可以都說出來。”
霍城篤定了她解釋不清。
並且就算解釋清了,顧廷煜知道她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籤的協議又能怎麼樣?
無心犯下的錯,就不是錯了嗎?她手上到底是沾着顧母的命,這是無論如何都撇不清的事實。
所以霍城肆無忌憚的挑釁,“熹熹,你總是這麼任性,甚麼感情說不要就不要了,當初瘋狂追求我,突然的說不追就不追了,轉頭跟了顧廷煜後又來施恩於我。”
“可跟我結婚過了幾年你膩了說離婚就離婚都不給我丁點的適應機會。你的心究竟是甚麼做的,這麼狠?”
他媽的!
滿腔怒火凝聚到了臨界點,林熹眼神如刀,猛地一拳揮過去,把霍城的臉給打偏了。
跟着霍城一起來的林文旭大驚失色的喝聲,“小妹,你做甚麼呢!人阿城是在爲了咱們林家在跟顧廷煜談判,你別以爲阿城寵愛你你就可以……”
林熹騰地起身,猛地一腳踹在了霍城心口,把男人從椅子上直接踹倒在了地上。
寵愛?去死的寵愛!
害死了她心愛之人的母親,又害死了她和心愛之人的孩子。
還膽敢當着她心愛之人滿口胡言亂語,把她置於死地,讓她永遠的在顧廷煜面前抬不起頭來。
這個混、蛋!
霍城一下手沒還。
捱打的時候,他胸腔還震動着發出愉悅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
好,很好,把火氣全部宣泄出來吧。
在顧廷煜那,她打他越狠,就越能證明她是惱羞成怒。
她想和顧廷煜破鏡重圓?除非他死了!
林熹揪着霍城的衣領,騎在他身上,哐哐的照着他臉給了兩拳,猩紅的眼中淬着血海深仇紅,“笑?你還敢笑……我讓你笑!”
她摸出霍城腰間的SQ,上膛,對着他眉心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林熹!”
“砰——”
在顧廷煜的厲聲中,子彈嵌在了霍城頭頂上方,白玉鑲金的地磚龜裂的不成樣子。
忽地,包間門被推開。
霍城的保鏢和顧廷煜的保鏢們魚貫而入。
林熹眨眼間被圍住。
其中一人氣勢洶洶的按住林熹腦袋,把她雙手鎖在了背後。
“金森,別碰她。”霍城氣喘吁吁的平躺在地上,拿眼神威懾着下屬,“我沒事,都出去。”
金森看着霍城被揍成調色盤一樣的臉,不甘不願鬆手走人。
發完瘋的林熹四肢是軟的,宛如一條擱淺在岸上撲騰了一天一夜最後還於事無補,筋疲力竭的魚。
她大口喘息着從霍城身上起來。
這幾年過的,想救的人救不了,想S的人S不成,想愛的人……林熹轉頭看向顧廷煜,眼淚瞬間決堤。
而顧廷煜跟她對視的一瞬,鼻腔也是驟然發酸。
他從不曾見她如此哭過。
可她有甚麼資格對着他哭成這樣?
他的人,他的命,她可以隨意玩弄,但她偏去動他母親!
那是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人,她怎麼敢!
顧廷煜捏着茶杯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寒聲道:“收起你的可憐樣,別忘了今天你來是做甚麼的。”
“……”
林熹兩條胳膊交疊着擦了擦臉,嗚咽着吞掉所有哭聲,手抖着拿起白酒杯,仰頭一口悶了下去。
辛辣與苦澀流竄在她的臟腑,林熹冷睨着坐在地上的男人,“酒我喝了,你可以簽字了嗎?”
霍城用拇指擦去脣邊的血,屈起腿,遞手給她,“拉我一下。”
“……”
林熹翻着白眼,雙手握拳的背在了身後。
在旁嚇得膽子都快沒的林文旭緊忙的把人扶着坐下,顫聲道,“阿城,快簽字吧……”
林文旭很怕他會一怒之下不救林家了,但霍城卻是很痛快的簽了字。
太好了。
林文旭如釋重負的把一份按在胸口,另一份給了賀堯。
賀堯掃了眼簽字處後衝着顧廷煜點了點頭,顧廷煜繫上西服釦子,起身往外走。
林熹緊忙要跟上。
不成想霍城長臂一伸,把林熹摟在懷中,揚聲道,“顧總,讓你的助理留下陪我喫完這頓飯,如何啊?”
甚麼?
她纔不要!
“可以。”
薄情淡漠的兩個字,讓正蓄力掙脫霍城懷抱的林熹突然靜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