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天海市剛剛下了今年第一場雪，溫黎爲了拍好雪景，不顧形象地半跪在人行道上，舉着相機拍教學樓樓頂的雪。
海市大學百年校慶，校園裏依舊保留了不少百年前的建築，紅瓦白雪，別有一番風華。
溫黎剛拍完，猛地聽見有人喊霍遠琛的名字，不由得一愣,跟着循聲望過去，便看見一個霍遠琛穿着深灰色羊絨大衣，挺拔地站在雪景中，一隻手隨意插在大衣兜裏，肩膀上似乎還有沒來得及融化的雪花,一身凌寒，清雋的眉目清雅冷漠。
明明是川流不息的馬路，他卻彷彿天生就在聚光燈下似的，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淪落爲他的背景板，只剩下他引人注意。
溫黎心頭一喜，正在走過去打招呼，一道人影卻先她一步停在了霍遠琛面前。
頭髮上扎着大紅***結的女孩子兩隻手各舉着甜筒冰淇淋，雀躍着開口：“我買了抹茶和草莓兩種口味,遠琛哥，你喜歡哪一種？”
兩個人捱得很近，女孩身材嬌小，腳尖微微踮起，揚起臉努力仰望着霍遠琛。如果沒有那兩隻冰淇淋,這個姿勢倒是很像是要接吻。
霍遠琛配合地低下頭，目光極淡地從女孩臉上掃過，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你呢？喜歡甚麼口味？”
溫黎在瞥見他臉上的笑容時，臉色白了。
她不由地仔細打量女孩。白色羽絨服，紅色格子裙，揹着大大的兔子揹包，渾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活潑的氣息，會撒嬌，會賣萌，會跺着腳衝霍遠琛抱怨。
“遠琛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有選擇困難症。還是你先選吧，剩下的歸我。”
眼睛彎起來，像極了兩道小月牙。
和女孩一比，溫黎就顯得成熟多了。這可不是甚麼好事，男人普遍都更喜歡年輕一些的女人。
或許是溫黎的目光太過複雜，霍遠琛微微抬頭，隔着條馬路，望見她一臉幽怨的樣子。
她明豔張揚慣了，難得哀怨，反而顯得很可憐。
霍遠琛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從女孩手裏拿過草莓口味的冰淇淋：“我選這個。”
女孩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咬下另一隻冰淇淋。
很快又晃着霍遠琛的胳膊耍賴起來：“我後悔了，抹茶味的不好喫，遠琛哥，我要喫你手裏的冰淇淋。”
霍遠琛把冰淇淋遞給她，她也不接，就着男人的手咬了一大口，先是驚呼一聲“好涼”，跟着又滿足地眯起眼睛來。
“還是遠琛哥手裏的更好喫。”
因爲孟瑾年，在和霍遠琛發生關係之前，溫黎也見過他幾次。每次他都一副高冷的樣子，她還以爲他就是天生不苟言笑的性格，從來沒想過他還能做出和別人交換冰淇淋喫的事情。
果然，喜歡和不喜歡，一目瞭然。
溫黎覺得，她想靠着身體從霍遠琛這裏搞到普瑞特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心裏難免失落又焦急，一愣神的工夫，霍遠琛和他的女伴已經並肩走遠了。
可算算時間，溫父那裏的藥已經所剩不多了，這個時候讓她另想辦法搞到普推特，溫黎心裏沒底。
面子和溫父的身體相比，孰輕孰重，根本不用多想。
溫黎一咬牙，追了上去。
“霍教授，我能和你談談嗎？”
辦公室裏，霍遠琛面無表情地開口：“你想談甚麼？”
溫黎不說話，轉身先關了門，這才一步一步朝霍遠琛走過來，目光溼漉漉的，睫毛忽閃忽閃地看着他。
“霍教授，這麼久沒見面，你就......不想我嗎？”
一個“想”字被她拖得千嬌百媚的，酥得能軟掉人的骨頭。
可霍遠琛卻不爲所動。他只是目光冷冷地將溫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不鹹不淡道：“你這個樣子，我可真沒有興趣。”
溫黎腳步一滯。
她今天是來工作的。雪天路滑，她爲了行動方便，穿的是寬大的揹帶褲和平底鞋，剛在又跪在雪地上拍照，褲子膝蓋處有團擦不掉的黑泥，形容狼狽，的確談不上好看。
不過她很快調整過來，笑着彎了彎眼睛，意有所指地問：“霍教授喜歡我甚麼樣子？我按霍教授喜歡的樣子穿。”
這話**的意思明顯。霍遠琛只涼薄地挑了挑嘴角，語氣淡淡道：“你甚麼樣子我都不喜歡。溫黎，你對我來說，只會意味着麻煩。”
溫黎的臉色有點僵，還透着一股琢磨不透的茫然。她努力擠出點笑意：“霍教授爲甚麼這麼說？難道和我的那兩次，霍教授不滿意嗎？”
“知道我爲甚麼這回出差這麼久嗎？”霍遠琛聲音越發淡然，“孟瑾年一直糾纏我不放，我實在被他煩得沒辦法了，只能去國外躲一躲。”
末了，他加了一句：“溫黎，跟你那兩次，我真後悔。以後，請你自重。”
這下溫黎更沒臉待下去了。
這兩個月裏，孟瑾年一開始也來找過她幾次，只是她分手的態度堅決，加上林若媛那邊也糾纏孟瑾年得很，漸漸的，孟瑾年便不再來找她了。
她還暗自慶幸這麼容易就和孟瑾年斷乾淨了，是真不知道孟瑾年還去騷擾過霍遠琛，還把人逼得不得不跑到國外躲清淨。
“對不起，霍教授，給你添麻煩了。”溫黎鄭重地道歉。
普瑞特壟斷在霍家手裏，即便她不能再從霍遠琛手裏拿到藥，她也不敢得罪他。
從霍遠琛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溫黎覺得她現在的樣子一定配得上“灰溜溜”三個字。她心裏沮喪極了，走路的時候就有點分心，沒留意地上的積雪被人踩成了冰，腳下一滑，摔了個屁股墩。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那條寬大的揹帶褲被冬青樹枝勾住，劃了個大大的口子。
溫黎忙打電話給周穎，說明情況，拜託周穎幫自己買條新褲子。
“沒問題，正好我下節沒課，你把尺碼發給我，我去給你買。”
周穎想了下，又補充道，“你現在穿條破褲子哪裏也去不了，不如來我辦公室等着。我這兒沒別人，不用擔心被別人看見尷尬。”
溫黎求之不得，立刻去了周穎辦公室。
她摔倒的時候，褲子上蹭了不少雪，辦公室裏暖氣開得足，雪化了以後，褲子溼乎乎的沒法穿
溫黎想着反正這裏就她一個人，乾脆把髒褲子脫了。就算周穎回來，一起玩到大的閨蜜，也沒甚麼不能看的。
誰曾想，剛把褲子脫掉，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她以爲是周穎，起身去迎，卻看見霍遠琛帶着一身凌寒從外面走進來。
四目相對，他清冷的目光落在她筆直纖細的腿上，模樣依然是一絲不苟的模樣，可整體看上去卻流裏流氣的。
溫黎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