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奴婢沒有!”

江書被身後丫鬟狠踢了一腳膝窩,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低着頭,視線裏只有一雙緩緩踱來的玄色雲錦官靴。

強大陰鷙的氣場,壓得江書不敢抬頭。

一邊,顧如煙也沒好到哪兒去。她咬了咬脣,“這是我相府家事,不敢耽誤九千歲。”

“呵,”一聲輕笑從江書頭頂傳來,“既被咱家瞧見,便不是家事。”

包銀刀鞘挑起江書下頜,女孩對上一張陰沉俊美的臉,琥珀色眼眸中閃過冷光。

“你偷東西?”

江書口中一陣發緊。貴人問話,她不敢不答。

顧如煙還不死心,搶在江書前面,“是......小女房中之物。九千歲怕是不便過問。”

九千歲蒼白得全無血色的手指把玩着刀柄,“房中之物,也是贓物。”

顧如煙臉上瞬間被抽去了所有血色,搖搖欲墜。

“問你呢,偷了嗎?”

江書被迫脖頸揚得更高,“奴、奴婢只是粗使丫鬟,平日裏不得進小姐屋子,不曾、不曾碰過小姐房中之物。”

她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偷眼瞧見顧如煙臉色一寸寸白下去,眉宇間半是憤恨半是懼怕。

還有幾分厭惡。

能把相府小姐嚇成這樣......江書一時不知道是落在顧如煙手中慘,還是眼前這個九千歲更爲怕人。

“意思是,你家小姐誣陷了你?”

男人聲音低沉,飽含莫名的愉悅。

江書身子一抖,“奴......不敢。”

下意識地想要叩頭,下頜卻被刀鞘死死抵住,動彈不得。

“你心虛。”男人聲音慢條斯理,他雖迫着江書抬頭,卻不看她的臉,居高臨下:“那便帶去北典獄司,好好查問。”

江書眸子猛地瞪大。

她一個深宅大院裏的丫鬟,不知道九千歲多麼駭人。北典獄司卻如雷貫耳。

進了那裏的人,沒聽過有誰能圇囤着出來。

聽到北典獄司,連顧如煙都身子一晃,張了張嘴,想說些甚麼。

卻被身邊的丫鬟死死扯住了衣袖,“小姐,不要......”

顧如煙看了江書一眼。不過是一個爬牀的賤丫頭,就死在北典獄司裏,也不值甚麼。她深吸一口氣,向九千歲低頭,“全憑千歲爺做主。”

“好。”

喉間滾動的笑聲愈發愉悅,男人玄色身影立起,轉身,“帶走。”

不要!不要過來!

江書張了張嘴,卻連尖叫聲都發不出。她只知道,完了,她全完了。一旦進了北典獄司,怕是給她收屍的人都沒有。

女孩嘴脣發白,眼睜睜看着身着暗紅色服飾的侍衛無聲地向自己逼近。

泰山壓頂一般。

她無路可退。

侍衛躬身,剛要押着江書站起。

下一刻。

一道淺灰色身影,一陣風似地闖入。

“通!”

一聲悶響。

江書身後的侍衛,被幕亓一踹得踉蹌後退兩步。站直了身子,直接拔刀。

幕亓一似笑非笑地看向紅衣侍衛擁簇中的玄色身影,“千歲爺,動我的人?”

“咱家動不得?”

幕亓一站直身子,攤開雙手,“您儘可以一試。”

“鏘!”

九千歲手中,烏黑刀鞘中頓時泄出一段冷冽刀光,照得男人眉眼格外鋒銳。

江書心口像被刀光重重斬下,嚇得身子一抖,下意識靠近幕亓一。

九千歲身後侍衛,烏壓壓逼上。

站滿了整間首飾鋪子。

江書只覺眼前人羣密密匝匝,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更兼那九千歲一揮手,侍衛手中刀鋒齊齊出鞘,直指幕亓一。

“阿一哥哥!”

顧如煙尖叫,掙扎着要甩開丫鬟的手。

江書整個人呼吸窒住。

幕世子若有個甚麼三長兩短,她也活不了。

不管是顧如煙,還是幕夫人,都會要她的命!

只有幕亓一......

說過會護着她。

賭一把。

江書手指緊緊掐着大腿,噗通一聲,跪着擋在幕亓一身前。

江書向那惡魔一樣的玄色身影磕頭,“千歲爺,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願意跟您走。”

屋內一靜。

只聽得江書額頭磕在地上的聲響。

她語無倫次地哭着、祈求着,幾乎快喘不上氣來。

一隻筋骨分明的大手,從身後挽住江書手臂。

她哭得發軟的身子,被幕亓一輕輕提了起來。

“傻丫頭,哭甚麼呢。”幕亓一聲音在耳畔響起,微溫的氣息吹拂着江書耳後那一小片肌膚,“小爺還能讓人欺負了你不成?”

他脣角上揚的弧度更大。刀光之中,幕亓一不退反進,胸口直直迎向最前列侍衛手中的刀尖,一雙眼睛卻越過人羣,盯着九千歲,“這是我和九千歲之間,男人的事,該用男人的法子解決。您說對嗎,九千歲?”

下一刻。

“鏘!”

刀光一閃,快得江書只能看見半空中的銀色殘影。

九千歲手中長刀,貼着幕亓一臉頰掠過,釘在兩人身後的柱子上。

一簇斷髮打着旋兒落地。

再抬頭時,只見那玄色曳撒裙襬一閃,轉身離去。

首飾鋪裏,九千歲帶來的侍衛頃刻間撤得乾乾淨淨。

江書難以置信地眨眨眼睛。她又逃出一條命來?

一旁,顧如煙直直衝到幕亓一面前,急道:“阿一哥哥,你瘋了?就爲了個賤婢,對上那閹人?”

她眉宇間盡是忿恨,說到“閹人”還是壓低了嗓音。

顧如煙:“你不是不知道,他與太子交好。太子最近正愁尋不到你的錯處,你......”

本朝太子居長,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子。可皇后一族,卻因謀反,早死得不剩幾個,先皇后也緊跟着崩逝。連帶着太子在朝廷上的勢力,大不如前。

愈發彈壓不住下面的幾個弟弟。

幕亓一向來與貴妃所出的四皇子交好,本就處於風口浪尖。

最該明哲保身。

顧如煙越想越怕,“萬一、萬一那閹人蔘你一本當街妨害公務,你......”

她心中着急,嘴也不停。

幕亓一卻只看向江書,臉色一沉,“你膽子不小。”

江書心口一滯,身子還在抖着,腿卻軟得直想下跪,“是奴婢的錯。”

“本就是你這賤婢的錯!”顧如煙聲音尖銳,顧不得身邊的丫鬟拼命使眼色給她,對着江書高高揚起手,“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江書閉上眼睛,打算硬抗這一巴掌。

總比被拖去北典獄司好。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

江書只聽,幕亓一的聲音是她沒聽過的冷漠,“我的人,幾時輪得到你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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