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交接明天的資料。”
窒息的沉默後，霍司洲冷冷說：“別誤事。”
欸？
短暫意外後，白江與反應過來。
臉上不見絲毫破綻，專業又職場：“陸助理，明天你負責跟霍總去霧城出差。方便找個地方詳談嗎？”
陸念緩慢地眨了眨眼，大腦僵硬，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話裏的含義。
所以，他們過來只是爲了通知她明天出差？
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荒謬。
這樣的小事，也值得勞動霍司洲的尊駕嗎？
她當然不排斥出差。
霍氏的福利待遇很好，出差不僅有差旅費，還有額外的補貼和獎金，出手十分大方。
陸媽媽的病要長期服藥治療，家裏很缺錢，能多賺錢當然好。
眼見男人面無表情地要走，動作快過大腦，陸念飛快伸手扯住：“霍總。”
迎上他的冷臉，她才意識到自己抓住了男人的大掌。
再次犯了他的忌諱，陸念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結結巴巴：“謝，謝謝霍總看重……我，我會好好表現的。”
霍司洲身上有着很強大的壓迫力，看人的時候甚至讓人不敢呼吸。
沉默片刻，他冷淡地說：“希望如此，霍氏不養廢物。”
說完長腿闊步離開。
白江與說：“陸助理，霍總是對你寄予厚望。”
看中了人家工作能力，想收服還說話這麼難聽。
他認命地替自家總裁解釋。
“我知道。”
陸念認真說：“白特助，我會好好工作的。”
她其實有些感激霍司洲。
她從小就儘量遠離人羣，不社交不表現自己，默默做事。
她習慣了被忽視，甚至被排擠。
只有霍司洲，不需要她諂媚社交，看到了她的能力才幹，給她更多的機會。
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上司，在他手下做事是很幸運的事情，只需要好好工作就可以了。
可惜，她揣着太多祕密。
陸念低下頭，心裏有點遺憾。
*
霍司洲坐在後座上，掌心似乎還殘留着剛纔的觸感。
軟軟的，有點涼。
一個男人，手怎麼這麼小，這麼軟？
肩膀也薄，他盛怒下沒注意，這會兒回憶起來只覺得那骨骼脆弱得，像一用力就能捏碎。
實在是不夠強壯。
看女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
腦海中掠過陸念深情害羞的模樣，他心底煩悶。
隔着車窗，他看到兩人談完事情，陸念踩着樓梯回房。
聲控燈伴隨着她的腳步亮起，照亮她纖細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四樓的走廊。
有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霍總，交代妥當了。”
白江與上車，猶豫着道：“那個女人……”
“再查。”
霍司洲食指敲擊座椅，冷冷說：“我要證據。”
看他沒有遷怒陸唸的意思，白江與心底微松。
“也對，那女人心機深沉，那天又是有備而來。”
他說：“說不定查到陸年身上，也是她故意誤導。”
霍司洲閉着眼睛沒說話，完美又冷峻的面孔被光影分割，晦澀難測。
“那個陸年，跟女朋友感情不錯啊。”
他看起來冷，其實不觸犯他的底線，是個很寬容的老闆。
白江與放鬆後，隨口唸叨：“還穿着上班的衣服呢，就要給女朋友做晚飯了。嘖嘖，真會疼人……”
“聒噪。”
男人倏然開口，冷冷道：“這麼喜歡八卦，要不要送你去星娛當狗仔？”
白江與默默閉上嘴。
*
霍司洲辦公向來雷厲風行，到酒店後稍作休息就去參加接風宴。
他們這次過來，是爲了霍氏旗下新能源技術的談判，霍司洲親自出動，足以證明對這次項目的重視。
陸念從前沒有接觸過相關方面，在飛機上就抱着材料惡補，下飛機後更是忙前忙後爲他安排各項事宜。
接風宴開始她才得以喘息，埋頭苦喫。
酒桌上，沒人注意她這個小小的生活助理，所有人都衆星拱月地盯着霍司洲。
他彷彿是天然的發光體，坐在那裏沒甚麼表情，話也很少。
存在感卻強得可怕，叫人忍不住觀察着他的神色。
強大、冷漠，無堅不摧，又無所不能。
霍司洲也習慣了這些目光，在人敬酒時候抬了抬眉，神色淡淡卻不傲慢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舉杯的吳總喜不自禁，喊了聲“霍總海量”，也幹了。
霍司洲神色不動，垂眼掩去眼底的倦怠不喜。
就在這時，他身側傳來細微動靜。
撩起眼瞼，他的小生活助理埋着頭，飛快縮回一隻白嫩的手。
而他面前，不着痕跡地多了碗小米煨得海蔘粥。
抿一口。
濃稠的小米粥不冷不熱，空蕩的胃裏多出幾分暖意，連帶着應酬的疲憊都被驅散了一些。
霍司洲不着痕跡地垂眼。
他是舉足輕重的霍總，身邊環繞着形形色色的人，卻沒人有這樣細微的體貼。
才放下碗，陸念用公筷幫他夾了小半碟菜。
全都按照他的口味喜好。
幾筷子下肚，那點喝酒帶來的不適也消失了，胃裏也更舒服。
作爲生活助理，她比他預料得更出色。
只要她規矩工作，不觸犯他的底線，他不介意更重用她。
包廂的燈光下，男人鋒利的眉眼似乎柔和了幾分。
陸念半點沒覺察到。
跟着奔波一整天，她知道男人有多辛苦。
衆人排着隊要敬酒，她忍不住偷偷低聲問：“霍總，要不然我幫您換瓶酒？”
暗示把酒換成白開水。
她說話時湊近了點，霍司洲聞到了熟悉的甜香。
那夜的記憶和她說起女朋友時候的表情浮現在腦海，剛融化的眉眼又飛快結冰。
“自作主張。”
霍司洲沉着臉，低嘲：“誰給你的膽子？”
這個陸年，怎麼偏偏跟那樣的女人談戀愛。
蠢。
蠢透了。
他黑着臉，把敬過來的酒一口喝了。
陸念難堪地坐直了身體。
真是多管閒事。
高高在上的霍總，輪得到她一個小小職員關心嗎？
他也太喜怒無常了。
以後還是少招惹這個大魔王，做好自己的分內事。
下定決心，陸念喫完後就躲到旁邊，跟薛巧巧發消息。
薛巧巧是個小網紅模特，上次拜託陸念幫忙相親後，就跑到霧城散心。
知道陸念出差到霧城，她興奮得恨不能現在就拉她出去玩。
陸念聊得投入，被人拍肩膀的時候臉上還帶着笑。
酒過幾巡，大家明顯都喝了不少。
站在她面前的吳總酒氣熏天，看到她半張臉的時候，眼底閃過驚豔。
伸手就要親親熱熱地搭肩：“陸助理是吧？你怎麼自己坐在這裏，不跟我們喝酒？是不是，看不起我們？”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讓人很不舒服。
“我不會喝酒。”
陸念藉着低頭躲過，一副木訥怪癖樣：“就不湊過去掃興了。”
“不會可以學嘛。”
吳總不罷休：“大男人，不會喝酒像甚麼樣？真男人，就得大口喝酒。來，來來，陪我喝一杯。”
他強硬拉住陸唸的手，粗短的手指強行抬起她的下巴。
“陸助理長得比小姑娘還漂亮，老低着頭幹甚麼？”
不老實地摩挲她手背，吳總猥瑣道：“哥就喜歡漂亮的年輕人。當生活助理能有甚麼意思？不如跟哥混，怎麼樣？”
陸念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差點當場吐出來。
條件反射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吳總，我是男的！你自重！”
清脆的聲響中，吳總白胖的手紅了一片。
“你不是男的，我還不稀罕。”他黑着臉說：“媽的，你敢不識趣？”
他就是想要年輕漂亮的男孩子。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陸念更想吐了，目光下意識尋找那個可靠的身影。
“找霍總？他出去接電話了。”
吳總冷笑：“就算他在，你以爲他會管你嗎？霍總想要我的技術，關係着霍氏好幾億的大項目……”
他輕蔑地說：“爲了你得罪我，掂量掂量你配嗎？”
他早就看到了，霍司洲對這個陸年愛答不理，明顯沒看在眼裏。
“讓我高興了，我在霍總面前替你美言兩句。”
吳總再次伸手：“得罪了我，霍氏的工作你也別想保住。”
“這麼多人，哥又不能怎麼你。來，讓哥抱抱。”
他噁心的魔爪湊近，陸念眼睛都紅了。
霍司洲怎麼可能爲了她這樣的小職員，破壞幾個億的項目？
失去霍氏的工作，媽媽怎麼辦？
明明她的手腳自由，陸念卻覺得好像有無形又沉重的鎖鏈把她捆在這裏，絕望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