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若她做了望門寡,一輩子孤苦無依,對家族、對父兄沒有任何助力,勢必會被家族拋棄,到時候,父兄不得不全力扶持他們姐弟。

偏偏這個婚事,眼下看上去光彩異常,無論是父親還是兄長,都說不出任何不是,說不得還要感激她們母女。

圓圓從笸籮裏撿了幾顆杏子,洗乾淨,放在翡翠玉盤裏,端給謝昭昭。

謝昭昭捏了一顆,慢慢地喫下去。

圓圓也捏了一顆,吃了一口,“噗~”吐出去,皺眉道:“小姐,怎麼這麼酸?”

謝昭昭笑了笑,捏着杏子說:“酸是酸了點,也不是喫不下。”

離端午還有一個多月,阻止顧閣老去南方,也不是來不及,不是嗎?

“小姐,老爺和大少爺喊你去前院。”滿滿從外院跑回來。

謝昭昭站起來,圓圓拿了領口鑲狐狸皮毛的披風給謝昭昭披上,主僕三人去了前院。

父親謝安奉如今是大乾朝廷平章政事,兄長謝瑜在戶部只是個從六品的小官。

謝瑜在門外等候,看見她,本來冰冷的眉眼都軟和下來,心疼地說:“天氣好了,不要總待在房裏,出去踏踏青,賞賞花。阿兄最近休沐,帶你出去走走可好?”

謝昭昭看到阿兄,眼窩裏就有些淚光,嬌嬌軟軟地說:“阿兄也要多休息。”

進了房間,謝安奉依舊坐在案前批閱文件,儘管下朝,也不得懈怠。

謝氏一族繁盛數百年,並不單靠着老祖宗留下的基業,每一代族長、家主都殫精竭慮,方纔保住大廈不倒。

“父親。”謝昭昭規規矩矩行了禮,又帶着一點點小女兒的嬌軟,“父親一切安好?”

謝安奉看着女兒似乎目有淚光,只當她是在父兄跟前撒嬌,慈愛地說:“昭昭最近在做些甚麼?”

“和以前一樣,看看書,學着理賬,做些女兒家的針線活。”謝昭昭說完,淺笑着聽父親教誨。

“你自幼懂事,我便不多說,今天爲你定下嫁顧閣老爲正妻,你可有異議?”

謝昭昭想了想說:“婚姻大事,女兒一切遵從父母之命。只女兒想問問,那顧閣老,品行如何?”

“說起這個顧閣老,真正是天縱英才。十七歲入仕,短短九年時間,便入了內閣。且潔身自好,從不留戀煙花柳巷,通房丫鬟一個沒有,心思都用在國計民生上,陛下最是倚重。”

“你祖父留下遺言,謝氏嫡女嫁與平陽侯府永結同好。你是謝氏嫡長女,嫁給顧閣老自是報了恩,這也是身爲謝氏嫡女應負的責任。”

謝安奉笑着說,“恰顧閣老年輕有爲,也配得上我的女兒。”

“顧閣老只是性子冷些,品行實在挑不出錯處。”謝瑜笑着給妹妹解釋。

父親的意思,她不能拒絕這門親。

謝瑜心疼妹妹,笑着說:“你能嫁與顧閣老,在侯府裏,輩分算高的,關門過好自己的日子,我和父親就放心了。”

謝安奉和她略微解釋一會兒,說道:“這事就這麼定下,你和瑜兒出去說話吧。”

父親和阿兄都這麼說了,謝昭昭便知道無可更改。

和謝瑜一起從父親書房裏走出來,謝瑜小聲說:“你可是不願意嫁給侯府世子?”

“嗯”,謝昭昭輕輕地抿脣,“二妹想要這門親事,我成全她。”

“幸好,顧閣老那邊定下了,否則,有心人歪曲活佛的話編排你,你可要做老姑娘了。”

“我做老姑娘,阿兄會養着我嗎?”

“那是自然,你在府裏住多久阿兄都高興,哪怕養一輩子,也願意。”

“謝謝阿兄。”

謝昭昭想着前世父兄死得那樣慘,就眼睛發紅,可眼下最要緊解決的是阻止顧閣老殞命江南。

“阿兄,我想見顧閣老一面,有些事要與他說。你能幫我安排一下嗎?”

她極少提出這樣不合規矩的要求,謝瑜一時愣了一下。

妹妹剛和顧閣老交換了庚帖,便要見他?

“阿兄,我不會見他太久,只說幾句話。”

謝瑜知道她一向穩重,肯定是有非見不可的理由,便應下來:“阿兄給顧閣老送個名帖,明日你且等我的信。”

次日巳時,謝瑜着人告訴她一起出去巡查謝氏的茶樓,謝昭昭便知道兄長聯繫好見顧閣老了。

穿戴整齊出門,謝瑜已經在門外等着她,馬車也已經備好,她和圓圓滿滿坐車,謝瑜騎馬,去了謝氏的清源茶樓。

謝氏名下的產業非常多,清源茶樓只是其中一個,也是他們母親當年的嫁妝。

謝昭昭戴了面紗,從後門去了三樓東家專用房間,掌櫃的把店裏最好的茶水和點心送了進來。

三樓視野特別開闊,推開窗,整條街的盛景便都收入眼下,謝昭昭恪守規矩,並沒有陪着圓圓一起站在窗前遠眺。

有時候你在看別人,殊不知,別人也把你當作了風景。

不多會兒,一輛馬車在門外停下,在一樓守着的謝瑜馬上出去,拱手迎進來。

圓圓說:“小姐,顧閣老來了。”

“嗯。”

她在裏面的桌前坐定,一道山水屏風隔開了內外。

謝瑜和顧少羽有說有笑地上了樓,不多一會兒,門被敲響,圓圓開門,謝瑜和顧少羽進來。

“顧閣老,今日請您來,不是修永有事,而是舍妹有些話要同閣老講。”

謝瑜,字修永。

他自然不可能在名帖上寫妹妹要見他,他不能毀了妹妹的清譽。

顧少羽略微意外,但認真地點頭:“好。”

謝瑜隔着屏風對謝昭昭說:“妹妹,顧閣老來了,你有話儘管對他說。阿兄在外面等着。”

謝瑜出門,房間裏只剩下謝昭昭和顧少羽。

顧少羽看不見佳人,隔着屏風,他努力地捕捉她的信息,腦子裏無端浮現在謝府花園那遠遠的驚鴻一瞥。

色若朝霞,面如觀音,低眉淺笑,輕步慢行。那是刻在骨子裏的從容和高貴。

“大小姐有何指教?請講。”

他聲音溫和端方,謝昭昭習慣性地低眉淺笑,耳朵不由自主地爬上淡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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