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孩子發燒

程婉便放下碗,從兜裏掏出幾個銅板遞給華文,“麻煩大哥了。”

華文不接,“這能買幾粒谷種?”

程婉神色有些不自在,“能買多少便多少吧。”

她也想多買來着,可箱底攏共就十文錢!

囊中羞澀啊!

華文還想問,娘給你當家的銀子,你全花光了?

但他轉念一想,問了也沒用。

“你養不活,何必費這個錢?幾文錢也是錢。”

程婉聽着也不生氣,一挑眉頭,眸子像星子般璀璨,“大哥,你敢不敢與我打賭?若是種子活了呢?”

華文沒吭聲,不過,他有接收到華霆的眼色,遲疑着把錢接過。

他三兩下扒拉完,便起身要走。

“大哥,鍋裏還有……”

華文擺擺手出門,“飽了,記得給雲峯留一碗。”

程婉這纔想起少了一個好大兒。

“老二呢?”

她話音落下,房間內忽然安靜,像是按了暫停鍵,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動作。

怎麼了這是?

程婉有些不解,但腦子實在太疼,兩世的記憶是混亂的,她沒法子梳理,暫時想不起老二。

“我去找他。”她說。

屋內沒人回應她,華霆面露陰鷙,深邃的雙眸藏着怒氣,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而那四個孩子全都憤怒、怨毒地瞪着她。

得,又是原主造的孽。

程婉暗自嘆氣走了。

在村裏村外找了一圈又一圈,也陪着笑臉去問村民,有沒有見着華雲峯。

但人家要麼陰陽怪氣嘲諷,要麼不應,或是冷漠搖頭。

天全黑透,仍然毫無線索,她也累得不行。

回到家,她觀華雲琛神色如常,便猜到華雲峯性命無虞,她也不再折騰自己。

打水洗澡、洗頭,又頗費了一番工夫,將長頭髮擦個半乾,便歪倒在牀上,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全家人這時正忙着找恭桶、跑茅廁。

他們平日喫的米糠、草根、樹葉等粗糙之物,腹中難以消化,也很難排便,有時漲得肚子跟石頭一樣硬,得用棍子掏,不知多難受。

眼下“嘩啦啦”肚子排空,前所未有的通暢、舒服。

華霆甚至感覺,原本腫脹發黑的雙腿,沒那麼緊繃發沉,疼痛感也減輕了少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程婉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直到被敲門聲驚醒。

她睜開眼,腦子渾噩,身體痠痛,不想動。

但那門拍得更大了些,她想忽視都不能。

她認命地起身開門。

華雲琛勾着腦袋站着,見到她,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眼神透着慌亂和恐懼。

對原主怕到了骨子裏,本能的躲她。

他再堅強,也只有七歲。

程婉聲音有些暗啞,“有事?”

華雲琛見她沒有發起牀氣,才說:“小妹燒了一晚上,我給她擦身、敷額頭也不管用,眼下燒得直抽抽。”

程婉一愣。

粥裏的青菜含有治癒力量,不多,但能增強孩子的抵抗力。可孩子沒落個好,反倒高燒了?

“你爲何不早些來找我?”

程婉語帶責備,回房就着窗外的月光摸出火摺子點燃油燈,才又轉出來。

“走吧。”

這屋子是兩年前分家蓋的,除開伙房,就只有三個房間。

她和華霆一人一間,老太太在加,就和孩子們一間。

這個房間很小,沒有窗戶也沒有門,卻住五個孩子。

進去是用木板拼成兩張牀,中間只留一條過道,很擠,轉身都難。

就着微弱的火光,李彎彎看到華芸蜷縮在牀上,瑟瑟發抖,手指蜷起——人都燒驚厥了。

她抱起孩子,像抱着燃燒的乾柴,很瘦很輕,但又很熱。

“去取碗水來。”程婉道。

華雲琛捏了捏拳頭,“吧唧”在門口跪下,“小妹病成這樣,不能再喝符水,你要想賣我們,就賣我,只求你給小妹請個大夫。”

他“砰砰”磕頭,額頭都磕出了血。

程婉避開,“你先起來。”

這孩子是個驕傲的,不管原主怎麼虐待他,將他打吐血、逼他鑽胯、往他身上澆屎尿,他都咬牙承認,從未求饒過,眼下卻給她下跪磕頭服軟。

爲了妹妹,他豁出去了!

也正說明他品性好!

程婉深吸口氣,“我不會賣你們,這種話,日後也別再提。你去給妹妹取水吧。”

華雲琛抬起頭的瞬間,眼裏閃過滔天的恨意。

賣不賣他們先不說,妹妹病成這樣,她都不肯請大夫來瞧嗎?

是他錯了,他就不該對這個惡毒的女人抱任何希望!

他腳步沉重,幾乎是一步步往外挪。

程婉手放在華芸額頭,掌心淡淡的藍光閃過,源源不斷的治癒力量,進入孩子的身體。

不過轉眼間,華芸繃緊的四肢放鬆,身體也不再抽搐,額頭溢出細密的汗珠,呼吸平緩,她退了燒。

華雲琛再次出現在門口,手裏端着一碗水。

程婉道,“端過來吧。”

華雲琛遲疑,“不用燒符麼?”

“不用。”

“不燒成灰,小妹能好?”

程婉不耐,“你在教我做事?”

華雲琛喉頭髮緊,眼眸裏恨意翻湧,拳頭握得緊緊的。

自從奶病了,這個女人當家,他們生病,她就沒給請過大夫。

一開始是置之不理,後來爹發了火,她便隨手給張符籙燒了泡水作數。

人能不能好,都聽天由命。

這兩年,他們幾兄妹都這麼挺過來的。

以前她好歹拿符燒一燒,眼下卻連裝一下都不願。

直接就是一碗溫水,可見在她眼裏,他們真的命如螻蟻。

賤人!

等他長大,他定用世間最殘忍的酷刑折磨她!

程婉見華雲琛掩飾不住的憤恨,心說,完了,仇恨又加深了。

原主不把繼子繼女當人看,他們心裏積攢了不知多深的恨意。

只要她稍做得不對,他們都會把她往壞裏想,各種腦補。

此時華雲琛定然也是想起往日的種種,覺得她沒華芸的病當回事吧。

她輕咳一聲,解釋道,“用不用燒符,是根據個人狀況而定的,芸兒她不需要。好了,把水給我。”

我信你的鬼話!

華雲琛內心冷笑,把碗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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