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陳實回家後,只用了五分鐘就洗漱完畢,進了臥室,沒有立刻睡覺,而是準備再做一套理綜試卷。

高三生活確實苦逼,上輩子的陳實,絕對沒有這麼自律,回家後只會躲被窩裏看小說。

重活一世的陳實,對學習卻充滿了主觀能動性。

其實唸書很容易建立正反饋。

只要努力,一定會有收穫。

不像成年人的世界,不努力一定沒有收穫,努力了也大概率沒有。

殘酷又真實。

刷題刷到一半,袁女士推門進來,給他送了碗銀耳粥,又往他桌上放了二十塊錢,作爲他明天的生活費。

零九年央行四萬億的大放水還沒正式發威,物價不算高,學校食堂一葷兩素的套餐四塊錢一份,大雞腿也才兩元,袁女士每天給他二十塊錢,完全夠用。

陳實家裏不算太窮,卻也稱不上富,就是普通雙職工家庭,老陳在一家鋼鐵廠工作,經常上夜班,非常辛苦,袁女士則在一所初中教音樂。

夫妻倆省喫儉用,卻沒在物質上短過陳實,甚至在能力範圍內,總會給他最好的。

其實中-國式家長,大多都是這樣的,沒有西方人那麼擅長表達情感,更習慣於把對子女的愛,藏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做完試卷,陳實倒牀就睡。

十八歲的身體,各方面指標都健康,絕對不失眠。

感覺纔剛閤眼,鬧鐘就響了,居然就了第二天六點半。

陳實起了牀,飛速穿衣洗漱,抓起袁女士給他的二十塊錢生活費,上學去也。

沒有直奔學校,而是拐了個彎,先去找李行知。

知了家開早餐店的,知了爸做的包子,皮薄餡多,鮮美多汁,好炫的一批。

沒錯,陳實是來蹭早餐的。

事實上高中三年,他喫早餐基本沒花過錢,省下來的,又都用來舔姜初然了。

很快到了早餐店,正在忙碌的知了爸媽,熱絡的跟陳實打招呼,又指了指角落處一張桌子。

李行知正坐那裏吃麪,旁邊擺着一籠小包子,一碗小米粥,一疊小泡菜——都是給陳實準備的。

知了父母屬於那種沒有讀過多少書的,身上有小商小販典型的市儈,對陳實卻沒話說。

尤其知了爸,經常把一句話掛嘴邊——陳實是他們家二公子。

陳實坐到了李行知旁邊,看着大口炫面的死黨,回憶起了往後十來年這小子的生活軌跡。

前世李行知成績比他稍好,上了省內一所211,畢業後沒有考研,進了家鍊鋼廠打鐵。

鋼鐵行業嘛,懂的都懂。

翻過10年就開始嚴重產能過剩,知了屬於是四九年加入國民黨,沒打幾年鐵就打不下去了,後面陸陸續續換了不少工作,甚至差點被騙去搞傳銷。

婚姻也不怎麼幸福,跟他那個不安分的婆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搞得知了還沒到三十歲就白頭了。

偏生這小子還是頭倔驢,上輩子陳實都好幾百億身家了,他卻硬是死撐着不接受陳實的任何幫襯。

“小陳,咱倆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我也就只有你一個哥們兒,你是可以幫我,但我一旦接受了,咱倆的感情就變了。”

這是李行知當年的原話。

他始終是那個愚蠢又清澈的少年啊。

“小陳,我臉上有花?”

李行知被看得不自在。

陳實邊喫包子邊咕噥:“知了,你以後要談戀愛,必須先讓我把關。”

“小陳,你有點飄啊,讓你把關,你我爹?”

“那不至於,頂天當個義父。”

“老子是你哥!”

“各論各的嘛,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義父,不衝突。”

“……”

沉默幾秒後,李行知正色道:

“小陳,戀愛不戀愛的,我沒想那麼遠,你看我啊,成績不是特別好,長得又沒你帥,家庭條件也一般般,哪有女孩子會喜歡我啊。別說虞大校花跟姜大班花,怕是連劉雯雯都不帶正眼瞧我的。”

換陳實詫異了。

我知了哥人間清醒啊!

那當年又是怎麼掉坑裏的?

“知了,你有如此清晰的自我認知,爲父甚是欣慰。”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好吧——”陳實笑了笑,“知了哥,你可以成績普通,工作普通,長相普通,也可以不聰明,不優秀,不上進,沒所謂的。但是——”

他拖長語調。

李行知眼巴巴等着,覺得陳實下面的話,一定就是鼓勵他的。

準備好了,乾掉這碗雞湯,奧利給!

陳實卻指了指自己,滿臉的嚴肅:“但是——我不可以。”

李行知差點吐血。

“小陳,你是真的狗!”

……

早自習剛開始,班主任黃麗敏板着臉走進教室。

黃麗敏四十出頭,穿着刻板,眼神像個錘子,看誰都像釘子。

即便陳實兩世爲人,此時也有些緊張——有些恐懼還真是刻進基因的。

黃麗敏除了是六班的班主任,還是高三年級的辦公室副主任,語文備課組的組長,在整個年級都頗有威信。

隨着她走上講臺,整個教室都安靜了。

她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目光犀利,掃了整個教室一遍。

這個過程,讓所有同學都正襟危坐。

此刻的陳實,當然知道,這其實是黃女士管理班級的一種手段。

更準確的描述,大概就是“服從性測試”?

作爲高三班主任,她不需要跟學生做朋友,讓學生敬畏纔是王道。

“說件事啊——”

黃麗敏淡淡開口。

“週五跟週六,就是第三次診斷性考試,也是同學們高考前,最後一次全市統考……大家一定要重視……”

彷彿有朵無形陰雲,罩住了教室所有人。

學生嘛,除了那種怎麼考都牛逼的學神,誰不怕考試?

高三六班是重點班,比不上一班跟二班這兩個實驗班,所以並不存在這種段位的選手。

李行知就挺緊張,屁股在座位上扭來扭去。

這傢伙打小就有這個臭毛病,一緊張就扭屁股。

還好這年頭大家都單純,要放後世,鐵定會被當成詭計多端的零。

“小陳,又要考試了啊,我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次會考砸……”

黃麗敏離開教室後,李行知小聲嘀咕。

“砸就砸唄,又不是高考,你那麼緊張幹嘛?”

“難道你不緊張?你成績還不如我呢!”

“那是以前——我覺得自己已經打通了任督二脈,現在兇的批爆。”

“你就吹吧,”李行知翻白眼,“要不賭一賭,看誰考得分數高?”

“行啊,誰贏了誰就是義父。”

“那多不好意思,我還沒談過戀愛呢,就憑空多了個好大兒。”

李行知自信滿滿。

可憐的知了哥,顯然還沒意識到,陳實已經是個掛逼。

他現在自信的批爆。

……

上午最後一堂是體育課,陳實提前幾分鐘到了食堂。

身邊跟着李行知。

高中三年,兩人都飯搭子。

“好大兒,打飯,三份。”

陳實掏出那張袁女士給他的二十元大鈔,遞給李行知。

他跟李行知之間,不存在誰請誰的,零花錢都共享的。

說起來,陳實還佔了李行知不少便宜。

畢竟前世的陳實,零花錢不小額度都花在了姜初然身上。

“瞎叫甚麼呢!”

李行知白了一眼後,還是接過錢打飯去了。

知了哥前腳剛走,便有個高高大大、陽光帥氣的男生,坐到了陳實身邊。

陳實皺眉:“喂,同學,有人了。”

陽光男孩也皺眉:“同學?你不認識我?”

陳實樂呵:“你又不是人民幣,我爲甚麼要認識你?”

陽光男孩冷笑:“陳實,別裝蒜,首先咱倆同班三年,其次本人還連續三年擔任本班常務正班長職務,更蟬聯了三屆校三好學生,在本校擁有頗高的知名度,你怎麼可能不認識我?”

陳實總算想了起來。

原來是這個逼啊。

這傢伙叫周銳,也是姜初然的鐵桿追求者。

陳實跟他都是舔狗,不過舔的方式,還是有些不一樣。

陳實舔歸舔,時不時姜初然還會給他兩顆糖,建立一下正反饋。

周銳嘛,估計腦殘韓劇看多了,純純冤種暖男。

【愛一個人就要讓她幸福,哪怕讓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

這就是周大暖男的愛情宣言——妥妥沸羊羊。

陳實瞥了眼周大冤種:“有事?”

“陳實,我動用了些關係,知道你惹然然生氣了——”周銳挑了挑眉,“給本班長個面子,去給然然道歉。”

說完從兜裏摸出一張百元大鈔,拍在桌上。

看着裝腔拿調的“周暖暖”,陳實噗嗤便笑。

有些個高中生,確實喜歡模仿大人說話做事。

就是吧,畫虎不成反類犬。

“你……你笑甚麼?”

“當然是笑你,”陳實翻了個大白眼,“我跟姜初然怎麼樣,關你屁事。”

“你——”

周銳臉色鐵青。

此時李行知過來了。

陳實不耐煩的擺手:“滾一邊去,不然放我家知了哥咬你。”

李行知長得牛高馬大。

雖然笑起來像個鐵憨憨,但人家知了哥不笑時,就是個威懾力拉滿的威猛先生。

“呵呵,懶得跟你見識。”

周銳撂了句話後、便狼狽而逃,連桌上那一百塊都忘了拿。

典型色厲內荏,其實慫得一批。

當然他肯定不這麼想。

而是覺得、自己不能失了堂堂常務正班長、連續三屆校三好學生的體面,跟陳實這種混不吝的貨計較。

“小陳,甚麼叫放我咬周銳這個裝逼貨啊,你他媽拿我當狗?”

李行知頗爲不爽。

陳實捻起桌上那張百元大鈔:“知了哥,如果我說這錢咱倆一人一半,你又該如何應對?”

李行知沉默兩秒後,吐出兩個字:“汪汪。”

陳實樂呵。

一個“周暖暖”,一個“李汪汪”,要不你倆組個CP吧。

……

顏值高到超出閾值,走到哪裏都像放AOE大招。

虞白薇剛出現在食堂門口,整個食堂就炸了鍋。

刷刷——

無數目光都看向了她。

和所有在校生一樣,她也穿着件藍白校服,長髮束成低馬尾,髮絲黝黑又分明,無論髮量還是髮質,都惹人生妒。

校服這玩意兒,絕大多數人穿着都挺調皮搗蛋,不是這裏長就是那裏短,穿在虞白薇身上,卻是服服帖帖,一點不敢造次。

顏值就不用說了,禍水級鵝蛋臉,丹鳳眸狹長明媚,妥妥的人間富貴花。

虞白薇平時不會到食堂來喫飯。

家裏保姆會提前做好,按時送到學校來。

旁人來看,更以爲她高冷、不合羣。

事實卻是她一直想到食堂喫飯,卻始終鼓不起勇氣。

高中生去食堂喫飯,都有一個或多個飯搭子,尤其住校生,通常全寢一起出動。

問題是——虞白薇沒有朋友。

直到認識陳實——會說好多好多話的朋友。

“我的天,虞校花怎麼回到食堂來喫飯?”

“這可是個大新聞啊……”

“也不知道,誰有幸能跟她一個桌子喫飯?”

伴隨着議論,男生們基本都在猛瞧虞白薇。

當虞白薇狹長的丹鳳眸,稍稍看過來吧,他們又立馬低下頭,好些個甚至瞬間漲紅了臉。

這便是虞美人,她雖無意,卻能恃美行兇。

“這裏——”

陳實站了起來,衝着虞白薇招手。

旁人覺得虞白薇在恃美行兇,第一次進食堂的她,卻非常緊張。

板着個小臉,不讓自己有任何表情。

直到看見陳實跟她招手——緊繃的心絃,驟然放鬆了。

她邁動步子朝陳實走去,板着的冰山美人臉,也出現了表情,脣角逐漸噙笑,溫柔着歲月,也驚豔了時光。

沒看錯吧?

三年來,都沒在人前笑過的虞美人,居然笑了!

這一幕,好似惱人的春風,拂動着在場所有少年的心。

薇薇一笑,真的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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