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夏國武英三十九年,京郊清雲觀。

銀月高懸,急促慌張的腳步聲在密林裏響起,女子尖叫聲驚醒了寂靜的黑夜。

羣星避讓。

“大小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清姑娘被指婚給太子爺了,這個節骨眼兒,不敢讓外人知她是姨娘生的。”

“那是欺君的大罪。”

“甚麼姨娘生的?太太生的?嫡女又怎麼樣?從小就被換了,當粗使丫鬟做歌姬,咱們寧國公府哪容得下?哪怕識破了,國公爺也不認她。”

“都別廢話,趕緊動手,別給公府留麻煩。”

疏朗月光下,柳長安臉色慘白,喘息着趴在地上,她衣衫襤褸,頭臉身上都是被荊棘劃破的血痕。

鮮血淋漓。

十幾個侍衛打扮的人,滿臉輕蔑地圍過來。

柳長安艱難仰頭,“父親要S我?我娘知道嗎?她人呢?”

“太太病逝了,後天是萊姨娘的扶正宴。”侍衛們嗤笑,眼神像是看喪家犬。

“病逝?娘病逝了?父親,你好狠啊,你不認我就算了,爲甚麼要S她?爲甚麼?”柳長安悽聲。

“太太非要認回你,讓清姑娘去做庶女,呵呵,庶女怎麼當太子妃?未來母儀天下?”侍衛冷聲,‘嗆’地抽出刀來,“大小姐,不能怪國公爺。”

“他老人家也是爲大局着想,爲了國公府,爲了清姑娘的未來,你就安息吧。”

說罷,刀過無痕。

直接捅進柳長安的胸口。

‘噗’聲輕響,鮮血噴將出來,柳長安仰面倒地,死不瞑目。

“扔下懸崖,別留全屍。”柳清如走出來,臉上的鬆快之意盡顯。

好啊,國公夫人死了,柳長安也死了,從今天開始,在沒有人知道她是妾室所出的庶女。

侍衛們領命,亂刀劃爛了柳長安的臉龐,把她的屍身扔下懸崖。

片刻,崖下響起陣陣狠嚎和咀嚼聲。

月亮悄悄拽過烏雲遮在身下,似乎也不願意看見這樣殘忍的畫面。

大地陷入一片漆黑。

——

京城,寧國公府。

花園裏,氣急敗壞的女聲叫嚷着,“抓住她,該死的小蹄子,偷了我們姑娘的流雲釵還敢跑?”

“柳長安,姑奶奶活趴了你的皮。”

“怎麼不見了?哪去了?是不是躲起來了,快點找。”

腳步聲嘈雜,花園坡裏的矮草被打的‘啪啪’做響。

柳長安睜開眼睛,腦海依然沉浸在當胸一劍的痛苦裏,那浸人心寒的涼,瞬間斃命的痛,讓她小聲嗚咽,手指狠狠摳在假山石洞的石壁上。

指甲半翻,滲出血來。

十指連心,刺骨的疼讓她理智回籠,茫然環視。

四周一片漆黑,隱有光亮處,是假山石洞的入口,外面百花齊放,春意盎然。

這是......

寧國公府。

她居然回來了?

清姑娘?流雲釵?

啊!!她想起來了,是那天,她在府裏做粗使丫鬟的第二個月,柳清如把她叫進屋裏,當着她的面兒,把皇后娘娘賞賜的流雲釵放進懷裏,隨後就指責她,說她把釵子偷了,要打她一百嘴板兒。

柳長安怎麼肯認?

她解釋反駁,卻無人肯定,慌亂逃跑,被抓回去後,懲罰加倍,跪着碎瓷片挨板子。

柳清如親自動手,打得柳長安牙齒迸裂,毀容爛臉。

外面,僕人的打草聲越來越近,柳長安透過石縫兒裏,隱隱看見他們的衣襬。

她蜷縮在假山石洞裏,臉上全是絕望。

回來了,都逃不過命運嗎?

上天註定她做柳清如和萊姨娘的踏腳石?

“啊,小蹄子在這兒呢!”

藤蔓掀起來,刺眼陽光照射,驚喜的叫聲,伴隨着一隻大手伸進石洞裏,拽住柳長安的胳膊。

不要。

她不要認輸。

她不甘心!

柳長安淚水滑落,驚慌臉龐浮出狠戾,咬牙拔出髮間銅釵,她對着那隻手狠狠扎過去。

‘噗’!

銅釵透掌而過。

“啊啊啊啊!”僕人慘叫。

柳長安沒理會,斂身爬出石洞,狠狠撞飛捱了銅釵的僕人,從他腋下跑出去,餘光裏,她看見萊姨娘隱隱站在遠處。

“抓住她,我賞銀十兩。”柳清如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

“小賤人下手真黑啊,快點追她,抓住了捆上!”

不能留在後院。

肯定會被抓住。

柳長安咬牙,不顧渾身灰土和草屑,拼命往前院跑。

慘死、重生、被追趕,太多刺激讓她慌不擇路,直接跑到前院一處粉牆邊,聽着身後隱隱的叫嚷聲。

她扒住牆沿,忍着劇痛手腳並用的爬上去。

翻開的指甲直接扣到手指上,鮮血淋漓。

太疼了。

柳長安恍惚,身子一軟,砸進粉牆內。

‘撲通’。

溫熱的水籠罩全身,飛速侵入口鼻,窒息感狠狠襲上來。

“咳咳咳咳,救,救命......”

柳長安掉進溫泉裏,她驚慌掙扎着,水花四濺,突地,一隻骨節分明,修長乾淨的手,拎住她的衣領,將她提出水面。

四目相對。

俊美高大的男人,披着件明黃色的薄帛坐在水裏,他有一張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深邃冷眸蘊藏銳利,菸灰色的瞳孔瀰漫冰霜。

鼻樑高挺,薄脣輕抿。

勁瘦又不失力度的身體浸泡在溫水裏,每一寸肌肉,每一縷線條,都是完美的弧度。

彷彿優雅從容的豹。

冷傲孤高,盛氣磅礴。

柳長安像個落水的小狗,被他拎在手裏,身體觸着暖熱的溫泉,她呆呆看着自己指甲裏浸出的血,染紅了池水。

劇烈的痛,喚醒她的意志。

“太,太子爺?”

蕭綽!

爲甚麼是太子?

爲甚麼是柳清如的丈夫救了她?

柳長安臉色慘白,驚愕出聲。

蕭綽,武英帝嫡長子,生母宋皇后,外家承恩公,隻手遮天,權傾朝野,他性格古怪,喜怒無常,翻臉不認人。

死在他手中之人,不知幾凡。

人人都敬太子。

人人都怕太子。

人人也都恨太子。

前世,柳長安在清雲觀待了五年,聽來上香的香客談論太子。

他年近三旬尚未娶妻,他經受兩廢兩立,他在正德門前造反,囚父S弟,傲視天下。

沒有人能逼太子娶親,他必然是親自應允,迎娶柳清如的。

因爲他要娶,所以,柳長安就得死。

“你認得孤?”蕭綽淡笑,劍眉挑起,頗感興趣地把柳長安提近了看。

“啊!”

俊美面容突然拉近,瀰漫着戾氣的菸灰色眸子,彷彿毒蛇,柳長安短促輕呼,面現驚慌。

“怕了?”蕭綽喜怒無常,突地失了興趣,大手一扔,“這麼點膽子,怎麼敢冒犯到孤面前?”

“來人。”

“拖出去,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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