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年前,這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吵着嚷着非要嫁給他,以至於蘇哲遠在御書房外跪了兩天,終於求來一道賜婚的聖旨。
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大婚之後,她更是做了無數令人厭惡的事,妄圖引起他的關注,可現在不到半年,她竟然主動提出和離?
莫不是在玩甚麼欲擒故縱的把戲?
“既然要和離,爲何不是現在?”男人諷刺的道,“你不會以爲一年後本王就能愛上你吧?”
“......”
雲淺當然不會這麼以爲,她只是需要睿王妃這個身份。
一旦離開睿王府,以蘇棠的身份,就再也不可能接近凌王了,還談何報仇?
但這些話,她當然不可能告訴蕭墨栩。
她認真的看着他,“王爺放心,我不會再自作多情了。只是你我二人乃是父皇賜婚,若是現在就和離,未免對父皇不敬,所以麻煩王爺給我一點時間,待我找到合適的時機,自然會向父皇請旨。”
蕭墨栩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這樣誠懇的神情,這女人不管是說話談吐還是神情舉止,似乎都和從前大不相同。
難道......她當真大徹大悟了?
他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冷冷開腔,“記住你說的話,若是還想耍甚麼新花樣,本王絕對不會放過你。”
說罷,便收回視線,牽着蕭硯離開。
他倒是並不顧忌在硯兒面前和蘇棠談事,因爲硯兒和其他孩子不一樣,雖然今年已經五歲有餘,卻還是不會說話,甚至聽不懂旁人說的話——太醫說,此乃癡傻之症。
這幾年睿王府遍尋天下名醫,可惜都沒有任何結果。
想到這裏,蕭墨栩眼底閃過了一抹晦暗。
雲淺看着他們的背影,忍不住皺眉,因爲她也從蘇棠的記憶中想起了蕭硯不會說話的事。
可是剛纔昏迷的時候,她分明聽到那孩子喚她孃親了。
難道......是她太思念自己的孩子,所以產生了幻覺?
“王妃。”
耳畔忽然響起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雲淺收回視線,只見一名小丫鬟怯怯的看着她,“這麼冷的天,您先回去換件衣裳吧,別凍壞了。”
這是蘇棠的貼身丫鬟翡翠,從小跟着蘇棠,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但是蘇棠脾氣不好,經常打罵她,所以即便此刻是在關心蘇棠,這丫頭的神情也小心翼翼的帶着幾分畏懼。
雲淺眼神柔了幾分,“好,謝謝你。”
翡翠從沒見她這麼溫柔過,以爲主子又想了甚麼新法子來折騰她,嚇得臉都白了,慌忙搖頭道:“奴婢不敢,奴婢該死!”
“你別緊張,從前是我不好,往後我不會再打你了。”
“......”
翡翠張了張嘴,又是茫然又是惶恐的看着她。
雲淺也沒有再多說,她知道這丫頭一時半會兒肯定不可能完全相信她,只能靠以後的相處慢慢緩和了。
“翡翠,你去幫我做件事吧。”
“王妃儘管吩咐!”
“去外面找個可靠的醫館,買二兩川桂枝、二兩生甘草,四兩茯苓,再買一副銀針來。”
翡翠愣了下,雖然不知道她要這些東西做甚麼,但也不敢多問,飛快的點頭跑了,“是,奴婢這就去!”
雲淺看着她走遠,這才收回視線,循着蘇棠的記憶轉身臥房走去。
她剛剛渾身溼透在寒風中吹了這麼久,容易生病,可她如今有太多事要做,絕對不能讓自己病倒,這才讓翡翠去抓了些藥,以防萬一。
好在她跟師父學了多年醫術,精通藥理和銀針刺穴之道,在這方面倒是沒甚麼問題。
回到房裏,她換了套乾淨的衣服,大致梳理了一下蘇棠的記憶。
今年是景帝十五年,距離她的死已經過去四年。
四年前,凌王府對外宣稱,王妃去寺廟祈福途中遇到劫匪,身上被捅了好幾刀,跌落山崖而亡。而凌王心疼她,所以在她三年孝期結束以後,便求娶了她的義妹雲芷依爲繼妃,也算是對雲家的一點補償。
也就是說,一年前,雲芷依就已經是凌王妃了。
這對狗男女,不但害死她和她的孩子,還要在死後把那些骯髒的勾當說成對她的補償,以此欺騙安撫她的爹孃!
雲淺想到這裏,驟然攥緊了拳頭,眼底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
只是重生之事太過離奇,如今她頂着蘇棠的臉,即便把這些事說出去,旁人也未必會信,甚至可能把她當成瘋子。
所以她不能衝動。
報仇的事,一定要好好計劃。
......…
書房。
蕭墨栩一直派人盯着雲淺,所以翡翠一出門他就知道了。
“抓藥?”男人狐疑的眯起眼睛。
“是。”貼身侍衛韓離點頭,“不過王爺,這些都是風寒的常用藥,王妃聽說過也很正常。”
這話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蕭墨栩或許會信,但蘇棠那個不學無術的女人,是不可能記得住這些草藥名的。
何況......普通人最多記住草藥的名字,她卻連用藥的劑量都如此熟悉,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蕭墨栩眼眸暗了幾度,沉聲吩咐道:“讓暗衛繼續盯着她,另外派人通知她,明日的家宴,讓她隨本王一同入宮。”
韓離一愣。
明日是正月十五,每個月的十五,宮裏都會舉辦皇室家宴。
半年前,王妃在大婚後第一次參加家宴的時候,害得七公主名節盡毀,從那以後王爺就再也沒帶她入過宮了。
可是今日,王爺竟然又主動提起此事?
雲淺收到消息的時候,也和韓離一樣驚訝。
她沒有想到,蕭墨栩會主動讓她入宮。
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室家宴出席的不只是睿王府,還有凌王府——凌王和雲芷依也會去!
也就是說,她馬上就能見到那兩個人了!
雲淺的心臟狠狠跳動了一下。
傍晚翡翠回來以後,她把藥熬了服下,便躺在牀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那兩個人的影子。
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有點睡意,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雲淺臉色微變,立刻從牀上翻身坐起,屏住了呼吸,儘量不弄出任何動靜,躡手躡腳的朝着聲音響起的方向走去。
黑暗中,隱約可見窗臺邊一道人影......
她呼吸一滯,立刻拿起屏風上的荷包,從裏面取出一根銀針,就要朝着對方扎去。
可是就在此時,對面忽然打了一聲奶嗝。
雲淺驀地頓住了腳步。
“小世子?”她試探着輕喚。
“嗝......”黑暗中的人影沒理她,但是又打了個嗝。
雲淺眼角抽了抽,今夜月色昏暗,所以她看得並不真切,但是有了猜測以後,確實能隱約看到一個小小的輪廓,好像真的是個孩子。
她便壯着膽子走到桌邊,點亮了燭火。
屋子裏一下子亮了幾個度。
而窗臺邊站着的,還真是白日裏見到的那道粉雕玉琢的身影,此刻他正侷促的搓着小手,眼巴巴的望着她。
雲淺面露詫異,“小世子,你爲何到我的房裏來?”
說罷纔想起,這孩子是個癡傻的,不可能回答她的問題。
興許只是半夜睡醒了覺得無聊,趁着奶孃不注意跑出來的。
她嘆了口氣,緩緩走向他,“我送你回去吧。”
然而話音剛落,竟見對面的孩童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用力的搖頭。
雲淺一驚,“你能聽懂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