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陸南溪沒有想到,她會在二十五歲生日這天,確診胰腺癌。

醫生說,胰腺癌是癌中之王,一確診就是晚期,幾乎沒有治好的可能。

....................

唯一的辦法,就是用錢續命,但即便如此,治療的過程也仍舊苦不堪言。

她渾渾噩噩的坐上車,回到家,推開門的那一刻,正好看到莫雅心坐在沙發中央,笑靨如花的接過爸媽手中的水果,而後是哥哥溫柔的拿紙巾擦去她嘴角的污漬。

一家人其樂融融,不知道有多幸福。

見到陸南溪出現,衆人臉上的笑容僵住,彷彿見到了甚麼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傭人的女兒備受寵愛,而她這個真正的女兒卻被多番嫌棄,說出來怕是無人可信,可這就是她面臨的現狀。

莫雅心是十五年前來到他們家的,她爸爸去世得早,只有一個媽媽拉扯着她,在陸家做了多年的傭人,因爲在陸家工作了許多年,他們一家早就將她視作親人。

直到後來莫雅心的媽媽意外去世,死前她苦苦哀求陸家撫養自己唯一的女兒,於是,善良的父母便將莫雅心帶到了陸家。

自那日後,便成了她的噩夢。

莫雅心來到陸家的第一天,爸爸媽媽和哥哥就告訴她,莫雅心沒有了爸爸媽媽,她要善良,要懂事,要學會讓着她。

於是,從小到大,她甚麼都讓了。

莫雅心喜歡她的房間,她就必須收拾行李讓出公主房;

莫雅心因爲考試考不過她而哭鬧,她就再也不被允許考高分;

莫雅心羨慕爸爸媽媽哥哥從小寵着她,她就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將原本屬於她的寵愛,也一模一樣甚至變本加厲的分給她。

這些她都可以忍受,可她沒有想到,莫雅心居然會利用自己的忍讓,一次一次的給自己潑髒水。

這些年,因爲莫雅心的添油加醋,她成了父母和哥哥眼中,不學無術,囂張跋扈,只會欺負人的惡女。

而莫雅心則是溫柔善良,楚楚可憐的貼心小棉襖。

父母和哥哥的寵愛全部被她奪走,心中公正的天平,也徹底向她偏移。

陸南溪拽緊手中的癌症確診單,一步一步走到衆人面前,有些艱難的開口。

“爸,媽,哥哥,我得了癌症,你們能不能借點錢給我,醫生說讓我住院治療。”

她本來是非常有天分的繪畫家,五年前,還因此獲得去國外保送的機會,可就因爲莫雅心一句好羨慕姐姐,在爸爸媽媽和哥哥的強烈要求下,她只能將保送的機會和繪畫的署名權全都讓給了莫雅心。

莫雅心拿着她的名額去保送,拿着她的作品去參賽,不到短短三年就在業界一炮而紅,名聲大噪,而她卻只能窩在家裏,成爲了靠父母才能勉強維持生活的可憐蟲。

這些年,她一直被父母和哥哥忽視,可她現在確診癌症了啊。

有那麼一刻,她想,他們會關心她的吧,會發現終於忽視了她這個親生女兒,對她開始心疼了吧。

她殷切的期盼着,可下一秒,陸父便從她手中拿過癌症確診單,上下掃視一眼之後,冷冷笑了。

陸母更是看都沒看,而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雅心說得沒錯,你現在果然是謊話連篇,編,你繼續編。”

陸南溪錯愕的看着他們,剛要開口,莫雅心就痛心疾首道:

“姐姐,之前我就看到你造假癌症確診單,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要幹甚麼,現在終於明白了,你真是已經魔障了,爲了騙錢,怎麼能得癌症這種謊都能撒得出來,幸好我提前告訴了爸媽,纔沒讓他們被你騙。”

她說完,又去安撫陸父陸母。

“爸爸媽媽,你們別生氣了,也不能全怪姐姐,她和我說你們給的錢實在太少了,她又改不了大小姐脾氣,花錢如流水,在外面欠了不少錢,纔不得不想出這種辦法騙錢。”

“現在撒這種謊來騙你們,應該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吧!”

聽到莫雅心如此顛倒黑白的栽贓,陸南溪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

她慌忙的和父母解釋:“爸媽,我沒有,我真的得了癌症,是她誣陷我……”

話音落下,一旁始終沉着臉沒說話的陸司南忽然抬手,狠狠的朝她臉上甩了一個耳光。

“你自己自甘墮落,竟然還敢拖雅心下水!”

“她和你不一樣,雅心是甚麼人,我們心裏有數!”

陸南溪的臉被抽得火辣辣的疼,如墜冰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這是二十五年以來,哥哥第一次打她。

從小,他比父母更疼愛自己,連她稍微磕碰一下,都心疼得要命。

可是此刻,他爲了莫雅心,給了自己的親妹妹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不僅僅是打在臉上,更是將她心裏的那些希望和期盼打得粉碎。

“我真的沒有說謊,我真的得了……”

見她捂住自己的臉頰一副世界崩塌的模樣,陸母摔了杯子。

“夠了,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就要和傅嶼深結婚了,就不能消停點嗎?”

“你繼續這樣墮落下去,我們怎麼和傅家人交代!”

而陸父更是一臉恨鐵不成鋼。

“最近這段時間,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哪兒也不肯去!”

說完,一家人帶着莫雅心上了樓,再也不看她一眼。

只剩陸南溪一個人站在一地狼藉裏,哭得泣不成聲。

直到到了晚餐時間,他們才擁着莫雅心下樓來。

因爲莫雅心喜歡喫海鮮,所以滿滿一桌子,全都是莫雅心愛喫的。

陸南溪從小就對海鮮眼中過敏,只是碰一下,身上都會長疹子,在她確診胰腺癌以後,更是聞到這種葷腥就反胃。

她再沒辯解癌症的事情,看了一眼,便默默上了樓。

陸母憤怒的摔了筷子。

“看看她現在!也不知道是甩臉色給誰看,都是一樣教的,她連雅心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陸南溪腳步一滯,隨後強行忍住淚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

她一個人抱腿坐在牀上,終於忍不住拿出手機撥通了傅嶼深的電話。

她和傅嶼深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這些年每次她在家裏受了委屈,都是傅嶼深給她溫暖。

此時此刻,會堅定的相信她,並且支持她的人,只有傅嶼深了吧。

“南溪,怎麼了?”

電話接通,聽着電話那頭傅嶼深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陸南溪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剛要開口,將癌症的事情告訴他,下一秒,傅嶼深的聲音卻變了:

“南溪,雅心打電話過來了,應該是有急事,我先掛了。”

話音落下,也不等陸南溪回應,他毫不猶豫的掛斷了自己的電話,像是急着要給另一方回應一般。

隨着電話那端傳來陣陣忙音,陸南溪的心像是跟着沉入了冰冷的太平洋,隔着幾萬公里的距離,她從未如此心慌過。

從甚麼時候開始,傅嶼深居然也開始對莫雅心如此上心了。

不知道爲甚麼,她內心的恐慌越來越深。

她覺得,自己好像連傅嶼深,也快要失去了。

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

不會的,傅嶼深那麼愛她,無論失去誰,她也不會失去他的。

……

接下來的日子,陸家夫婦果然不允許她再出門,即便她哀求,自己需要去醫院複診,兩人也只當她是爲了逃出門的藉口,而將她反鎖在房間裏。

當癌細胞擴散,疼得她渾身顫抖時,她只能一把一把的將抽屜裏的止痛藥往嘴裏塞。

而樓下,是莫雅心和她的父母哥哥暢談的歡樂笑聲。

好在,她終於熬到了婚禮那天。

當天,傅嶼深從國外回來,穿着一身黑色高定西裝來接她。

陸南溪看着自己眼前身姿挺拔,五官俊美的人,眼眶忍不住紅了。

他們青梅竹馬這麼多年,從校服到婚紗,如今終於能和他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組建屬於自己的家庭。

從今往後她終於不用再因爲莫雅心,而在家裏受盡委屈。

傅嶼深朝她走過來,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近乎蒼白的臉色,眉心不自覺擰了擰。

“手怎麼這麼涼,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身後父母忽然緊張的衝了過來。

他們拽住傅嶼深的手,眼底滿是擔憂。

“嶼深,雅心不見了!”

傅嶼深神色同樣一變,“怎麼回事?”

“這孩子明明是跟我們一起過來的,轉眼間就不見了。”

傅嶼深蹙着眉,眸裏全是擔心,他安撫陸父陸母,然後就準備去找人。

可此刻還有不到十分鐘,就要開始入場了,陸南溪突然有種感覺,如果此刻他走,她可能就會徹底失去他了。

想到這裏,她連忙攥住傅嶼深的手,“嶼深,婚禮快開始吧,先舉行婚禮吧。”

話音剛落,陸母便惡狠狠的看向她,“這都甚麼時候了,你妹妹都不見了,你怎麼還有心思舉行婚禮!”

而就在轉瞬間,傅嶼深也做好了決定,“南溪,婚禮推遲,先找人吧。”

說完,他便推開陸南溪的手,跟着陸父陸母快步離開。

他做出了選擇。

爲了莫雅心,拋下了她。

看着傅嶼深和父母離去的方向,陸南溪整個人就像被扔進深海,即將溺斃。

直到不遠處傳來父母的尖叫和哭喊。

莫雅心自S了。

她昏倒在洗手間,手腕被割破,旁邊還放着一封遺書。

上面只有一句話:“嶼深哥,你要結婚了,我的暗戀終究無法說出口,祝你和姐姐幸福,來生我一定要先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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