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在怕甚麼呢

秦琮玉語氣焦急,說話也直白了些。

當年她受好友離世打擊,對江安恨之入骨,雖心裏念着好友的女兒,卻總不能帶着相府的女兒一道離開。

如今暫時放下芥蒂來相府,也是這些年實在放不下這個孩子。

江卿月低下了頭,長睫輕顫,“我初來乍到,不懂府上的規矩,又惹了父親和……”江卿月頓了一下,眼神閃躲,繼續說道,“惹了父親和妹妹不高興,自是該罰的。”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秦琮玉和王嬤嬤對視一眼,後者附耳過去,壓低聲音道:“前些日子相府傳出收一養女的消息,隨江姓,聽說是爲了給相府千金找個伴讀。”

江卿月自然是聽到了王嬤嬤的話。

自從養父母帶她上門之後,江安如臨大敵。一方面擱不下親生血脈收她入府,另一方面又捨不得養了十幾年的江楚楚,便做了兩個都留下的打算,對外只說收了個養女,僞善至極。

秦琮玉思緒一活絡,隱隱有所猜測。

她眸中閃過震驚之色,再次看向江卿月,斟酌片刻,試探着問道:“孩子,你來這相府之前是在何處?”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江卿月身邊已經洇溼一整片,她低語道:“從前我流落鄉野,上不得甚麼檯面。後來千辛萬苦尋回來,父親能不嫌我粗野,我已經感激萬分,不敢再有所奢求。”

若一記棒槌敲到後腦,秦琮玉面色青黑,怒火久久不能平息。

事已至此,她如何還能不知道原委!

看着有些害怕的江卿月,長公主還想說甚麼,結果就注意到了她身上露出的痕跡。

她拉過江卿月的衣裳,看到了她身上各種交錯縱橫的傷口,新舊交加,慘不忍睹。

好啊!好你個江安!

丟了自己親生女兒不說,如今找回竟也不好生待着!反倒對那個假冒的寵上了天!真的受盡苦楚苛待,他還有臉在外給那個假的大張旗鼓過生辰!

秦琮玉拉住江卿月的手,“孩子,你先去把這身溼衣裳換下來,放心,這個公道,本宮一定給你討回來!”

……

廂房內,江卿月看着鏡中的自己,提着的心思總算放了一些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推門出去,正打算到池邊亭尋秦琮玉,然而耳側卻傳來喧鬧。

“這院子裏的花開的極好,你們定是喜歡的。”

是江楚楚。

她一身華服走在最前面,邊說着,邊東張西望。

早在宴會之前,她便打探到長公主會出席。她絞盡腦汁要攀上這棵大樹,甚至忍着痛楚讓人在肩膀復刻了和江卿月那賤蹄子一樣的胎記,就等着此刻!

然而,長公主的身影未看到,卻讓她撞見個熟悉的人。

“你、你怎麼會在這?”江楚楚一下沒控制住,喊出來看到衆人疑惑的眼神,這才趕緊收起自己失態的表情。

不,江卿月這時候不是應該已經被……

然她面上不顯,收起心緒趕緊上前,“姐姐,原來你也在這裏呀?”

她熱絡地想要抓過江卿月的手,結果被江卿月避開,尷尬地舉着手不上不下。

江楚楚也不在意,“姐姐,聽母親說你身體不適,本來以爲不來了,沒想到你真的來了,真是太好了!”

江楚楚微笑上前,一副好姐妹的模樣。

聽她這般說辭,旁邊跟着她一道來的世家貴女紛紛把目光落在江卿月身上。瞧她一身落魄,連個下人都不如,紛紛譏笑出聲。

“早就聽說丞相府收養了一個養女,看來應該就是這個了吧?”

“也太不知禮數了,不過是養女呢,比這個正牌小姐還威風呢!”

“大家都在給江小姐慶生,她倒好,一個人在這裏偷懶躲清閒,丞相還是太仁慈了啊!”

……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着,那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剛好能讓在場的人聽到。

早聽說前段日子,丞相外頭收養了個女兒,本意是給親生女兒做伴讀,可這養女卻貪心不足,陷害嫡小姐妄圖取而代之,被丞相趕出相府送到鄉下。

如今看到江卿月這一身打扮,自然而然認爲她就是傳說中的養女。

江楚楚也並未否認,而是露出一副得體的微笑。

江卿月啊江卿月,就算你是真的又如何?父親母親不站在你這邊,現在,大家也都認爲我纔是真的,你永遠別想取代我!

“姐姐,既然你也在,那我們一起去生辰宴吧,今天也是你的生辰,我們可以一起過呀!”

既然江卿月送上門來了,她當然要讓江卿月也好好參與進來,然後,再讓她一點一滴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前世的江卿月就是這樣被江楚楚耍得團團轉,最終落得個悲慘下場。

這一次,江卿月冷漠地避開江楚楚的手,“不必了。”

江楚楚臉色一僵,沒想到江卿月會突然避開,這不是江卿月的性格,她應該受寵若驚纔對。

不過,這也正合她意。

果不其然,有人替她鳴不平了。

“一個小小養女,竟敢給正牌小姐甩臉色,太跋扈了吧?”

“就是,這樣的人還留着做甚?楚楚,你未免也太善良了。要我,早讓人轟出去了。”

江卿月眼眸微抬,瞳孔中滑過一道冷意,剛要說些甚麼,瞥見遠處桃樹後一抹明黃色身影,繼而又沉默不語。

就在衆人一致譴責江卿月的行爲時,一道清脆而又有穿透力的聲音響起:“到不知道相府竟是如此教養,區區養女還敢耀武揚威,哪來的臉面?”

秦琮玉本就是來尋江卿月的,無意間聽到她們爭執,臉色更加陰沉冷肅。

本應金尊玉貴長大的丞相之女,竟被這羣拜高踩低的宵小之徒如此欺凌!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參見公主殿下……”衆人霎時噤聲恭敬行禮。

秦琮玉這話說得直白,明擺着爲這位相府千金撐腰,明眼人都聽得出來。

院落中跪了一地,眼觀鼻鼻觀心,卻一個個耳朵長到頭頂似的,無一不想看看這出熱鬧,同時又驚訝於長公主對相府千金的維護。

思及早年相府和長公主間的傳言,心裏又都和明鏡兒般,盤算着之後怎麼討好江楚楚,也能借此入入長公主的眼。

江楚楚面上一喜,還以爲長公主在爲自己撐腰,趕緊親暱上前,“殿下,怎這個時辰您還還在此處,宴會要開始了,楚楚給您準備了您最喜歡的食物,您……”

話未說完,秦琮玉就毫不留情地從江楚楚身邊走過,走向一旁的江卿月。

江楚楚的手尷尬僵在原地,心中有隱隱的不安。

“月兒,過來。”秦琮玉順勢牽住江卿月的手,目光轉而變得分外柔和,“我還到處尋你呢,原來你在這裏。”

秦琮玉捋了捋江卿月有些凌亂溼漉的頭髮,有嗔怪,也有憐惜。

這些年,終究是她忽視了。今天既然她來了,就一定要爲月兒討回一個公道。

秦琮玉的行爲,令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不解,疑惑地望向了江楚楚。

而此刻被打量着的江楚楚,卻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她的雙腿像是生了根,頭冒冷汗。

這是怎麼一回事!爲何這賤蹄子和長公主看上去如此相熟!難道她在長公主面前說了甚麼不該說的?!

周圍的目光更是有如實質,似乎要將她渾身的衣服扒開,江楚楚臉色煞白,緊緊咬着下脣。

然而,秦琮玉卻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冷哼一聲繼續說道:“你且安心,既有本宮在,必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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