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寶做好飯後，楊明軍一家三口坐在飯桌上，暖寶正要回廚房喫。
“暖寶，坐下一起喫。”楊明軍突然開口叫住暖寶。
暖寶一愣，她下意識看向李素花。
李素花眉頭緊蹙，注意到楊明軍警告地看了眼自己，她不滿冷哼了聲：“你叔叔叫你坐，你就坐，看我幹甚麼！”
暖寶弱弱地應了聲“好”，然後從廚房拿着自己的小碗出來坐在最邊沿的位置。
爺爺還在世時，她也能上桌喫飯，後來爺爺不在了，嬸嬸就不讓她上桌了。
錢寶狼吞虎嚥喫着肉，暖寶也不敢眼饞，她喫着碗裏的白飯，這對於她來說已經很好了。
楊明軍看着暖寶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爸把她撿回來時，暖寶還在襁褓中，玉雪可愛，他還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糰子，而現在暖寶瘦巴巴，身上更是一點肉都沒有。
難得起了幾分憐憫心，楊明軍夾了一塊肉放在暖寶碗裏，對上暖寶驚詫透着恐慌的大眼睛，他乾巴巴說了句：“喫吧。”他甚至不敢和暖寶對視。
“肉，這是我的肉！”錢寶一看自己的肉要被暖寶喫，嚷嚷叫出聲。
“喫甚麼喫！現在肉價這麼貴，我就買這麼點，錢寶都不夠喫。”李素花毫不猶豫把暖寶碗裏的肉夾了出來放在錢寶碗裏，錢寶頓時大口吃了起來，邊喫邊挑釁地看了眼暖寶。
楊明軍不滿道：“你幹甚麼，就一塊肉……”
“沒關係的，叔叔，我喫青菜就好了。”暖寶怕叔叔嬸嬸吵架，飛快給自己夾了一根青菜喫。
楊明軍見了，心裏越發不好受，可看着自己老婆兇狠的樣子，以及端起碗把裏面的肉全部掃到自己碗裏的錢寶，他暗暗嘆了口氣。
*
喫完飯，暖寶在廚房洗碗。
李素花從房間衝了出來：“我放在櫃子裏的一百塊錢怎麼不見了？老楊是不是你拿了？”
楊明軍：“我沒事拿你錢幹甚麼！”
而夫妻都沒有注意正在玩小汽車的錢寶臉上閃過心虛，他很小心抱着小汽車準備溜走。
李素花又問：“錢寶，是不是你拿了？”
“不是我。”錢寶立刻道，他害怕被罵，指着廚房裏的暖寶，“我沒拿，肯定是暖寶拿了。”
家裏就四個人，楊明軍和錢寶都沒拿，那肯定是暖寶。
李素花毫不猶豫把暖寶從廚房拎了出來：“說，是不是你偷了！？”
“我沒有。”暖寶搖搖頭，她進叔叔嬸嬸的房間都是打掃衛生，從來不碰別的東西。
李素花根本不相信暖寶，直接開始翻她的口袋，等從口袋裏翻出嶄新的一百塊，“還說你沒偷，這是甚麼，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偷東西了。”
“我沒有，這是我算命賺的錢，是好心叔叔給我的……”暖寶踮起腳去拿李素花手裏的錢，她還要還給好心叔叔。
“謊話精！”李素花對着暖寶就是狠狠一巴掌。
小小的暖寶被一巴掌扇倒在地，本來沒有血色的小臉立刻紅腫了起來。
錢寶看到這一幕，立刻跑到房間，很快又跑回來，手裏拿着一個雞毛撣子遞給李素花，顯然是對於這個流程非常熟悉。
李素花接過兒子遞來的雞毛撣子，對着暖寶就是狠狠抽打過去：“偷東西！我叫你偷東西，死丫頭，賤骨頭……”
暖寶抱着腦袋，被打得慘叫連連，可哪怕是這樣，她還是不承認自己偷東西。
“我沒有，我沒有偷，不是我偷的……”
“好啦。”坐在沙發上的楊明軍起身拉住李素花，“一百塊錢而已，不至於……”
“怎麼不至於，這死丫頭今天就敢偷東西，明天還不拆家！”
“好了，真把人打壞了，你拿甚麼賠給簡經理。”
這話瞬間讓李素花消氣，沒錯，她還要過戶房子，還有五千塊！
她強忍着怒氣，指着暖寶咬牙切齒道：“今天就算了，再有下次，我打死你。”
暖寶全身痛得顫抖，因爲抱着頭，頭沒有受傷，兩隻露出的手臂卻傷痕累累。
楊明軍把暖寶扶起來：“暖寶，不要怪你嬸嬸，她也是爲你好，偷東西是不對的。”
“……我沒偷。”暖寶紅着眼睛看着楊明軍，很認真地重複一遍。
烏黑的大眼睛不再有星光，只有誠實。
“好孩子不撒謊，好了，你去睡吧。”楊明軍撇開視線，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他就不敢和暖寶對視，總覺得自己在暖寶的面前無處遁形。
“叔叔，我真沒偷。”暖寶看着楊明軍的背影說。
楊明軍沒有搭理暖寶。
暖寶半垂着眼簾，踉踉蹌蹌朝着陽臺走去。
這個房子只有兩個房間，之前叔叔嬸嬸和錢寶一間，她和爺爺一間。
後來叔叔嬸嬸一間，錢寶一間，她沒地方住，嬸嬸怕她弄髒了客廳，就讓她睡在陽臺。
暖寶蜷縮在破破爛爛的被窩裏，身上每一處都很疼，她小小凍紅的手緊緊攥住脖子上戴着的小紅繩。
只見小紅繩上綁着一個黑色的小佛珠，與普通的佛珠不同，這顆佛珠上面纏繞了兩條龍。
“爺爺。”暖寶帶着哭腔喚道，她想爺爺了。
原本星空滿滿，還掛着一輪皎潔明月的天空瞬間風雲變化，團團厚重的陰雲將星月隱去。
暖寶控制不住分泌出眼淚，驟然間，天空飄下細雨。
暖寶聽到雨聲，連忙擦掉眼淚。
“不哭，暖寶不哭，暖寶聽爺爺的話，不哭。”
可是她很疼。
疼的睡不着。
疼得想爺爺。
“爺爺，對不起。”暖寶實在忍不了了。
她躲在被窩裏痛哭出聲。
伴隨着她壓制不住的哭聲，天空劃過一道驚雷，好似龍狀利爪要把天空劈成兩半。
而原本的細雨也變成滂沱大雨，毫不留情沖刷着整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