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安凝緩緩睜開眼睛,對上男人一瞬間複雜至極的目光,狠狠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病房門已經被人推開。

“——薄總!”

闖進來的人,除了秦玥還能有誰。

跟在她身後的安父同樣臉色陰沉,難看得很。

秦玥哭着祈求:“薄總,您果然在這兒!柔柔被送進醫院了,她昏迷前都一直惦記着您,您去看看她吧!”

安父攬着秦玥的肩膀,跟着附和:“是啊薄總,柔柔狀態很糟糕,很需要您。”

病房因爲多了兩個人顯得嘈雜吵鬧起來,尤其是秦玥那幅哭啼啼的模樣,看得安凝太陽穴跳得更痛。

而這兩個人正因爲安柔的入院在懇求薄宴淮移駕,完全忽略了病牀上的安凝。

秦玥無論多麼厭惡憎恨她都不重要,但安父同樣的視而不見,安凝心中狠狠地涼了。

薄宴淮看着面前兩人,皺緊眉頭,俊臉微沉:“你們找到這裏來了?”

“薄總,我家柔柔差點丟了命,她收到安凝發的消息後在家裏割腕了!”

秦玥着急的想要把人挪去安柔病房,益發惡狠狠地指着安凝:“我就知道她會裝模作樣的噁心人!”

“薄總,那照片是安凝故意發來刺激柔柔的,柔柔看到後情緒瞬間崩潰,哭着跑回房間,我和她爸勸了好久都沒能讓她開門,再闖進去,柔柔就、就躺在血泊裏......”

氣氛莫名沉重凝滯,安凝面無表情地看着秦玥哭訴,差點沒給她鼓掌叫好。

不愧是母女,嘴臉都是一個模樣,慣會倒打一耙。

她那些年就是這樣,被她們一點點搶走了一切,父親也好,哥哥也好,甚至是薄宴淮......

安凝越看心裏越冷,越怒。

本就發着燒的身體因爲情緒起伏過大,安凝甚至出現了眼前一陣黑的狀況。

此刻她已完全確定了那個男人就是被安柔叫來誣陷自己的,對方甚至預想到了薄宴淮對她的反應,然後做出應對的措施來挽回局面。

安凝無聲勾脣,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

恰好被薄宴淮收入眼底,一股火氣驀地竄上他心頭,被他強壓了下去:“安凝,你還有話說?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敢在我面前裝?”

“她最會裝可憐了!”秦玥失聲尖叫,“以前就裝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騙得柔柔對這個姐姐推心置腹,結果她掉頭來搶走了柔柔的未婚夫!安凝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柔柔的東西你都想搶走嗎——”

“夠了!”

安凝倏地打斷她的話,額角青筋直跳,情緒失控地怒吼:“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

“滾!”

安父和秦玥不敢置信地看向安凝,他們印象中的安凝這些年一向都是寡言少語的,甚至有些逆來順受。

她爲了薄宴淮甚麼都能做。

甚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竟然叫他們滾?!

這還是安凝嗎?

氣氛詭異地沉寂了一瞬,薄宴淮回過神來臉色劇變,目光如刀地刺向安凝,話卻是對着安父兩人說的:“你們先出去。”

秦玥一急:“薄總——”

“出去!”薄宴淮沒耐心多說,凌厲的語氣一出口就讓秦玥和安父瞬間安靜了,安父更是拉着秦玥往外走,“走吧,薄總,您要是在意柔柔就去看看她,算我這個做父親的求您了,她現在很需要您。”

病房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薄宴淮站在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安凝。

“爲了能把安柔趕走,你還真是不折手段,恐怕甚麼詭計都想過了吧?”

薄宴淮眉眼間籠着的一層暴戾帶着風雨欲來的陰鷙:“論起心思狠毒沒人能比得過你。安凝,再怎麼說你也嫁給我三年了,我發現我竟然一點都不瞭解你。”

安凝高燒反覆,渾身痠軟發抖,連呼吸都帶着一股灼燒的疼痛,被如此誣陷,偏偏沒有精神和力氣反駁。

薄宴淮猛地掐住她的下頜,微微俯身,笑着低語:“既然你能爬我的牀,恐怕隨便一個男人的牀都能爬吧。”

男人俯身的姿態宛如情人間的呢喃,然而說出口的話卻讓安凝瞬間咬緊了牙,似乎都能聽到她牙關咯咯作響的聲音。

啞着嗓子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低吼出聲:“滾!”

“你最好祈求安柔沒事。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傷害安柔,就不會是今天這麼簡單了,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薄宴淮似乎沒有心思再和她繼續糾纏,鬆開了她的下頜後大步離開,只留下兩根刺眼的指印殘留在她下巴上。

摔門聲尖銳刺耳,男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眼前。

病房重新恢復了安靜。

輸液管倒流了一段血紅,再緩緩回流進身體。

安凝怔怔看着,臉色慘白。

手背早已高高腫起,被用力按壓後的劇烈疼痛順着傷口傳到四肢百骸。

無論她說甚麼,他都不會聽不會信,那爲甚麼還要做無謂的解釋。

這不是薄宴淮第一次不信她,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總是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消失,然後出現在另一個女人身邊,哪怕那個女人是她名義上的妹妹。

安凝緩緩伸手按住那顆跳動的心。

宛如割肉的鈍痛凌遲着安凝。

此刻的她再也沒有力氣去計較那些陰謀算計,鬆懈下來之後只留下滿身的疲倦,下一刻徹底昏死過去。

等安凝意識再次清醒的時候,只聽見病房外聲聲清脆的鳥叫。身上更是暖洋洋的,好像睡了個極好的覺。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安穩了。

每天回家面對的不是薄宴淮的冷嘲熱諷就是他強勢的佔有,她拒絕不了,也不想拒絕。

偶爾不舒服抵抗之後會換來更嚴重的侵佔。

以前的她逆來順受,默默承受薄宴淮的一切針對和侮辱,如今想想,真是被那所謂的愛矇蔽了雙眼,不但弄得自己身心狼狽,就連身邊的人也被牽連了進去。

她當初爲甚麼要犯蠢呢,甚至還愛上了傷她最深的那個男人。

安凝緩緩睜開眼,對上頭頂白熾燈的瞬間,眼角落下兩行淚,不知道是被燈光刺激的,還是爲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感到痛苦和難過。

病房安靜明亮,除了她自己再無他人。

安凝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無盡的空曠和冷清圍繞着她,宛如這三年來她每天呆在家裏的時刻。

只是以前的她充滿期待,等着某個人回家施捨她一星半點的關心,如今的她卻厭透了這種寧靜到只剩下她自己的感覺。

點滴快要滴完,安凝摁了牀頭的呼叫鈴,很快護士來了。

一見安凝,下意識地露出一抹責怪的表情。

“小姐,你昨晚輸液的時候睡着了,你知道血倒流了多少嘛?要不是值班的護士看到急忙叫了人,恐怕今天你就醒不過來了。”

護士一邊抱怨着一邊給安凝取了針頭,呢喃道:“你怎麼這麼不關心自己身體?也不叫個家人朋友來幫忙看一下......”

安凝抿了抿脣,臉色沉靜。

可不就是。

她沒家人,也沒朋友......

結婚之後丈夫厭惡她更不可能來守着她,恐怕此刻薄宴淮還在安柔身邊噓寒問暖,都忘了她這個狠毒可惡的女人了。

多失敗啊安凝。

你瞧瞧自己多可憐。

目送着護士離開,安凝從牀上強撐着坐了起來。

發燒,淋雨,她流產後本就沒有好好休息調養過,身體極度虛弱,此刻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

護士臨走時特意囑咐了她下午還需要輸幾瓶液,不能離開。

安凝不想死,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絕對不能就這樣死了。

她要養好身體,以後爲自己活。

艱難的點了個早餐,外賣小哥送到病房後匆匆離開,安凝想拜託對方給自己倒杯水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她夠到牀頭櫃上放着的外賣,拿出來擱在腿上艱難的一口口喫着。

因爲生病,安凝根本沒甚麼胃口,點的清粥更是沒有味道,她強忍着反胃的噁心強迫自己吞下去。

病房門在這個時候被人打開,一道陌生的身影出現在安凝面前,她下意識警惕地看着對方,握緊了手中的塑料勺子。

“安小姐,您好。我是薄總的助理,這是薄總讓我給您送來的。”

助理其實見過安凝一面,就在昨天,安凝去公司找薄宴淮籤離婚協議書的時候,他偷偷看了幾眼,才發覺薄總和麪前這位安小姐,還有薄總身邊那位安小姐的關係糾纏不清,至於怎麼個糾纏不清也不是他一個助理該管的,他能做的就是按照薄總吩咐行事。

以至於薄總今天一大早給他打電話讓他點份早餐送到醫院的時候,助理是格外詫異的。

這份詫異在見到安凝之後達到了頂峯。

薄總到底......和哪位安小姐有情?

“謝謝,不用了。”安凝聽到他說是薄宴淮的助理之後愣了愣,又聽到他說薄宴淮讓他送早餐來,更是不敢置信。

他怎麼可能對她有一分多餘的關心?!

薄宴淮的溫柔全都給了安柔一人。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助理訕訕說道:“薄總還有兩句話要我傳達給您。”

安凝手頓了頓,抬眸看他:“你說。”

“薄總說......”助理尷尬地遲疑了一下,在安凝寧靜如水的注視下硬着頭皮把話說完,“安凝不要再裝了。這樣的招數太多了只會讓我覺得厭惡,病好了就趕緊回去,我不希望回去的時候沒看到你,後果你承擔不起。”

安凝猛地抬頭瞪向助理。

助理打了個寒顫,聲音越來越小:“這話不是、不是我說的,是薄、薄薄總說的......”

助理離開後,安凝目光落到那袋早餐上,猛地拽過來丟進了垃圾桶裏。

......

午餐,安凝點了一份醫院食堂的飯菜,問過護士能正常喫飯後她也沒敢點大魚大肉,依舊是清淡小菜。

她的高燒倒是已經退了,還漸漸趨於穩定,但整個人還是很虛弱,身體虧空得厲害,所以讓她下午再輸幾瓶液鞏固一下,最主要的還是自己回去後好好調養。

輸液的護士剛一離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聽到敲門聲,本能緊繃顫慄的安凝猛地抬頭。

然後對上了笑得一臉溫柔的安柔。

“姐姐,我來看你了。能進來嗎?”

安柔穿着一身病號服,外面還披着一件黑色男士外套,柔嫩的臉上雖然沒甚麼血色,但看起來精神很好。

安凝淡淡收回目光:“我要說不能你就不進來了?”

安柔笑着走到安凝身邊:“姐姐,你的臉色看起來真的很蒼白,是不是很難受?”

她溫溫柔柔的模樣莫名帶着幾分諷刺。

“姐姐,你可真可憐。”

安柔坐在了椅子邊,目光掠過安凝手背上的淤青和腫痕,笑得得意又挑釁:“你費盡心思想要挽留宴淮哥,但是我一個電話就能把人叫走,你拿甚麼和我比呀?”

安凝冷漠地看着她:“我從來就沒打算跟你比,你得到的這些不過都是從我手上搶去的,包括薄宴淮。”

她以前根本沒想過這個妹妹竟然這樣有心機,對她表示出來的好意、善意全都是僞裝的,實則城府極深,在其他人面前僞裝得像一隻人畜無害的小白兔,由於太過天衣無縫,一到她面前總是習慣性暴露的惡劣狠毒,讓她很是適應了一段時間。

偏偏所有人都只信她。

“從你手上搶走的?哈哈哈,你開甚麼玩笑,明明是你搶了我的一切。”

安柔眉眼狠戾陰毒:“宴淮哥根本就不在意你,他喜歡的人放在心裏的人一直都是我!你以爲你的孩子爲甚麼會掉?”

安凝猛地看向她,雙手漸漸緊握成拳。

失去孩子的那一幕重新浮現在眼前。

身體的痛苦,她的苦苦哀求,還有男人置若罔聞的冷漠無情。

安凝心如刀絞,眼中露出陰森可怖之色,直勾勾地瞪着安柔。

哪怕被她這一眼看得心裏發怵,安柔仍然得意地揚起了下巴:“那是因爲宴淮哥不在乎你,更不可能在乎你肚子裏的孩子。”

眼見安凝打破了臉上的平靜,露出明顯的怒色,安柔眼神閃了閃,繼續刺激她:“宴淮哥一直都想讓我生下他的孩子,纔會把你的孩子打掉。在宴淮哥眼裏,你肚子裏懷的從來都不會是他的孩子,而是一個不該存在的東西。

你明白嗎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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