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坦言
顧氏在屋裏已經坐不住了，“不是說回來了嗎，怎麼還不見人？”
柳媽安慰道：“您先別急，夫人和舅太太不是出去看了嗎？應是快了。”
“也不知晗兒怎麼樣了，有沒有磕着碰着？”顧氏面露憂色。
“方纔門子不是說了嗎，小姐瞧着好着呢。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裏面吧。”
“最可氣就是那些門子，當值時偷奸耍滑，晗兒跑出去了都不知道！還有在晗兒身邊伺候的，也通通都白喫飯的，主子丟了都不知道！柳葉，你記得吩咐管家，叫他把這些人盡數換了！”
顧氏氣得拍桌。
“是。”柳媽笑着點頭。同樣的吩咐顧氏已經說過了，老太太該是氣忘了。
此時，門口處傳來一陣窸窣聲。須臾，簡氏一行便進了門。
青晗走在最後面。
“晗兒，祖母的乖孫孫，可嚇死祖母了。”顧氏一把將青晗抱在懷裏，將她上上下下瞧個仔細，“乖乖，可哪裏碰着傷着了？快告訴祖母。”
“祖母，您別擔心，我一點事也沒有。”青晗特意轉了下身子，讓祖母看清她毫髮未損。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多謝佛祖保佑！”見孫女果然無礙，顧氏激動地雙手合十，答謝佛祖。
看着祖母緊張自己的樣子，青晗心裏一暖，嘴角噙着笑。
這時，顧氏臉倏地板起，全然不見適才慈愛關懷的樣子，“還敢笑！”
青晗笑容一僵，“祖母，您不是不生氣的嗎？”
“誰說我不生氣的！”顧氏重重哼了聲。
“你不留片言，未帶一人，便私自跑出府去，累祖母擔心，令你娘害怕，連帶你舅母也跟着着急上火！作出這樣的事情，我能不生氣嗎？”
青晗垂下頭，“祖母，我錯了。”
顧氏依舊冷着臉，“一句錯了便想就此揭過，焉有這般便宜的事？”
青晗苦着臉，“祖母，您還要罰我不成？”
睨着孫女可憐巴巴的樣子，顧氏好笑，面上盡力維持，“這會兒知道怕了？”
青晗覷着祖母有些繃不住的臉，“怕，我怕祖母罰了孫女，屆時自己心疼，那孫女可就難過了。”
撲哧——
顧氏破功，被孫女俏皮話逗笑了，一旁的簡氏姑嫂也笑了，柳媽也跟着笑眯眯。
小亦潯雖聽不太明，但是看見大家都笑了，也跟着咧着嘴笑得開心。
顧氏伸出手，在她光潔的額上點了下，“你啊，就是個鬼靈精！”
青晗得意地彎眉。
見狀，曲氏調侃道：“還是我們小晗兒有辦法，三兩句話就哄得老太太顏開眼笑。”
顧氏道：“真是見笑了。”
“哪裏的話。”
幾人調笑一番，氣氛和樂融融。
……
淺談過後，簡氏領着曲氏和小亦潯先去安置，青晗則留在正德堂陪着顧氏。
她攙着祖母進了屋，在弦絲雕花榻上坐下。
顧氏揮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又拍着身側的位置，“晗兒，你也坐下。”
青晗坐下。
“方纔你舅母在，祖母不好細問。現在你老老實實告訴祖母，你爲何突然偷跑出去，爲何硬要去那賭坊？你到底想幹甚麼？”
顧氏不錯眼地看她，不想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青晗眼睫顫了下，明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祖母，您信佛，信因果循環，您可信這世上有重生？”
“甚麼？”顧氏下意識攥住手裏的玉佛珠串。
“我便是重生一世之人！”
說這話時，青晗面上帶着笑，極淡，極淺。
空氣凝滯了般，靜得可怕，針落可聞。
“這……”顧氏張着嘴，半天說不出第二個字。
“祖母，您可覺得我是妖孽？”
她本該魂歸地底，卻仍遊蕩人間，不是妖異又是甚麼？
顧氏心裏一痛，抱着她哭泣，“你這冤家，生來便是納我命的，疼你愛你這些年，你竟能還說出這等戳心肝的話來！”
青晗也跟着淚流。
良久，祖孫才平靜下來。
顧氏擦掉垂下的淚，聲音還有些啞，“晗兒，那咱家今後……”
青晗默，艱難地開口：“家敗人亡。”
顧氏手裏的珠串倏地斷裂，噼裏啪啦掉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