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檢查時，林清晚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江澤身邊。
醫院走廊裏傳來消毒水的味道。
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腳步匆忙，推車輪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響時不時傳來。
“醫生說你頭部有輕微的損傷，雖然不嚴重，但還是要好好休息。”
林清晚一邊替江澤整理病歷單，一邊叮囑道。
她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動着紙張。
江澤輕輕搖頭，額角的紗布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不用擔心，我沒事。”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透着疲憊。
江澤撐着病牀邊緣站起身，腳步很是虛浮。
林清晚連忙伸手想要攙扶，卻被他輕輕避開。
江澤的動作看似自然，卻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無形的界限。
“給你添麻煩了。”
江澤淡淡道，語氣疏離卻不失禮貌。
他的目光始終未與林清晚對視，彷彿在刻意保持距離。
林清晚咬了咬脣，從隨身的米色手提包裏掏出紙巾。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在雪白的紙巾上快速寫下一串數字。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要是有甚麼事一定要聯繫我。”
她將紙巾遞給江澤，眼神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懇切與關切。
江澤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接過了那張寫着電話號碼的紙巾。
紙巾在他的手中微微發皺，上面的字跡文如其人，清爽飄逸。
“好。”
江澤這句話像是一個敷衍的承諾，卻又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得到承諾後，林清晚才放心地目送江澤離開。
她站在原地，看着江澤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醫院的長廊盡頭，心中湧起一陣說不清的酸楚。
走出醫院，江澤在路邊漫無目的地走着。
五年的婚姻讓他身心俱疲。
如今淨身出戶，連棲身之所都沒有。
曾經豪華的別墅，名貴的轎車，此刻都與他無關。
他就像一片落葉，隨風飄零，不知該往何處去。
江澤摸了摸口袋裏僅剩的三百塊錢，苦笑着搖了搖頭。
這些錢，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連住一晚像樣的酒店都不夠。
忽然，他想起了曾經大學的工作。
那段被他主動拋棄的過往，此刻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那時的他意氣風發，穿着整潔的西裝，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
面對學生時總是充滿激情，課堂上不時傳出陣陣笑聲。
從前充實而快樂的日子，如今想來恍如隔世。
或許，他還能回到講臺上......
這個念頭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帶着一絲期待，江澤來到了曾經工作過的單位。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一記重重的打擊。
“江教授？你怎麼來了？”
人事處主任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滿了輕蔑。
“當初你爲了一個女人放棄教職，現在這是？”
透過對方的神色，江澤清楚地明白，當初他衝動的離開，如今學校只怕不會再接納他了。
主任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直戳他的痛處。
“我......”江澤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可一想到如今的處境，江澤只能鼓起勇氣，“主任，實不相瞞，我想回來上班。”
"你以爲大學是甚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人事主任冷笑一聲，眼神中的鄙夷毫不掩飾："況且，你現在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還怎麼站在講臺上？"
江澤默默站在原地，雙手緊握成拳。
辦公室裏的空氣彷彿凝固了，讓人窒息。
身後傳來幾個熟悉的聲音，是他曾經的同事。
他們的議論聲不加掩飾地傳入耳中，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
“這不是江澤嗎？他怎麼回來了。”
“該不會是被那女人給甩了吧？當真是衝冠一怒爲紅顏，如今啥也沒撈着。”
“活該！當初我們都勸他，許晴根本不是良配，他偏不聽。”
“這下好了吧？爲了個女人丟了工作，現在連家都沒了。”
一聲聲嘲笑如同利刃，狠狠刺進江澤的心裏。
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耳邊嗡嗡作響。
原來，所有人都看得出許晴不是良配，只有他自己執迷不悟。
五年前的選擇，讓他失去了一切，連最後的尊嚴都被碾得粉碎。
江澤苦笑着離開了學校。
他回到家，準備拿收拾好的行李箱。
這座他曾付出全部積蓄的房子，如今只剩下最後一次踏足的機會。
然而還未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熟悉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每一個字都清晰可聞。
“你怎麼能這麼對江澤？他對你這麼好！”是許晴母親的聲音。
江澤站在門口，心裏泛起一絲慰藉。
至少，還有人記得他的好。
這一刻，他甚至對這個曾經刁難過他的丈母孃生出一絲感激。
可下一刻，許母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你要是真離婚了，以後哪來的免費保姆？”
許母的語氣中充滿了世俗的算計。
“就算你要生孩子，江澤不也得幫你帶？”
“媽，你放心吧。”
許晴的聲音透着得意，那熟悉的語調此刻聽來是如此的刺耳。
“他那麼愛我，就算離婚了，只要我一個電話，他還不是得乖乖回來？”
顧言也悠自站起身，“阿姨，你就別擔心了，江先生對許總怎麼樣，我們心裏都清楚。”
他們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談論一件任人擺佈的物品。
江澤只覺得一團怒火從胸口直衝腦門！
五年的隱忍、付出，在她們眼中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他那些小心翼翼的體貼，那些任勞任怨的付出，到頭來就只換來這樣的評價？
盛怒之下，江澤一腳踹開門，實木門重重撞在牆上，發出“砰”的巨響！
三人被嚇了一跳，齊刷刷看向門口。
江澤站在那裏，眼神冰冷得可怕。
曾經溫柔的目光此刻佈滿血絲，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原來在你們眼裏，我就是個免費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