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屈辱
天色微亮，清晨的陽光灑在大地上，帶來一絲生機。
樹林之間，光線有些黯淡，薄霧仍殘留在繁枝密葉之間，視線朦朧。
清晨，如此靜謐，如此醉人。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突然從樹林深處傳出，隨即顯現出一個瘦小的黑色身影。
腳步靈動，如靈猴般敏捷，瘦小的肩上扛着兩捆大得不成比例的木柴，一前一後，由一根木棍挑起，奔跑間一上一下抖動，頗有規律。
少年奔跑間，衣衫泛起一絲溼潤，卻是不禁意間帶起了青翠欲滴的綠葉之上的滴滴珍珠般晶瑩剔透的露珠，清清涼涼，將少年因爲奔跑而顯得通紅臉頰上的熱意消退了不少。
十幾個呼吸間，少年靈動的身影已然穿過了樹林，站在了林子的盡頭。
“呼……”少年口中不停地喘粗氣，定住身形，看着山下的巨型城池，深深吸了一口氣，少年腳下一動，朝着山下行去。
微風吹過，路旁的樹木隨風擺動，在一片高樹綠蔭的掩映間，村口的一面古老的白色布旗迎風飄揚，仔細一看，赫然有着“李莊”二字。
“終於到了。”少年擦去額頭上的一滴汗珠，抬頭看着搖擺的布旗，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旋舉步即邁進了村子之中。
此時正值初秋時節，氣候已有些寒冷，加之冷風陣陣，路上來往的行人也就比較少，有事辦事，沒事就待在家裏，偶爾碰到挑着木柴，身着粗布黑衣的少年，眼中會流露出一絲厭惡之意。
看着衆人的目光，少年緩緩低下了頭，腳步漸漸加快，片刻之後，便停在了一扇漆紅的大門之前。
“李府”目光輕輕在門上兩個大字上掃過，也不再停留，直接走了進去。
李府，一個寬敞的庭院之中，在清晨的陽光下，站着一個白髮老者。
濃眉大眼，神態嚴肅，一手拿着筆毛，一手拿着一本巨大的本子。
在他的面前，數十個少年排成一列，肩上或多或少的挑着一捆木柴。
老者目光在眼前一個個少年的臉上掃過，開始一一點名，被點到名的少年迅速帶着木柴上前，隨後老者身旁的的大漢丟出一些銅錢。
老者不時低頭，在本子上做一個記號。
“李明。”
“到。”聽到老者的聲音，一個瘦弱的少年立即跑了上去，將肩上的木柴放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淡淡看了一眼，隨手記錄了一筆，站在老者身旁的一位大漢隨即拋給那位名叫李明的少年一些銅錢。
得到銅錢後的少年一臉歡喜，連忙退了下去。一些還沒有被點到名的少年看着得到銅錢的少年，眼中皆流露出一絲羨慕的神色。
“李成。”老者面無表情地繼續道。
隨後，又一個少年走了上去，領了錢，高興地走了。
“陸羽。”老者依舊是平淡的聲音，頭也不曾抬起，低頭看着手中記錄本。
不過這一次聲音傳出後，卻沒有少年上前。
“陸羽？”老者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奈煩，衆少年目光交換，仍是沒有人上前。
“未到？”老者微微嘆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緩緩提起了筆。
“我來了。”筆尖未落，一個急促的聲音從庭院的一頭傳了出來，隨即，一身黑衣的少年挑着兩捆木柴出現在了衆少年的視線之中。
一進入庭院，衆少年就議論紛紛，交頭接耳，盡皆把目光投到了少年身上，其中嘲諷有之，鄙視有之，厭惡亦有之……
“他就是怪物陸羽？”
“不錯，就是他。聽說幾年前，就是因爲他的父母，我們李莊差點慘遭滅莊。”
“嘖嘖，他父母也真是窩囊，自己犯下了濤天大錯，一走了之，留下個小怪物。真不知道哪天會因爲他再惹上甚麼禍事。”
感受到了衆少年的目光，陸羽眼神立即黯淡了下來。
袖口之中，一雙拳頭，也在不知不覺之中，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
“過來。”老者淡淡地環視了一週，目光落在了黑衣少年瘦弱的身體之上，眼眸之中，突然閃過一道凌利的寒光。
陸羽頭埋得更低了，緊咬着嘴脣，邁着沉重的步子，走了過去，將雙肩上的木柴卸了下來。
“陸羽，你身爲李府奴僕，應該知道李府的規矩。”老者渾濁的老眼之中，精光跳躍。用看獵物一般的目光盯着陸羽。
聞言，陸羽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輕顫動了一下。
“遲到者，必定要受到懲罰，不然，我李府的威信何存？”老者森然一笑，突然長袖一揮，喝道，“來人，賞鞭二十！”
話音一落，庭院的角落之中，突然走出了一個黑衣大漢，手持一根漆黑如墨的長鞭，面帶兇色，徑直走到了陸羽身旁。
“嘿嘿，這個陸羽，難道不知道李府的規矩麼，這下可有好戲看了！”衆少年看見黑大漢，一個個都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看着陸羽。
“跪下！”老者突然一聲暴喝，手掌一揮，向下一壓，一股無形的勁氣，就壓在了陸羽肩頭。
陸羽只覺得腳下一個不穩，“撲嗵”一聲，就跪在了堅硬的地板上。
“啪！啪！啪！”
一聲聲清脆的鞭撻聲突然響起，陸羽劍眉一擰，清秀的小臉頓時扭曲。
火辣辣的疼痛，突然如開閘的洪水，鋪天蓋地般地襲來，衝擊大腦，痛得陸羽呲牙咧嘴，豆大的汗水不要命地滑下。
臉色慘白如紙，陸羽卻是死死咬住嘴脣，不讓自己叫出聲，竭力保持着眼眸之中的一絲清明。
因爲用力，嘴脣之上，已然湧出了一抹殷紅，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刺眼。
隨着黑大漢手中長鞭的不斷起落，力度也漸漸加大，每一鞭的落下，都會帶起一塊碎片，一點血肉。
頓時，在庭院之中，碎片和血肉漫天飛揚，隨風搖曳，宛如一隻只輕盈的血蝶，翻飛出一道道驚心動魄的弧度。
而血肉重，落得快；碎片輕，落得慢，久久飄揚在空中，慘不忍睹。
二十鞭打完，陸羽幾乎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氣息微弱，若不是胸膛仍在上下起伏，恐怕都會將其看成一具毫無生氣的死屍。
“李府的規矩，你們以後要嚴加遵守，不然，這就是下場！”老者看着一動不動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轉過頭來，語氣陡然一寒，道。
聞言，衆少年心頭猛然一顫，看了看陸羽，眼中仍浮現着剛纔那個血腥畫面，不由得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好了，今天就這樣了，明天還是這個時間，在這裏集合。”老者似乎很滿意所取的效果，點了點頭，打了一個手勢，身後付責發錢的大漢隨手拋出了一把銅錢，扔在了少年面前，然後轉身離去。
見老者離去，衆少年也作鳥獸散了，原來熱鬧的庭院，頓時冷清了下來，只剩下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少年，一聲聲微弱的呼吸聲，從少年口中發出，一口鮮血，突然伴着幾聲咳嗽聲，從陸羽口中吐了出來。
“李府？”一聲突兀的冷笑聲，從陸羽口中艱難地發出，怔怔地看着地上零散的一堆銅錢，少年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抹透骨的寒光。
雙拳緊握，一雙燦爛的星眸之中，驀然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堅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