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之媚子

聚衆爲伍的時候,大夥也有想法,生存不易,有人就說,要是不行,不如擁林策爲大王,利用他士大夫的身份,挾裹他一起做山匪。

底層士卒這麼想,利鹹其實也曾這麼想過。但篝火邊見面,林策的那番話,使他開始覺得小主公被人低估。光是小主公那番梳理君臣關係的話,就令他們這幾位家臣感到大不一樣。欲爲爾等討公平?如果不是一句空話,小主公說的公平是甚麼?這些不屬於國民的人,公平在哪?要公平要是國民呀,要想是國民,得有國呀。這是他在暗示,他要奪的是社與稷嗎?

利鹹的內心開始騷動。

商隊裏頭還藏有酒。

他讓人找到一些,用酒葫蘆灌滿,給盤踞在一片乾草上的申豹送去,供申豹一口一口喝着。

申豹是位有謀略的家臣。

以前人說叛了,但這回聚兵歸來,利鹹還是說服王武,力主讓申豹任一卒的卒長,就是因爲他覺得申豹是士大夫之後,有才略智慧。利鹹內心不平靜的時候,就想往他跟前湊,想知道他甚麼想法,而直接問他,又怕這種話,這種事貴在密,問了受他申豹譏笑,便自強忍着,希望申豹喝了酒之後主動說個甚麼。申豹愛酒,但喝不得酒,很快醉眼似桃花泛珠,卻沒有趁酒多話,只是自娛自樂,拍打自己的膝蓋,輕聲唱道:“駟驖孔阜,六轡在手。公之媚子,從公於狩……”

有文采的人心裏總是那麼騷情。

這是他在抒胸懷嗎?

他是說,大夥都是媚子,趕着戰車,跟着小主公在打獵嗎?

利鹹扭頭朝王武看去。

王武和蹇仲在一起瞎胡鬧。

蹇仲非要大聲喊着要他改名,說他腿瘸,要麼改爲蹇武要麼改爲王蹇,而自己一點也不跛,叫蹇仲叫冤枉了。

那好,王武無話可說,誰讓自己腿瘸了呢。

因爲王武這個卒長是備卒卒長,總在蹇仲卒上,蹇仲又建議他們這一組,叫蹇卒,腿瘸一組。

他們鬧得是熱火朝天,沒心沒肺。

有人遞來一塊烤熟的肉,利鹹不自覺接過來,扭頭看去,是毛乙。

他就是今天質疑王武,想要給他們一人獻一女子,將剩下女子分給士卒去享受的那位大鬍子。

利鹹打量他一番,見他只拿一塊肉,沒有申豹的,正要問他,申豹猛地鼻子抽動,睜開眼睛,圓睜着,不敢相信道:“是牛肉。”

利鹹還沒反應過來。

申豹直接責問毛乙:“S牛了!”

毛乙笑道:“卒上,是S牛了。數百人要食,S羊一隻一隻得S多久?不如直接S牛省事……”

申豹兇狠地瞪着他,再次問他:“誰讓你S的牛?你是傻子嗎?”

毛乙臉漲得通紅。

利鹹也醒悟了,喝道:“不許再S牛。你們不許再挑牛宰S,牛是甚麼?牛是田。”

他不放心,猛地站起來,手提牛肉往申豹手裏一塞,就去士卒那兒轉一圈,緊接着,又往寨後跑去。

到了寨後,準備一路走過去,告訴那些看守牲畜的士卒,讓他們點數牛的數量,看好那些牛,不料黑暗中有人湊了上來,笑嘻嘻喊道:“利卒上。”

利鹹扭頭看去,又是毛乙。

利鹹好奇地問:“你跟過來幹甚麼?”

毛乙鬼祟道:“利卒上,我看沒人就跟來了。幾個卒上裏頭,數您善戰,數您的武藝最好,數您能打仗,我也最敬佩您。”

利鹹笑道:“那王武呢?”

毛乙道:“他瘸了。”

利鹹有點意外,卻聽他又說:“你知道,以前我就是跟着你,現在我還是跟着你,不管別人如何,我對卒上你那是一片忠心。我們這些弟兄們也個個都愛戴你,願意跟着你,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正因爲如此,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這是個有才的人呀,正因爲有才,聰慧能說,利鹹有點警覺,問他:“有甚麼想法你直說。”

毛乙道:“眼下卒上怎麼打算?”

他說:“王武瘸了,蹇仲沒啥主張,甚麼都聽王武的,申豹他也算是武人?孟和沒甚麼本領,就靠他是林氏別姓的本家,李扎呢,已經願意跟我們走。小子就替卒上想了一些事情。卒上應該看了,今天劫掠來的財貨多嗎?不要說裏頭的大牛、小牛,光羊好幾千頭,這些財貨,還有這處山寨……你就不想拿在手裏?你帶着兄弟們幹吧,咱們趁黑找些可靠的兄弟,把卒長住的屋子一圍,進去S了王武、孟和,咱有李扎的支持,再逼蹇仲和申豹表態跟從,然後您做大王。咱們據此處山寨,有喫的喝的,有女人,爲何要把這一車一車的皮毛,一頭一頭的牲畜送給姓林的?”

他慫恿道:“卒上,小主公?說白了,他還不是爲了拿這些財貨去買他在族裏的地位,到時候,只怕一頭羊都不會給我們留。”

利鹹心內大震。

他似有所動,沉吟道:“老主公待我有恩呀。”

毛乙有點兒着急,連忙說:“卒上你傻了。老主公已死。我們佔據山寨,你就是大夥的主公。小心翼翼給人做家臣,哪有自己做主公來得快活。”

利鹹像是不放心,輕聲問他:“聽你的意思,李扎有你一樣的想法?”

毛乙笑道:“那還有假?王武不許士卒奸Y那些女奴,他不就說話了?他妻子死了,他缺女人。”

利鹹不動聲色問他:“我就問你,你與李扎講過打算沒有?他已經同意了?”

毛乙遲疑片刻,說:“講了。他說主公是要把劫掠來的東西還給別人,怪可惜的,要是能留在手裏就好了。”

利鹹追問:“他同意作亂呢?”

毛乙肯定地說:“他同意。他不敢明說,但他分明是同意了。”

利鹹像是聽到了甚麼動靜,突然扭頭,不敢相信道:“王武?”

毛乙渾身一震,也猛地扭頭。

他仔細辨認一旁的黑影是誰,剛剛發現只是一棵樹,正松那口氣,扭頭要告訴利鹹,感覺喉嚨一疼,一股溫熱順喉嚨下來。

他捂着喉嚨,不敢相信地看着持短刃的利鹹。

利鹹冷笑道:“我像會叛的人?不知誰予你一顆賊膽?你也太過小看我利鹹,鹹七尺之身,爲據一山寨做賊而叛主?”

旋即,他不動聲色去尋心腹士卒,找了足足十餘人,目光陰沉着帶上回去,一進卒長的屋子,瞄一眼李扎,見李扎坐在草上揉着小腿準備睡覺,便一揮手,指揮自己的心腹:“把李扎卒長給我拿下。”

衆士卒唯他是從,一擁而上,將李扎摁一個結實。

李扎似乎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兩手兩腳被人摁個解釋,還被短刃頂上下巴,掙扎掙扎不動,便咆哮道:“利鹹,你想幹甚麼?你要幹甚麼?我哪裏得罪你了,你想S我不成?”

是呀。

一直都好好的。

怎麼出去一趟,利鹹就帶人回來跟他翻臉。

其餘幾個卒長不明所以,紛紛上前喝問怎麼回事,勸解他們不要妄動干戈。

利鹹冷冷道:“毛乙遊說我叛主,被我S在寨後,他死前與我講,李扎已經被他說服。不拿了他誅S,你們要等着半夜被他帶人S掉嗎?”

大夥的視線便都轉移到李扎臉上。

王武不敢相信地問:“李扎。是真的嗎?”

李扎大叫:“怎麼可能。那毛乙,來問我財貨會白白給人,可惜不可惜。我說可惜。他問我家裏沒了女人,日子怎麼過的?”他醒悟過來,大吼一聲:“利鹹。袍澤多年,你不信我,信他麼?”

幾個卒長眼下也不知支持誰好。

聽到李扎的辯解,像是毫無戒心下,在信口與人亂語,利鹹也不免有點兒猶豫。

於是他就又想到了申豹。

申豹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着,像沒事發生,看衆人等他意見,大笑道:“既不辨李扎卒長是非,便先不要自作主張,把他拘起來,等着主公明斷,事情沒弄明白就自相殘S?剛剛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兄弟那不是轉眼相互攻伐?”

他說:“咱們誰也沒權力處置誰,利鹹你抓拿他,那你辛苦點兒,看他一夜。”

也只能這樣了。

利鹹尊重申豹,也肯聽申豹的,親自去看押李扎。

兩人你來我往說話,熬到營地寂滅,坐着打盹,關係反倒開始轉好,利鹹許諾如果主公S他,自己願意給他收斂屍首,養他家小。

不知何時傳來動靜,二人驚醒。

卻聽人說:“主公來了。”

利鹹大喫一驚,走出來看一看天色,不敢相信道:“眼看就要到下半夜了。他是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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