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輕柔似劍

第五章 輕柔似劍

  包廂內安靜了一下。

  最靠近陸鋒的一個年輕人鄭平然眯起眼睛,嘴角泛着惡毒的微笑。

  “陸鋒,飯可以亂喫,但話不能亂說。”

  “要不是我們鄭家給你每個月送去生活費,你和你妹妹還能活到現在?早就淪落街頭了。”

  “八百塊錢的生活費嗎?”陸鋒的臉上浮現一抹戲謔的神色,“據我所知,老爺子給的生活費是每個月一萬吧。”

  陸鋒遙遙頭,這家人也太虛僞了。

  鄭平然臉色微微動搖,因爲剩餘的生活費,都到了他的手裏。

  他頗爲紈絝,以至於老爺子直接斷了他的零花錢,所以這些年來,就直接拿走陸鋒的。

  鄭老爺子不知道,鄭家其他人倒是知道,不過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整個鄭家,沒人喜歡陸鋒。

  “沒爹沒孃的白眼狼。”葉玟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秀兒,你放心,這樁婚事,老媽我一定不會同意的。”

  鄭秀兒早就已經很不耐煩,只覺得眼前的人越看越討厭,因爲和陸鋒的婚約,導致她與吳天陽的感情一直不順利。

  不過,她終究平靜下來,緩緩喝了口茶,輕描淡寫道:“陸鋒,我知道你想要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這些事情我們都理解,現在,你的狠話也說了,我也被你羞辱了,可以交出婚約了吧。”

  陸鋒似笑非笑:“如果我不交呢?”

  “這婚約,是鄭老爺子定下的,老爺子恐怕現在都不知道你們要逼迫我解除吧。”

  “老爺子一生最講義氣,也守誠信,反倒是你們,一直在忤逆老爺子的話,如果讓他知道……”

  鄭秀兒皺起柳眉,她自然知道老爺子的性格,那個年代的人,都是從刀山火海里闖過來的,一言九鼎。

  如果讓老爺子知道的話,她也不會好過,甚至會促成她和陸鋒結婚。

  這個該死的傢伙!

  鄭秀兒咬着紅脣,狠狠剮了陸鋒一眼,出氣道:“陸鋒,你知道我這一身衣服多少錢嗎?在法國定製的,一共十萬!”

  她微微抬起下巴,眼裏高冷而不屑。

  這種高冷和穆葉清不同。

  穆葉清是骨子裏的冷漠,無論對待甚麼人都如此。

  “你可知道,這一桌飯,要多少錢?”

  “足夠抵你一年的生活費!”

  鄭秀兒越說越起勁,她今日打算直接了結了婚約事情。

  “你可知道,這酒店價值多少?”

  “我們鄭家所有產業,又有多少估值?”

  “而我掌握的股份,換做錢的話,砸都能夠砸死你!”

  “甚至單單這皇冠包廂內,牆壁上的齊白石的畫,你一輩子都賺不到。”

  鄭秀兒站了起來,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她平日裏倒也溫和,不過現在越說越激動。

  “你的衣服,我家的狗都不會穿。”

  “你每次出門,還騎甚麼共享單車?”

  “你想說明甚麼?”陸鋒靠在椅背上,淡淡問道。

  鄭秀兒柳眉倒豎,哼了一聲:“你不覺得,我們兩人的差距太大了嗎?”

  “仙不與人聚,龍不與蛇居,鳳不與蛆盤。”

  鄭秀兒盯着陸鋒,同樣一字一頓,反擊道。

  她要徹底打擊陸鋒的自信,瓦解他的自尊,讓對方無地自容。

  陸鋒微微一笑,很真誠的說道:“我知道這個道理,不過……”

  “神話之中,人只要努力,就能成仙。蛇只要奮鬥,就能蛻變爲龍,至於蛆,你確定鳳的排泄物裏沒有嗎?”

  “陸鋒!”鄭秀兒跺腳,嬌喝一聲。

  而此刻,陸鋒也站了起來,他比鄭秀兒高出一個頭。

  不知道爲何,鄭秀兒有些被震住了,下意識退後了兩步。

  陸鋒看着對方,舔了舔嘴角,笑道:“而我,只要娶了你,不就甚麼都有了嗎?”

  “你……”

  素來伶牙俐齒的鄭秀兒,感覺自己被人打了悶棍,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這人,根本就是要緊緊抱住他們鄭家這條大腿。

  “陸鋒,今天這婚書,你如果不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鄭平然看不下去,想要動手。

  陸鋒轉身提醒道:“鄭平然,雖然你對我不太友善,但我還是說一句,你今天印堂發黑,最好不要跟我動手。”

  陸鋒的《相術訣》,只是最基礎的一道相術法門,通過人五官,來感應對方的氣運。

  他也只能判斷一個大概,具體會發生甚麼,甚麼時候發生,倒也不清楚。

  鄭平然指着陸鋒的鼻子罵道:“陸鋒,你算甚麼東西,我們今日尊重你,才讓你過來,否則的話,甚麼婚約,不過一張破紙。”

  “你還敢詛咒我,老子讓你滿臉開花!”

  說着,朝着陸鋒一拳揮出。

  陸鋒正要反擊,可說來也巧,那鄭平然剛邁出一步,就被一張凳子給絆倒了,猛的一頭,扎進了桌子上一道菜裏。

  那菜,是以墨魚汁爲湯底。

  一聲怒吼!

  等鄭平然狼狽起身抬頭的時候,一張臉已經全黑了。

  鄭家人傻眼了。

  看看鄭平然,又看看陸鋒。

  你丫是開光過的嘴啊!

  就連陸鋒都怔了一下,然後不厚道的笑了。

  “陸鋒,你敢動手?!”

  鄭家不少人叫嚷着,鄭平然更是惱羞成怒,要撲過來。

  “夠了!”

  就在此時,鄭成茂威喝一聲,幾個小輩沒辦法,只能乖乖坐在位置上。

  陸鋒心裏暗歎一聲,鄭成茂才是現在鄭家的主心骨。

  鄭成茂起身,雙手負背,看向窗外。

  此時天已黑,夜燈初上,整座城市佈局精美,路燈像是點綴在玉盤裏的寶石。

  一條貫穿整個天北市的大河上,幾艘遊船在擺盪。

  但顯然,鄭成茂的目光不在這些景觀上。

  “小鋒,你往西北方向看,看到了甚麼?”

  陸鋒走了過去,臨近窗口,那裏有一片巨大的湖泊,湖裏有星光,有月光,像是將天上的夜幕印下了一塊。

  “藍心湖。”陸鋒回答。

  藍心湖是天北市最大的特色,蔚藍、深邃,像是天北市的一顆眼睛。

  鄭成茂微微搖頭:“你只看到了湖,而在我的眼中,那卻是地位。”

  “最靠近藍心湖的地方,有一排別墅,再外圍,也有不少別墅。”

  “那裏,可不是有錢就能買下的。”

  “住得離藍心湖越近,代表着聲望和地位。”

  “老爺子在最裏面有一套別墅,而我在稍外圍有一套別墅。”

  “整個天北市,在那裏有別墅的,不超過二十人。”

  “而在藍心湖的中央,有一處湖心島,島上的別墅,一直空着。”

  “自從這塊區域開發以來,就從未見有人進過湖心島。”

  陸鋒有些意外。

  “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我要說甚麼。”鄭成茂的意思和鄭秀兒一樣,只不過換了一個委婉的說法。

  陸鋒嘆了口氣,道:“鄭叔,我從來不覺得鄭家欠我甚麼,也從來沒把這婚約當回事。”

  “一直以來,似乎都是鄭家在找麻煩。”

  “是你們覺得我貪婪,是你們覺得我無恥,是你們覺得我想要攀上高枝。”

  陸鋒目光灼灼,堅定道:“其實鄭老爺子私下說過,當我大學畢業後,如果我和鄭秀兒沒有兩情相悅,他便會取消這婚約。”

  衆人一頓!

  陸鋒直視鄭成茂,道:“在你眼裏,我不過是一個窮小子,無父無母,苟延殘喘在這世間,隨便放在哪個角落,就會被人遺忘。”

  “我的養父也只是你們鄭家的司機,就是死了,在你們眼裏,用一筆賠償也就打發了。”

  “我的養父喜歡字畫,他曾經告訴我,齊白石大師12歲學木匠,15歲學雕花木工,27歲纔開始正式學畫,56歲才名聲大振……”

  “鄭叔,我才22歲。”

  “這湖心島,也許有一天,會成爲我的。”

  “還有,你們這副齊白石大師的畫,是假的。”

  陸鋒的聲音有些輕,卻輕柔似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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