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丞相府

這是風弋清出嫁三年第一次回丞相府省親,雖說離王府和丞相府都在京城,但是由於風弋清的身體原因,楚離不捨她舟車勞頓便也就沒有陪她回過丞相府,風弋清也不曾提起過這事,雖不合禮致,但似乎她也並不在意,性子比較寡淡。自然作爲下臣,風昊天也不好說甚麼,看到楚離對自己的女兒如此寵愛,他也倍感欣慰。況且風弋清雖不曾回府,但是每隔三個月風昊天便會以送藥之名去離王府看她一眼,所以這幾年也都相安無事。這次,離王攜王妃回丞相府省親,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知此次楚離的到訪是單純的解女兒的相思之苦,還是所爲其他!

京都大街上車馬喧譁,一列隊伍整齊有力的護送着一輛暗紅雕花,修飾華麗的馬車,似乎有意讓人知道這是離王妃風弋清回府的儀仗,街市兩邊商販和行人由得駐足觀看,嘖嘖稱奇,這場面不由得讓人想起了三年前離王迎娶離王妃的那天。那天楚離十里紅妝迎娶風弋清,迎親隊伍從街頭排到了街尾,所到之處大紅燈籠開道,鑼鼓喧天,沿途一路向路人散發喜慶之物,至今爲京都之人稱道,只是也嘆息人中之龍離王爺怎麼回娶有京都妖女之名的風弋清,並向天下宣佈今生除風弋清不再另娶,着實可惜。殊不知,楚離娶風弋清已然是幼年時的諾言,那日青河邊上,當楚離說出願爲風弋清遍尋解藥的誓言,便已決定此生非此女子不娶,即便她是真正的妖女。

馬車內的風弋清和楚離相視對坐,窗外路人議論紛紛,只是隔着車窗,風弋清聽不大清人們在說這些甚麼,只覺得十分新奇。雖說乘坐馬車確實顛簸難堪,而且加之先前耗力過多,尚未恢復,也着實有些累,但是第一次乘坐馬車還是讓她覺得興奮。特別是當她看到楚離爲她安排的這偌大的儀仗時,她忽覺自己真真成了曾經夢想中十里紅妝的女主角,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能入古代女兒那般出嫁,但身處現代,哪裏能夠。今日,楚離竟然在悄然之間便完成了她曾經的夢想,雖非嫁娶,但卻正如她想。於是心下多了幾分感動,便偷偷拿眼看了看對面的楚離。一直凝視風弋清的楚離感受到風弋清一路眼眸的流動,而此時她正看自己,便溫柔一笑,盡顯風華。

“怎麼了,可是累了?”楚離順勢將風弋清輕攬入懷,柔聲問道。

“不是,只是覺得這樣會不會太招搖了?”風弋清這次沒有避開楚離的懷抱。起初她以爲不過是一次簡單的探親,卻不想楚離會如此隆重,雖說楚離是京都名聲最旺的王爺,但也正因如此,未免有些招搖。

“清兒,爲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本王的王妃,本該如此。”楚離說道,風弋清第一次在楚離的語氣中感受到了如此的霸道,而又不失溫柔。風弋清覺得,楚離也不只是自己看到的那樣簡單。

風弋清在楚離的懷裏想着自己的心事,不覺車馬已停,丞相府就在眼前。楚離先出馬車,然後伸手迎出風弋清。左丞相風昊天已經攜全家妻兒及僮僕迎在門外,見楚離和風弋清下車,風昊天便領着一衆人齊齊下跪恭迎。

“爹爹和二孃快快起來,倒是清兒的不孝了,這麼久纔回來看你們!”風弋清此時反倒不忐忑了,之前擔心不過是害怕自己初次漏出破綻,但對丞相府還是比較熟悉。眼前是她所謂的爹左丞相風昊天和他的續絃夫人謝氏,以及兩個姨娘張氏和王氏,然後就是各房的兒女,此刻都在跪迎風弋清二人。風弋清摸不清各人的態度,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王妃說哪裏話,快進府,進府再說。”風昊天說道,現在是在大門口,他自然也不會給人落下把柄,嘴裏仍稱王妃。

進府之後,風弋清眼觀之處景色別緻,富麗堂皇卻又在禮制之中,可見風昊天果然是官場老手,心思巧滑。到了正堂,風昊天請楚離和風弋清上座,一衆人又一一見了禮,風弋清也將楚離之前備好的禮物分送給了各房個人,這一點她亦是感動於楚離的細心和周到,禮物都是京都罕見之物,是楚離早年間遊歷四方所得,實在是世間稀罕物什。底下的各房弟弟妹妹們拿了也都高興,正相互間看着各自手中的東西。

“讓王爺見笑了!”丞相歉道,風昊天多少有些頭疼自己的這一衆兒女,難有風弋清身上的大氣。曾經風弋清還在府中之時,性格寡淡,少與各房姐妹往來,但是確有嫡女風範,雖有妖女之名,但是風昊天仍然將其視爲自己的驕傲。正妻過世,續絃填房,風昊天也並沒有因此像其他官家之人那般冷落風弋清,反而倍加關愛,深盡父親之責。

“岳父大人說的哪裏話,都是自家姐弟,本就應該如此,其樂融融。”楚離說道,雖看不清眼前衆人是真情還是假意,但是這一副闔家歡樂的場面他還是着實喜歡,這樣的畫面,在皇家是不曾有的,即便是當年先皇對他疼愛有加,也不曾有此畫面。

“清兒難得回來,與各房姐妹一同說說體己話吧!”謝氏說道,風弋清這時才細看謝氏,確實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只是眉宇間仍掩不住一股尖酸市儈之氣,莫不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可是風弋清自認和這位主母實在沒有甚麼利益糾葛。

“二孃說的是,眼見着各房姐妹都長大了,我倒有些記不清模樣了,往後要常來往纔是!”風弋清也客氣道,敵我未明,她也儘量做到滴水不漏。

“那清兒就去吧,我與丞相也正好有些話要說。”楚離借勢說道,風弋清現在身體的恢復情況遠好於先前,況且之前但凡病發後的幾日都是風弋清精氣神最好的時候,所以他也比較放心,他自信不敢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對風弋清做些甚麼。

“王妃近來身體可好些了?”謝氏房中,謝氏客氣的問道。

“二孃不必多禮了,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親近些纔好。”風弋清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

“是、是,倒是二孃想得多了,清兒這幾年還真是長大了,不像在府中的日子,那時還跟個小孩似的呢。”謝氏拐彎抹角的說道,風弋清也摸不清到底她想幹甚麼?

“二孃有甚麼話就直說吧!”風弋清主動說道,她不喜歡揣測他人,直接一些更好。

“風弋清,你不要以爲嫁給了楚離哥哥,當了離王妃就不得了,誰讓你這麼跟娘說話的。”謝氏還未開口,身旁一個穿淡粉輕衫的少女倒先怒氣衝衝說道。她就是看不過風弋清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明明佔盡了便宜卻還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若是早知如此,當年她就應該去清河邊上跳河,或許此刻風光便是她風菲菲的了。

“菲菲休得無禮,怎麼跟王妃姐姐說話呢?”謝氏正色道,一句王妃姐姐倒是說得好,一方面抬了風弋清的轎子,一方面又拉近了關係,若是責備,便是折了王妃的名號,又損了親情。

“二孃莫怪,清兒向來知道菲菲妹妹心直口快,她也是出於一片孝心。咱們丞相府的女兒,別的沒有,孝心卻是京都別家不能比的,應該欣慰纔是。”風弋清也笑道,她也不是好欺之人,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作爲嫡姐也應該教教妹妹們規矩。

“二孃有甚麼事但說無妨,免教妹妹們擔心。”既然有人嫉妒她當了這離王妃,那她倒要讓她們看盡王妃風範了。

“眼見着清兒便長大嫁人,還得王爺如此恩寵,實在是丞相府的福氣啊。說起來,二孃倒是有些難爲情了。各房妹妹們也都漸漸長大,特別是菲菲,不過比清兒小了兩歲,也已過了及笄之年,只是女兒嬌羞,不常交際,希望清兒也能夠想着些妹妹們。”謝氏說這話的確有些難爲情,風菲菲已過及笄之年,卻沒有一個王侯貴族上門提親,倒不是人家閒左丞相府門戶小,只是風昊天只關注官場之事,鮮少考慮兒女的嫁娶之事,即便是當年風弋清和楚離的親事也都是楚離親自上門提親的。京都的夫人女兒們倒是常常聚會,只是謝氏因是填房,即便也是出身大戶,也比不得那些非富即貴之人,所以也少有人邀請丞相府的內眷,姨娘們就更不用說了。加之風弋清妖女之名,更少有人願與她們結交了,這一點也讓丞相府中各人對風弋清有所怨言,畢竟累及了她們。

“這真是清兒的疏忽了,自嫁進王府中,王爺因擔心清兒的身體便不讓清兒出來走動,府裏的姐妹們也不常來府中走動,我倒忘了妹妹們的年歲了,實在是我的疏忽。”風弋清婉言道,往日沒事不想起她,這會有事了到來找她,這會兒怎麼沒記着自己的妖女之名。

“妹妹們原是鬧着要同老爺一塊去的,只是怕打擾到清兒的休養,便不好叨擾,往後我一定叫菲菲多來與清兒說說話。”謝氏打哈哈道。

“這便是了,都是自家姐妹,多走動纔好互相幫襯。”風弋清說道,刻意拿眼看了看風菲菲。

“菲菲,聽到沒有,以後可要多跟着姐姐學。”謝氏對聲旁的風菲菲說道,剛纔吃了癟,此時她也只得悶聲悶氣的答是,爲了自己的往後,不得不與風弋清走得近些,待到日後,她必將風弋清踩在腳下。

“這位是雲兒妹妹吧,我離府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子,現在都長開了,越**亮了。”風弋清環視了房中的姨娘妹妹們,約莫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姨娘王氏身邊的妹妹今日着一件藕綠春衫,挽了小十字髻,倒是很稱十四五歲的年齡,此刻正嫺靜的站在王氏身旁,氣質恬淡自如,有如春風,給這屋子裏倒添了活潑之氣。王氏知道謝氏此舉不過是想給自己的女兒找門好親事,自己和張氏不過是被拉來做陪襯,雖然自己的女兒也說嫁之年,但是她卻無法做主,有謝氏在她娘倆是難有出頭之日。此刻,她沒有想到風弋清會說道自家女兒,倒是有些惶恐。

“是啊,雲兒如今已十五,倒不再是小孩子模樣了。”王氏順口說道,她也想替自己的女兒抓住一次機會。而此時謝氏眼中盡顯鄙夷之色,果然是小家子氣。

“姐姐好!”風雲兒倒是乖巧的向風弋清問了好,在來之前她便被謝氏和自己的孃親教導一定要守規矩,不許多說話,所以一向好動的她難得靜下來。只是她不明白,風弋清既是她的姐姐,爲甚麼大家都不願親近?兒時不懂,只知風中有位不喜和姐妹們一處玩耍,生了病的姐姐,但有時她還是會悄悄地去看看她,兩人也不說話,整個下午都各自做各自的,晚膳時風雲兒便離開風弋清獨居的院子,也不知那時風弋清對這個妹妹可有印象。長大後,漸漸明白了自己有一個妖女姐姐做了王妃,因爲已經出府,所以聯繫也就少了。

“下個月宮中有一場宮宴,皇后娘娘邀請京都各府夫人小姐進宮賞花踏青,到時雲兒就和菲菲一起到王府中來隨我進宮,可好?”風弋清說此話並不向着謝氏,而是對着風雲兒說。雖說宮宴邀請的有各府夫人,但都是有誥命在身的纔會被邀請,而誥命一般只會封給正室,並不包括續絃。

“好、好,那到時就麻煩清兒多加照顧了,菲菲和雲兒可要聽姐姐的話。”謝氏等的就是風弋清這句話。她早就聽說了這次宮宴,只是苦於找不到門道,她也早就忘了還有風弋清這個王妃,因爲自那事以後風弋清一般是不會出現在公衆場合的。今日忽然聽風昊天說起風弋清要回府,她纔想起來,所以纔打了這樣的主意。

“今日,我帶回來的綢緞都是江南上好的織錦,兩位妹妹可以挑些喜歡的做些新衣裳,憑我丞相府的女兒定然是出彩的。”風弋清說道,她着實喜歡這個雲兒妹妹,不知怎的覺得和自己有幾分相像。

“早前就聽說王爺姐夫給姐姐買下了整個織雲閣,姐姐竟將它送給了我們姐妹,聽說京都的小姐們都——”風雲兒歡快的說道,只是還沒說完便被王氏打斷了。

“雲兒,不得無禮!”轉而又向風弋清說道,“王妃莫怪,是奴婢平日管教無方。”姨娘身份低位,在府中如同奴婢,所以在風弋清面前王氏自稱奴婢,難得風弋清還記得自己的女兒,她可不想失去這次機會。

“沒事,我再三說都是自己姐妹,姨娘也不要如此拘謹。你也是丞相府的主子,凡事不用這般小心。”風弋清故意如此說,看得出王氏是不爭之人,只是有時候有些人不是不想爭,而是沒有爭的資本,相比於謝氏,她倒更喜歡王氏這對母子。

“夫人,王爺請王妃和各位夫人小姐到正堂用膳。” 正無話,便聽得侍女過來傳膳,衆人便擁着風弋清向正堂走去。

午膳之後,風弋清又和風昊天敘了會話,無非是問風弋清身體可好些了,聽說最近又病發,便囑咐多加休息不要過意操勞。他自是知道謝氏找風弋清所謂何事,但自己確實無暇顧及兒女親事,大女兒又懂事自然放心,所以才囑咐她不要太過操心,凡事盡心即可。風弋清很感動這個爹爹如此爲自己着想,而從以往所知來看,也確實十分寵愛風弋清,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的父親,眼淚奪眶而出。風昊天也不覺眼中含淚,他知道自己女兒的苦,可卻無法可施,而從今日與楚離的談話中得知,或許自己這些年反而害了風弋清,不覺又有些內疚,淚從中來。

“爹爹放心,女兒自然會照顧好自己,況且王爺對女兒也很好,爹爹不必掛心。爹爹養育女兒多年,女兒自然也給爲爹爹盡些心力。”風弋清此刻的確出於真情,若是眼前這個慈愛的父親知道自己真正的女兒已逝,又會是怎樣一番心境。風弋清不願去想,既然自己已經是這個時代的風弋清,那她便替她也要爲自己好好活下去,好好的愛身邊該愛之人。

父女兩人寒暄一番,楚離和風弋清便啓程回王府,楚離對與風昊天的談話隻字未提,只是臉色沉重,風弋清也不好問。回程已是黃昏,長長的省親隊伍在長街中緩緩前行,在勝日餘輝中顯得莊嚴肅穆,宛若無言的燃燒的長龍,傾盡楚離對風弋清的愛,而此刻風弋清的心中也似乎正悄悄地發生着變化。她忽然期待起下個月的宮宴,她想好好看看古代這京都兒女到底是如何一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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