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宮宴(一)

時間轉瞬,轉眼便是進宮的日子,風菲菲和風雲兒也提前一天進了王府,風弋清也沒有覺得不妥,也可以趁此機會對這兩姐妹有所瞭解。雖說只是一場簡單的春宴,但仍要向太后和皇后朝賀,所以有封號和誥命的夫人仍需宮裝出席。風弋清一身絳紅宮裝白鶴芍藥飾之,挽一個朝天髻,寶藍色穿蝶步搖及宮廷珠飾,玉面粉飾,好不迷人,盡顯端莊秀雅,實在讓人難以和往常病懨的風弋清相聯繫。楚離竟看得有些癡了,雖說風弋清曾經也愛紅裝,但氣色不足又不施粉黛,雖然天然雕飾,但是到底沒了生氣;而今日的風弋清略施粉黛,笑顏紅潤,氣質俱佳,大不與從前,叫他如何不癡。

“清兒,等朝賀完你便把衣裝換下,小晚你可要時時照顧好王妃。”楚離吩咐道,雖說這一身宮裝奇豔,但是卻繁複厚重,他生怕風弋清受不了這一身重壓,壞了身子。

“是。”小晚回道。

“清兒,若是中途累了,便差人來尋我,我們回來便是,切不可強撐。”楚離再三囑咐道,風弋清連進宮請安都少有,更不說參加宮宴了,這次若不是風弋清興致大好,他也絕不會讓她出席的,他不願她收到一點兒傷害。

“好啦,我知道了,不要囉嗦了,再不走可就晚了。”風弋清看着楚離戲道,楚離似乎總是將她當成小孩子百般寵溺,她初時倒有些不好意思,後來便也逐漸習慣了,只是現在在衆人面前她也多少有些難爲情,便催促道。

楚離扶了風弋清上了車輿,便上了另一輛馬車,今天有風菲菲和風雲兒同行,風弋清便於二人同乘一駕。

“姐姐這一身真好看,跟姐姐成婚那日一樣好看。”風雲兒活潑笑說道,她只記得以前風弋清盡是病容,難得見到這樣驚豔的姐姐。

“這是宮裝,姐姐是王妃自然要穿,其他的王妃也都是要穿的,等會可別沒了規矩。”風菲菲眼眉一挑,向風雲兒說道,大有一副嫡女的風範。她多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這樣的衣裳,那一刻在她夢裏出現了多少遍,她知道今日便是她的機會。風弋清笑而不語。謝氏本就希望藉此次機會讓女兒進入皇家的視野,自然穿戴不能差,選了風弋清送去的最好的布料製衣,一襲明綠色織彩蝶衣裙,雖有些張揚跳脫,但也確實出衆挑眼。而張氏以爲難得有此機會,自然也爲風雲兒拾綴了一番。風雲兒一身鵝黃春衫,小家碧玉,閨中女兒之態盡顯,雖不及風菲菲的出脫,也少了幾分丞相之女的大氣,但是卻讓人覺着束縛,不惹侵犯。風雲兒到底是庶女,謝氏豈會讓她搶了自己女兒的風頭。

“等會兒朝見完太后和皇后娘娘,兩位妹妹若有熟識之人便可與一處賞花觀景,憑着自己的喜好便是,只是莫要冒犯了他人,壞了宮中規矩。”風弋清囑咐道,自己尚且不知如何應對,到時怕是難以照管到他人,既然她已將他們帶入宮中,其他的便憑個人造化,她豈不知道謝氏打的是何算盤。風菲菲聞言,心中大喜,她可不希望別人因爲風弋清的妖女之名而連累到她,她可要趁此機會多結交些人,若是跟着風弋清她哪裏來的機會,如果有別的機會,她連與風弋清一同進宮都不願。

“那姐姐可要照顧好自己,若是有誰欺負你了,你便告訴我,我替你報仇。”風雲兒天真的說道,她頭一次進宮,也是欣喜不已,自然也想好好看看。

“風雲兒,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王妃姐姐哪裏需要你的照顧?”風菲菲酸道,她就是看不得風雲兒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好了,別吵了,自家姐妹應互相照應纔是。”風弋清阻止道,她一直羨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所以纔會這般輕易的答應帶二人進宮,若非如此她大可以拒絕,也不會有人拿她怎樣。當下,風菲菲便無話,想着自己的心事。倒是風雲兒依然活潑的問東問西,許多事風弋清自己也不懂,便有一搭沒一搭的答着,只是她也不覺煩累,反而喜歡這個活潑直爽的妹妹。不覺巍峨莊嚴的皇宮便在眼前,風弋清確實被震撼到了,她只在照片裏看到過紫禁城,如今親身在皇城之中覺得肅穆萬分,但也好好的掩飾了自己的心緒,不叫人拿住把柄。

到了宮門,楚離便和風弋清分開了,朝官在前朝議事,女眷則前往後宮朝見太后和皇后娘娘,在宮門便已分了路。這時宮門已然聚了衆多女眷,由管事的太監一一領着坐上宮中的車輦,穿過長長的宮道進入後宮,來到皇后所在的安寧宮。

“臣婦(臣女)等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好。”安寧宮中,皇后娘娘秦氏正坐主位,接受着衆人的朝見,國母之姿,儀態莊重。

“太后因近來靜心,不喜人多,便不出席了,諸位今日也不必拘禮,盡情賞玩便是。春日以來,這御花園中百花爭研,本宮想已是人間奇景了,今日見了各家女兒,倒是本宮見識短了,個個是粉雕玉琢,勝似春色啊,本宮見了喜歡的緊,希望等會大家莫要拘謹纔是啊!”皇后環視一宮女子,除了一身宮裝的夫人王妃和各宮宮妃,大多是各家的女兒,可是比園中萬花更加爭奇鬥豔,滿目美豔。她當然也注意到了風弋清,風弋清是一衆婦人中最年少的,今年不過十八。先皇十子,楚離排行第九,年二十一,與長子楚胤也就是當今的大楚皇帝相差二十歲。楚胤二十三歲即爲,娶右丞相秦家洛之女秦芙爲皇后。如今皇后也已四十一歲的年華,但是卻保養得當,體態均勻。而一衆婦人,或有三四十年歲,或有半百年歲,反觀風弋清倒和諸多小女兒一般,若不是一身宮裝示人,倒叫人看不出她以爲人婦。

“離王妃倒是許久不見進宮了,妹妹身子可好些了?”皇后引導衆人將目光轉移到風弋清的身上。

“多謝皇嫂記掛,臣婦近來身體有所好轉,想着該來給母后和皇嫂問安纔是。”風弋清答到,在衆多命婦宮妃面前,她不敢有半點差錯,免得給楚離添亂,再者現下還看不出誰是是非,自當穩和行事。

“你許久不進宮,近來太后也常念着你,你是該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纔是。”皇后說道。

“離王妃自來體弱多病,離王又百般寵愛,不願王妃勞累,只是這月月的向太后請安也不該荒廢纔是,怎可讓太后她老人家記掛呢?”晉王妃附和道,乃排行第三的晉王之妻。衆人也隨之議論紛紛,這之中不乏先皇時期封的異姓王的女眷。

“好了,今日春光正好,我們說些開心的。今日大家隨意些,諸位可以到自己熟悉的各宮中換上輕便的衣裝,歇息片刻,一會兒到御花園中煮茶賞花可好?”皇后圓場道,她的目的依然達成。

風弋清也懶得理會衆人,她只在意她所在意的人和事。因着皇后的話,風弋清在太監的引導下來到了太后所在的福壽宮中。太后一生只得兩子,一個排行老二的楚尚,一個就是楚離,而當今皇帝楚胤雖是長子,卻非嫡子,由皇后撫養長大。當年傳位之時,楚尚病弱,楚離年幼,所以皇位便傳到了楚胤的手中。先皇駕崩,楚胤尊皇后爲太后,居福壽宮,靜心禮佛。

“不孝兒媳給母后請安!”風弋清端端正正的給太后行了一個問安禮,太后隨即讓身旁的掌事姑姑扶起跪在地上的風弋清。

“清兒快起來,這一身宮裝倒是苦了你了,快隨姑姑去換身衣服,然後咱們母女倆好好說說話。”太后慈祥的說道,眼裏盡是慈愛之色。風弋清也不覺難堪,便隨了姑姑去梳洗,心下想着這就是楚離的母親,不過是一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全然沒有太后的架子,只一眼便覺得溫柔和善,難怪楚離身上也帶了這溫潤之氣。

“清兒身子可是好些了,好久不曾進宮來看我這老婆子了。”太后拉着風弋清的手佯裝怨道,她本不喜風弋清身上涼薄寡淡氣質,但是因着是自己喜愛的兒子親自選的,她也就接受了,只是平日裏難得一見。風弋清和楚離成婚三年,進宮請安的回數也不過寥寥幾次。

“是清兒疏忽了,以後清兒常常進宮來陪母后可好?若是母后在宮中倦了,或是相見王爺和清兒,那母后來王府住幾日也是可好?”風弋清見太后沒有半分架子,便也就放鬆下來。換了輕便衣裝的風弋清,穿的是那日在織雲閣買的那素青底白色暗花木蘭雲錦製成春裝,換上了素雅的妝容,宛若空谷幽蘭。太后見風弋清與往時氣質大不同,說話也俏皮親切不少,心下多了幾分喜歡。

“還是清兒最會心疼人,這小半日了也不見離兒來看看哀家。”太后語氣愈加親藹,假意埋怨楚離。

“王爺這會兒正在與皇上議事,說是即刻便過來看母后,讓清兒先代爲問安,母后莫怪纔是。”風弋清解釋道。

“傻孩子,只要你們過得好,母后纔是最開心的。離兒自小便親近他的這個皇兄,只是尚兒自小病弱,和他父皇一樣走得早,離兒——”太后不覺想到往事,想她一生只得兩子,卻天不佑人,不然如今的皇帝該是楚尚纔是。

“母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以後清兒會陪着王爺和母后。”風弋清親暱的反握着太后的手,靠在太后身上,安慰道。不知怎的,她極想親近眼前這個老人,在她眼裏她只是一個母親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好,有清兒這句話,母后就放心了。與你說了這一會兒啊,母后倒覺得興致來了,聽說皇后在後花園擺了春宴,不如清兒陪母后一起去湊個熱鬧可好?”太后說道,看到今日的風弋清,她突然想再感受一下年輕的生命。

“那自然是好的,今日春光正好,母后就該出去賞賞景,踏踏青,這樣心情也會好許多的。”風弋清說着便攙着太后出了福壽宮,她認爲老人多出門走動走動是極好的。兩人說說笑笑,慢慢騰騰的來到了御花園。因爲是臨時起意,太后也沒有帶着儀仗,和風弋清一樣也是簡單衣裝便來了這滿園春色的御花園。此時的御花園熱鬧非凡,各女眷早已經三三兩的聚在一起,或嬉戲,或賞花,好不歡愉。而夫人宮妃們則聚在一起討論着各家公子和未婚侯爵,其實這是三年一次的慣例了,人人都知道,每三年一次的宮宴其實是藉此機會讓王侯公子小姐公開接觸,促成良緣,或者利益聯姻。此時宮宴還未開始,個家女兒各藏心思四處有賞,風雲兒和風菲菲早已不見了蹤影,而其他衆人也並未注意到風弋清和太后的到來。

“聽說前段時間,風弋清這個妖女死而復活,莫不是被甚麼妖魔附了體?”

“哎,跟她娘一樣,慣會作亂,你們可還記得兩年前的一次宴會上?”

“記得記得,那時可真是可怕啊,誰會想到她會在那時妖性發作啊,居然吸人血,不是妖女又是何物?”

“真的?以前只聽說離王妃自小身帶奇症,會吸食人血,但卻從未見過,原來是真的。”

“那次你不在,我們可都是親眼看見的,她平日鮮少出門,怎麼今日還進宮來了?”

“是帶了她的兩個妹妹進宮來的。”

“你說左丞相的兩個女兒吧?剛纔我看了,長得確實不錯,丞相府門戶也大,只是家裏出了個妖女誰還敢上門提親啊。誒,對了,你們等會可得小心點,萬一等會風弋清又發作了,那遭殃的可就不知道是誰了。”衆婦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道,風弋清向來是京都之人的談資,如今衆人見風弋清不在,便又說了起來,卻不巧此時風弋清和太后正好經過此處,全部的對話落於耳中。

“哼,是哪裏來的長舌婦在這裏搬弄是非,哀家倒要知道知道。”太后一跺手杖,那幾個婦人這纔回過神來,見是太后,慌亂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息怒,是臣婦等人見識短淺,在此胡說八道,還望太后不要怪罪。”衆婦人反映過來,紛紛下跪。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尚書令家的,怎麼,現如今倒不把我這個老婆子放在眼裏了?清兒是堂堂離王妃,豈是爾等可以亂嚼舌根的?以後爾等不準在進宮,免得擾了我這後宮的清淨。”太后依然憤怒,她也親眼見過當年風弋清發作的症狀,也知道風弋清的妖女之名,因着她母親的關係起初也不大喜風弋清。但是楚離再三解釋過事情緣由,哪裏是衆人只說,她也就漸漸放下疑慮來,如今她哪裏能忍有人在背後嚼她兒媳婦的舌根。

“太后息怒啊,臣婦知錯了。王妃,對不起,臣婦等人以後再也不敢了。”以尚書令夫人蘇氏爲首的衆夫人告饒道。

“母后,想來各位夫人也是關心清兒,只是聽了京都之人的謠言方纔這般說道,並非有心之爲,應該是無心之失,不過是些市言井語,各位夫人怕是偏聽偏信了。”風弋清也順意替眼前衆人說道,卻也暗諷,替自己討回一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高興,她不過是不想擾了太后的興致。

“還是清兒懂事。你們身爲正妻夫人,就這點兒市井見識,回去後好好自省三個月,不得出門,可領罰?”太后此刻威嚴。

“臣婦等領罰,多謝太后,多謝王妃。”領罰後衆人便悻悻離去。

“母后不是在靜心嗎?怎麼過來了,兒媳應該去接您纔是。”皇后聽聞此事匆匆趕來。

“清兒,你也真是的,過去請安便是,怎麼好讓母后這般勞累?”皇后向太后請過安後,又正色向風弋清說道。

“你莫要怪清兒,是哀家自己要過來。靜心?若不是哀家今日前來,哪裏知道宮中還要這樣糟心之事,身爲皇后,這就是你的治理之道?”太后責備道。

“母后息怒,是兒媳管教無方,只是清兒妹妹身帶奇症,大家又不瞭解情況,這才隨意揣測的,還望妹妹大人大量纔是啊。”皇后也奇怪,往日太后不曾這般維護風弋清,怎麼今日倒替她說起話來,莫非風弋清真施了甚麼妖術,迷惑了太后?

“皇嫂說得是,母后就不要揪心了,不要辜負了皇嫂今日的安排纔是。”風弋清模棱兩可的說道,不知道意指何向。

“以後若再讓哀家聽見這些胡言亂語,定不似今日這般輕判。哀家今日有些乏了,先回宮了。清兒,你可要同母後一道?”太后畢竟年事以高,經此一事有些累了,她不想留風弋清在此又受人非議,但是又不願掃了她的興致。

“母后,今日清兒還有兩個妹妹同行,此時不知道身在何處,怕等會兒闖了禍,壞了宮中的規矩,現下準備去尋她二人。晚些時候,清兒再過來給母后請安。”風弋清說道,雖然她也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是有些人和事是不能逃避的,該面對,遲早要面對。

“如此也好,清兒就好好賞賞這春景,莫要讓他人攪了興致。”太后囑託道,便隨着姑姑的攙扶離開了。風弋清也去尋自己的兩個妹妹,她知道,今天的故事還遠遠沒有開始,剛纔不過是個插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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