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愛情初體驗

每當重要事情即將來臨,我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簡稱猴急。從六點鐘下班開始我就一直盯着電腦右下角的屏幕,眼巴巴的看着的時間剛好七點,卻納悶爲甚麼手機這麼安靜。剛打開手機,就接到李軒的來電。

“你好,我是現在直接到你公司樓下接你還是?”

“真的不好意思,我現在還在加班,晚一點打電話給你。”我瀟灑地掛掉了李軒的電話,穿上大衣乘76路公車回家,晚上準備喫麻辣火鍋。

我是對他有那麼一絲好感,但還沒有好感到圍着他滿世界轉。男人,大多總在第二次約會就想欣賞你的臥室和大腿。和你在一起一週後發現信用卡透支餘額不足後,開始放你鴿子。半個月後開始責怪你衣服太新,胸部太平。一個月後在他家發現別的女人遺失的黑絲,上面還透着性感的花紋。從此以後你打他電話不是關機就是不在服務區。

我打電話給小七,告訴她我今天拒絕了李軒的約會。小七說她半小時後會出現在我的廚房,教我怎麼做鴛鴦火鍋。

小七來到我家的時候拎了兩袋食材。她號稱是食神,從中式快餐,日本料理,韓國烤肉,西式甜品,她就是所有男人嚮往的食譜大全。她對我一頓豪言壯語:“看來我教你的愛情哲學起了巨大的作用,你終於學會了怎麼在這個充斥着荷爾蒙的世界裏截取幸福。”她一邊揮舞着菜刀,一邊狂吐唾沫。她進廚房的樣子不是優雅的LADY,也不是大媽,倒像是個屠夫。

我剝着大半個洋蔥,燻得眼淚嘩啦嘩啦往下掉。或許男人永遠在乎的是得不到的東西。

我一邊洗着的手,一邊在琢磨,我臨時變卦,李軒會不會覺得我很沒教養。

小七一陣冷笑,“教養?我來告訴你甚麼叫做教養。他沒準在你掛電話以後,對着手機大罵三字經,把你的祖宗十八代親戚全問候一遍。然後再拔通哪個小莉的電話,在酒吧裏邂逅親密情人。現在的男人大多缺乏教養,對女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又大男子主義,頭皮屑都快成大暴雪了還沒空去洗。當然,還有那些孤獨寂寞看起來像是好好先生的男人,四處獵豔靠一Y情來發泄對整個世界的不滿,恣意揮霍荷爾蒙,到處留下自己一夜風流的肉體證據。你跟我說教養,這年頭的教養早轉移到腰部以下了。”

面對自己喜歡的男人,我真的不忍心二次拒絕。我把救助的目光投向小七。和小七喫完火鍋後我又接到了李軒的電話。他說他半小時後會出現在我的公司,順便接我下班,帶我去喫宵夜。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答應下來。

“我先載你到單位,然後你假裝很累的樣子走在公司樓下,笑着對他說你其實剛剛加完班肚子有點餓,要不去喫個宵夜。身體有點不舒服,可能是因爲生理期剛來。腦袋還有點痛,可能是傳染了辦公室感冒。最近還有點貧血,問他有沒有認識的老中醫。一晚上他扶着你逛西湖,藉着你身體虛弱開始佔你便宜。半夜一點鐘送你到他家,說他有治療痛經的祕方,然後解開你衣服的扭扣。第二天你打電話告訴我,你找到第十七個男友了,讓我提先準備好你結婚的紅包。一週後你拉我去試婚紗,接到他的電話是分手消息!”

“你是在複述昨晚看的電視劇嗎?”我反問小七。

“你不覺得你現在的狀況和昨晚演的電視劇出奇的一致嗎?”

我聳了聳肩,兩次拒絕同一個男人同一天的約會是不道德的。於是我還是讓小七開車把我送到了公司樓下。

半小時後,李軒的車準時出現在我公司的樓下,他很準時,他說讓女孩子久等不是他的風格。他很紳士,下車爲我開車門,還替我係好安全帶。他很溫柔,替我拔去嘴角邊的頭髮,問我會不會覺得冷。

我們在西湖邊茶館坐下,這裏很有江南風情的古韻。不像西餐廳那麼市儈的圍着一羣裝斯文的暴發戶,也不像星巴克一樣彙集着一羣裝小資僞文藝的苦逼白領族,更不像酒吧裏窩藏着一羣把自己封閉在裏面發泄的偷歡客。

我們相視而座,他虔誠的看着我,彷彿在研究世界未解之謎。我羞澀的笑笑,他說我像宮崎駿筆下走出來的漫畫少女。我的腳尖輕碰着的腳踝,他的指頭微觸我的脈搏。

我和李軒的感情昇華太快,茶館已經遠遠不能滿足我們的需求。於是,我提議換場地,當然,我們不會去賓館。

我們還是在西湖邊逛,因爲沒別處可去,畢竟這裏曾經有那麼多生死相許卻不能生死相依的悽美故事。夜晚的風有點涼,他拖下他的外套給我披上。過馬路時,他牽着我的手讓我很有安全感。聊到動情之處時,他低頭輕吻着我。該死,劇情果然和我前任男友如出一轍,只是換了個男主角而已。

其實在追求幸福的路上,我一直都洶湧澎湃,只是每當被男人甩掉之後我纔會心如止水一禮拜。我的心願真的很小,我只是希望可以和一個喜歡的男人去趟民政局,希望開車快到家了不要拋錨,挑了半天挑的柚子不要太酸,客戶方的談判對象是個帥氣單身的鑽石五老五而不是五十歲禿頂的老頭,偶爾一次肉體出軌不被男朋友抓住現行,去外婆家餐廳喫飯剛好不用排隊,駕車去景區遊玩不限牌照,趕時間去機場時不要遭遇紅燈。還有,去看婦科的時候主治醫生不能是男友她媽。

在被他吻到窒息的這段時間裏,除了想起自己這點可憐的心願之外,我還想到我和李軒今晚的關係。我想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所以會一時衝動,會忍不住對喜歡的女生表達愛意,會剋制不住抓住機會就不放過。生活中,這種男人大把的存在着。他們總是以親吻來判斷去賓館的距離,在親熱結束後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在激情退去後憂鬱的抽根菸,或者急匆匆的穿褲子找皮帶,彷彿在下一秒就要被抓住現行。

但我還是被他身上淡淡的CUCCI男式香水迷住了,我們駕着車來到了他的住處。

他踢掉我的鞋子,撫摸我的頭髮,解開我的項鍊,鬆開我的腰帶,然後遞給我毛巾和浴巾。

“浴室在那邊,晚上吹了那麼多冷風,彆着涼了。我去給你煮點薑茶。”

天,到手的美味他居然不喫,李軒虔誠的樣子像耶穌,看見我露肩的模樣心裏狂念善哉。我接目瞪口呆地接過毛巾鑽進浴室,突然覺得人生開啓了嶄新的可能。

從浴室出來,他端來熱氣騰騰的薑茶。我才注意到他的臉像餅乾盒一樣方正,但我似乎很喜歡喫餅乾。我的手沒端穩把薑茶灑出來弄髒他的地毯,我忙着說sorry,他忙着對我說沒關係。

我們喫着曲奇看着電視劇,我像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似的安心躺在他的懷裏哈哈大笑。他安靜的抱着我,彷彿在抱着他失散多年的女兒。他輕輕地撫摸,就像在撫摸一件藝術品。

清晨的第一縷微風帶着勃朗風山腳小鎮的清鮮迎面拂來。我光着腳丫站在原木地板上,穿着V領的素色長裙站在窗口吟詩,雖然我的頭髮有點亂,口氣有點重,像被莎士比亞附身一樣拿着半杯涼白開動情的感慨。手機裏又響起那熟悉美妙且該死的旋律:主人,起牀啦!主人,上班啦!我終於從夢中醒來。睜着看着他用手臂撐着半邊腦袋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他的表情裏分明含着玩味戲謔,我可以肯定他看我的眼神不是在研究聖母瑪利亞而是在觀賞他的獵物而已。

“你昨晚有聽到甚麼奇怪的聲音嗎?”

李軒淡淡一笑,搖搖頭:“你睡覺的樣子像個孩子,好安靜。”然後在我的額頭上輕吻了下。

我緊張地朝被子裏看了一眼:“我們昨晚有發生過甚麼嗎?”

李軒沮喪地點點頭,“你可要對我負責……”

……

第二天我看到手機裏有17通未接電話,全是小七打來的。我約她老地方見面。

“說,你和他昨晚進行到哪一步,和他接吻的感覺像不像吻到了金城武?身上有幾塊腹肌,胸毛佔渾身的毛髮的百分比,胳膊上有沒有刺別的女人的名字……”

我到底是上輩子做了多少缺德事,竟交了小七這麼個極品損友。

“姐們,別問了,我害怕。”

“你怕甚麼呀,明天又不是世紀末日,天又沒塌下來,你養的金魚還在我家魚缸裏游來游去,下水道又沒堵住,冰箱裏的牛奶又沒過期,老闆又沒打算炒你的魷魚,父母又沒的催你立刻帶男人回家,你的業績又不是拿了倒數第一,信用卡又沒有刷爆,車子的貸款早已還清。話說,你昨晚到底跟他進展到哪一步了,我打了你十幾通電話都沒接。”

我在小七的威逼之下我承認了和李軒的關係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小七的半杯雀巢是徹底浪費了,全噴到了地板上。“你說甚麼,你的城池這麼快就被他攻克了。拜託我的大小姐,你們才認識幾天?男人從來不會在意輕易到手的獵物。再說,我可不想再安慰你第17次失戀。”

“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很好很好,我彷彿又回到了初戀。”

“在這個到處殘留風流DNA的城市裏,找到一個好男人戀愛結婚的機率和摔飛機的機率差不多。你或許更適合去買福利彩票。”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我喜歡的外型已經跟別人生死相許,我討厭的款式每天站在我家樓下唱跑調的情歌。我喜歡的穩重正在追求我對面那個便祕多年的女孩,我討厭的笨蛋每天隨尾我換三趟公交車。請問,我到底還應該再買多少年的福利彩票纔可以找一個好男人去馬爾代夫度蜜月?”我從口袋裏掏出半沓福彩從桌上一扔。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媽媽下個月生日?他爸爸下個月退休?他還有個快30歲還沒有嫁出去的妹妹?他最要好的朋友在證券公司當經理,他最近買的股票掙了幾百萬?他將來的奮鬥目標是喫遍全世界的美食?”

我白了小七一眼,“拜託,這些都是你家裏的事情。他爸媽不是領導班子也沒開雜貨鋪,他是獨生子沒有妹妹,他最好的朋友還在瑞士滑雪,他沒買股票,奮鬥的目標是公司上市而不是全世界美食。”

“我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很適合你。不過在你沒有嫁出去之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尋找備胎。一個女人的魅力不在於她有個多麼優秀的男友,而在於她正在被多少個優秀的男友追求。我有必要讓這個李軒有一種危機感,這樣纔可以保證你在30歲之前可以當上媽咪而不是棄婦。”

小七把我帶到了酒吧。燈光昏暗提升了曖昧指數,舞臺上舞騷弄姿的女人竭盡所能發揮自己獨有的魅力。走道里擠滿了寂寞的男女,你已經分不清楚廉價香水、劣質髮膠還有香菸散發的味道。在這裏,每個人都會卸下自己防禦的面具,展現出原始的本能。來這裏找愛情的無非是藉着愛情的幌子來四處獵豔。男人與女人之間眼神迷離,相互挑逗。聽着高分數的舞曲,狂肆地扭着身體。喝着勾兌的酒水,抽着各種國外牌子的香菸。沒有誰可以完全保持清醒,男人藉着醉勁開始佔女人便宜,女人藉着酒性隨意任男人在身上游走。

這裏彙集了所有孤單寂寞、價值得不到肯定、工作得不到認同,情感遭受過背叛、身心飽受煎熬的都市客,這也許是最後一片可以讓自己麻木的靈魂得到死前狂歡的棲息之地。

“你覺得在這種地方找的男人可以成爲結婚的備胎,而不是毀婚的爆胎。”我湊到小七的耳邊大聲問道。

小七挽着我的手,在我耳邊笑道:“這裏除了一夜風流還有一見鍾情。”

小七帶着就靠着吧檯坐着,我酒量欠佳,就點了一杯果汁,小七則點了瓶黃酒。她兩杯酒下肚就踩着高跟鞋自己跳舞去了,我把一個人晾在吧檯上。

我憂鬱地喝着果汁,覺得這一羣人的狂歡和我一個人的孤單多少有點格格不入。褲袋裏的手機不安份地響起,一看是我媽打來的電話,趕緊鑽到洗手間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後小七依舊沒有蹤影,酒吧是她的天堂,一直以來都是。

當我眼光四掃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定格在我的視線範疇之內。我突然覺得燈光太亮,與李軒的對視讓我的臉變得通紅,彷彿剛纔喝的不是果汁而是白蘭地。

李軒禮貌地走過來與我打招呼。“你怎麼也在這裏?一個人?”

“啊,沒……沒有,被朋友硬拉過來的。”我明顯覺得自己有些語無倫次。“你呢,你怎麼也在這裏?”

“我來這裏談點生意,剛好談完。”

來酒吧裏談生意?我仔細打量着李軒西裝革覆衣冠楚楚的模樣,這身行頭怎麼看都像是商務人士而不是夜店泡妞專業戶。

我伸手扯了扯他的領帶,他摸了摸我的發頸,我的臉貼近他的胸膛,他的手環顧我的腰。

“喲,姐們,行啊你,我才走這麼一會,你就跟男人勾搭上了。”小七喘着粗氣,一口氣把一杯黃酒喝下肚。

“你是何心的好朋友吧,自我介紹下,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叫李軒,朋友都叫我阿軒。”他大方地介紹。

我暗自竊喜。一個女人在對一個男人以身相許之後,並不是先盤算着怎麼進駐他們家的戶口本,而是渴望男人可以向外界宣佈自己是他的女友,這是女人身份的象徵。這種象徵表明了男人肯爲你結束單身生活,正式允許你在他的世界裏披頭散髮地走來走去。

小七微愣得想要跟我獲得眼神上的交流,但我光顧着自己竊喜全然無視她對我眨眼眨到抽筋。

“哦,你就是何心的新男朋友啊。那恭喜你了,找到這麼一位好姑娘。那我先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永結同心”

我惡狠狠的揪了小七一把。這個敗類從來不分任何場合就亂飆她的成語。

小七朝我呲牙咧嘴,心裏可能把我詛咒了八百遍。“對了,既然你找到了你的幸福,那我也要跟着我的幸福走了。這是我的朋友TONY,我們先走了,拜拜。”

小七摟着TONY的脖子,哼哼哈哈地離開酒吧。

可是我怎麼看那個TONY都不像是個可以開着跑車帶小七去周遊世界,在她高興的時候的時候給她一次激情派對,在她無助的時候帶來去商場刷爆眼球的大款。反倒是像一個亟待媽媽呵護的乖寶寶,老師教鞭底下的好學生,一輩子要跟太太相濡以沫死要同穴的好先生,給小孩洗尿布學餵奶的新爸爸。

我突然有點同情TONY,沒準明天他會向我傾訴今晚是他此生最悲慘的一夜。

“你就這麼讓你朋友跟別人走了?”李軒突然問。

“放心吧!我反倒是有點擔心那個T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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