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愛情OR友情

我想,這會是我此生最浪漫的一段時光。儘管在這個嘈雜骯髒的世界裏,我們都在愛情路上撿破爛,但我依舊願用一世去換取一次真情。

那段日子裏,我們手牽着手一起去雷峯塔追憶白娘子的傳說。我們在淨寺許願,希望用盡一生去供養彼此。我們在太子灣賞花,在龍井路喝茶。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裏擁吻,一起去溜狗。在陰雨綿綿的日子裏看肥皂劇喫水果。他幫我修腳指甲,我幫他遞鬍鬚。他幫我掀馬桶蓋,我爲他關遊戲機。他喫下我煮的失敗午餐,我忍受他偶爾的呼嚕聲響。他替我還清整月帳單,我替他買下當季流行趨勢。

“李軒,你會娶我嗎?”每當陽光從窗欞灑到地板上,我慵懶得倦在他的懷裏,欣賞他指甲上的月亮時,總會一遍又一遍尋問這個問題。

就算每次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但還是忍不住會去問,直到把對方問到厭煩爲止。但從目前來看,李軒很享受我這樣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問題。因爲諸如像“我愛你”“我娶你”“一輩子”之類的這種信誓旦旦的保證只不過是最廉價的地攤貨,比起讓他給你做一個月早餐,送你一個月花這種實際行動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我會娶你的。”李軒每次都很有耐心的回答我。而我每次聽完後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和佔有感油然而升,因爲熱戀期的我很享受這種信誓旦旦冠冕堂皇的保證書。

我多想就這樣溫暖地匍匐在他的胸口,管他外面是狂風暴雨還是電閃雷鳴。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他起身披上那件還帶着我洗髮精味道的浴衣,走到陽臺上接起電話。

我敢肯定一定是個女人打來的,而且每次都是在我極度需要溫存的時刻,我甚至有點嫉妒來電話的這個女人,是她剝奪了我與這個男人的精神生活。

女人總是仁慈的動物,男人所犯的錯誤總會自己先替他辯解一千次,所有的錯誤都預先被原諒了。

李軒回到臥房的時候表情滯有一絲沮喪,他朝我勉強擠出的笑容裏滲雜着一絲耐人尋味的無奈,這點從他嘴裏叼着的中南海可以感覺出來。

“我有點急事,今天就不能陪你了。”他一邊着急地撿起地板上的褲子,煙幾乎燻得他眼淚都快掉下來,他扣襯衫也是手忙腳亂的。匆匆在我額上心不在焉的吻了下,然後噴着濃烈的香水以掩蓋掉我在他身上留下的味道。

“那你今晚還會過來嗎?”

他搖了搖頭,沒有一絲遲疑。“不了,公司出了點棘手的事,我得趕緊處理。”

我的耳邊響起一陣隆隆的聲音,還以爲是飛機,原來是隻蒼蠅鍥而不捨地在我身邊盤旋。不一會,聽見一陣響亮地關門聲,他走了。

我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的光暈,一下子覺得世界很空蕩,房間好像個大冰窯,一個人睡這麼大的牀沒有半點溫度,然後我終於掏出手機憂鬱地拔通小七的電話。原來,我竟然這麼害怕一個人的孤單。

每次我跟小七的約會就像兩國交戰,剛下完戰書就開始挑釁。這傢伙一定是翻着字典接我電話的,內容是用盡所有詞把我罵得狗血淋頭。當然,她這麼有素質,把我罵死也沒帶一個髒字。

“你見色忘義忘恩負義絕情絕義背信棄義重色輕友色迷心竅,活該你長了一張歲月蹉跎得像榴蓮般的老臉,養了一隻青春期沒過就提前老年癡呆的貓……”

我有種欠了她五百萬還不起的恐懼感。

原本空蕩的屋子像迎來了一場地震,屋子裏所有的傢俱都在晃動。我躺在牀上,聽着來自小七的肺俯之罵,一下子空虛的心臟頓時灌滿了水泥。

“我上次月欠你的包子錢沒還?後半夜去你家欣賞到了沒來得及穿內褲的男友?還是我養的貓撲進魚缸把你的魚當成了晚餐?”

“是我打了你15通電話用光了包月短信你就像人間蒸發似的沒了消息,現在我正準備關機睡覺你倒詐屍還魂了。”

我放聲大笑,每次聽見小七的聲音,我就覺得自己無比真實的活着。大學時的好朋友那麼多,可唯獨我倆的關係最鐵。她總像個大姐一樣照顧着我,在我失戀後總是她替我抹眼淚,就算她找了新男友,也會讓新男友像照顧妹妹一樣照顧我。我們會穿姐妹裝,買相同款式的公仔,喝同一瓶飲料,喜歡擠在一張牀上睡覺,一起討論隔壁的帥哥。第一次去酒吧玩太嗨酒灑在別人身上,她替我捱了兩記耳光。左胳膊摔斷打了石膏她天天幫我背畫板上美術課……

我常問小七,你上輩子是不是欠了我很多錢,所以這輩子活該對我這麼好。

小七每次都扔給我一記大大的白眼,“誰稀罕對你好。像你這種‘蛋白質’(笨蛋+白癡+神經質)超容易被男人騙,動不動就對人掏心掏肺,在這佈滿地雷子彈亂飛的世界裏,我不給你指條明路你豈不是要死無全屍。”

我和小七十年的友情,整整十年,除了我爹媽外,她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我們之間甚麼都可以共用,除了男人。但我還是經常懷疑人生,我這十來攢來的這堆爛桃花是不是小七這損友給我招來的?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說明我正在享受我的愛情亢奮期。你幹嘛不來我家找我?”

“我又不是內心猥瑣的女流氓,非要去你家參觀一下新男友肌肉。再說了,你的臥房每天就像案發現場,我去了他慌張地穿衣服,你慌亂的收拾房間。還有,以我這大牌的容貌與這曲線的身材,是個男人看見我褲腰帶就得鬆綁。咱們是好姐妹,雖說我不會犯這種原則性錯誤,但難保前一秒愛你的男人不會在下一秒愛上我。”

我一直不明白,是甚麼樣的好心態讓小七一直保持高度自戀。

“要不咱們出去的曬曬太陽吧,具體聊聊最近你和那個TONY是進展到了廚房還是臥房。”

小七沒好聲地回覆我,“得了,我也比較關心你和17號的愛情昇華到哪個層面了。”

兩個女人一聊起男人那點事,永遠都可以保持高度一致並且可以滔滔不絕。

我們倆約在老地方見面,市區的一家創意餐廳。我喜歡這裏是因爲這裏的環境讓人有種環遊世界的感覺。然後透着玻璃窗戶看着窗外來往的人,想想以前的人和事。每次把身體安放在這裏,我的心纔可以如西子湖水一般平靜。

小七遭遇了路上堵車,比我們約好的時間足足晚了半小時。她來的時候臉部表情都已經扭曲,火爆脾氣的她更喜歡駕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在城市駕車沒有一天會有好心情。

“行了,不就路上堵車嘛,我等你半小時都沒一句怨言,你倒火冒大丈。”

“算了,我對城市交通的感想已經瀕臨崩潰狀態。話說,你跟那李軒貌似有點戲。不過呢,誰知道他表面看起來英俊瀟灑衣冠楚楚,誰知道會不會是無恥之徒衣冠禽獸。”

話畢,小七扭着蠻腰去了趟洗手間。我遠遠看着她踩着十公分的紅色高跟鞋,總覺得她的形象是優雅的,但我太瞭解她了,扔掉一堆女性優雅的裝扮,她骨子裏是個爺們。

她走路的樣子裝得很淑女,一屁股坐下,整個身體保持筆直狀態。看她就像是時尚雜誌的名人,特有範。

“唉,我剛纔說到哪了?”她問。

我喝了口飲料,“你和那個TONY怎麼樣了。”

“本來就沒打算跟他怎麼樣,他能娶我嗎?他能當我以後孩子的爸爸嗎?他能滿足我極度膨脹的購買慾嗎?他只適合跟十八歲的純情少女談場藍色生死戀,跟我玩玩激情一夜就行了。”

“我要有你這麼灑脫就好了。”

“唉,你要有我這麼灑脫,你就不會被男人傷了又傷。你對他用情,他把你當衣服。女人沒愛情沒婚姻一點都不可怕,自己覺得怎麼高興就怎麼過,誰沒了誰地球還不是照轉。”

“停……”我已經聽夠了小七的人生宣言,這十年來我幾乎每天都聽到這些陳詞爛腔。

“得,算我又多說了一句廢話。不過我可警言你,以我的直覺,你最好趕緊從17號的愛情旋渦裏全身而退。”

“爲甚麼?”

“因爲男人在解開你衣釦的所說的話都是自欺欺人。當你盤算要跟他結婚,他開始把你當危險地帶。我不想見你又一次被男人傷害。”

從餐廳走出來正好是下午兩點,小七拉着我走向了對面那幢掛滿PRADA廣告大片的樓裏。

那天我們倆特像個沒文化的暴發戶,看見大牌就往裏頭鑽,那些優雅得躺在櫥窗裏的名牌時裝早就讓我們連自己姓甚麼都快忘了。小七這個社會敗類血拼了好一堆奢侈品,每次跟她出來逛大街,我總覺得自己像個傍到了富婆的小白臉。

小七逛街消費的欲物是與日俱增,你看這雙高跟鞋是不是特別適合我這個短腿的貨。這衣服的顏色是不是與我這氣質特別搭調?然後會毫無猶豫的拿下,好像錢就是從天上掉下來似的。

我趁小七結賬的時候在商場走廊裏瞎轉溜。真是不轉還好,一轉就看見了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的人。我的12號男友孫斌。

其實我只是覺得對面那個油頭粉面,戴着副超厚眼鏡,西裝筆挺的看上去像個賣保險的傢伙長得像12號。

小七心情倍兒爽地拎着袋子走了出來,“怎麼了你?”然後她朝着我目視的方向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小七抓着我的手臂特激動,就像看見了她心目中的波斯王子。“哎喲,這摳門貨怎麼也有這雅緻來光顧銀泰,他不是最愛便宜的地攤貨嘛。”

看來我的眼神沒出問題,果然是12號,旁邊還站着一位五官不清的老姑娘。

“走,咱瞧瞧去。老情人見面,分外眼紅嘛。”小七拉着我朝12號走去。

我們倆有說有笑假裝和孫斌在銀泰來了個偶遇。

“這麼巧,居然會在這裏遇見。”孫斌扶正了眼鏡,上前跟我們來打招呼。

小七特雀躍,“太巧了,像您這麼艱苦樸素每天都過紅軍二萬五長征的勤儉拮据的榜樣怎麼也會捨得來銀泰這種充滿了銅臭味的地方奢侈一把?”

在我的印象中,從小七見到12號的第一眼,就對他充滿了仇視。

我就看着孫斌的臉一下子變得紅橙黃綠,旁邊站着的小嬌羞還扯着他的衣袖問他這兩個人是誰。

“好久不見了,這位是你的女朋友?”我打破僵局。

小嬌羞看起來有點得意,“不,我是他的未婚妻,我們剛選完婚戒。”她把手展現在我們面前開始炫耀她的一克拉幸福。

小七趴在我的肩上樂壞了,我總覺得我這姐們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我哪次交男朋友她不是給我潑冷水就是對他們做人身攻擊,我的失戀史絕對跟這傢伙脫不了干係。

孫斌的表情頓時慍怒,“你笑甚麼呀?有甚麼好笑的。”

“沒,我這不是替你高興嘛,這纔多久呀,你都有未婚妻了都。我在這先祝你們早生貴子永結同心啊。”小七強忍住笑。

“謝謝啊,你們先逛着,我們還有事。”孫斌拉着小嬌羞從我們身邊快速走過。

我隱約聽見他的未婚妻問他我們是誰,孫斌只是含糊的說不太熟。

當我和小七走到地下車庫的時候,剛好發動車子,便看見小嬌羞駕着車從我前面開過,12號坐在副駕上,兩個看上去很恩愛。

“我剛還在納悶,這12號這麼摳門的貨色,怎麼會捨得給這女孩買卡地亞。你信不信,這丫肯定是傍了個小富婆,婚戒的錢刷的還是女人的信用卡。”小七似乎發現了驚天大新聞一樣。

“別說了,行嗎?”我看着他們的車子漸行漸遠,有氣無力的想讓小七安靜一會。

車子漸漸開出地下車庫,前面紅通通一片,我們堵在口子上了。我躺在車裏,聽着外面雜亂的喇叭聲,想起了以前跟孫斌認識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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