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菜

“上菜啦!最後一道硬菜,山雞燉山蘑!”蘇宛端着瓷盆大老遠就開始喊,嗓門清亮。

魏沉舟生於富貴之家,又是讀書人,平素在高樓廣軒裏吟風弄月慣了,從不曾在白屋陋室裏駐足,更別說用飯了,且世人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近墨者黑,不可與之多接觸,可看看笑容鮮妍的蘇宛,天真懵懂的蘇純,還有她們那位儀態端莊的娘,再看看這一桌子精心烹飪的菜餚,坐在這山野茅屋中,滿袖清風,滿眼青翠,真真是心曠神怡,人生之樂。

沒想到這小子還是官二代呢,那就更得留飯好好結交了,飯桌上最易出朋友嘛,蘇宛心裏算盤打得噼啪響,面上笑容愈璨然,黃鼠狼見雞似的,一一介紹,“家裏沒甚麼好東西,我就隨便做了幾樣,這是涼拌木耳,蒜蓉野菜,清蒸蛋羹,對了特別是這個山雞燉山蘑,純天然高營養,你快嚐嚐吧。”

謝繡溶忙給貴人舀湯添菜。魏沉舟微微抿一口湯,只覺滿口生香,香濃而不膩,正好他肚子也餓得緊,兩口下去喝個乾淨。小廝見自家爺用飯好久沒這麼爽快,也自顧舀了一碗,一口灌下,兩眼放光,不住歎服,“姑娘這手藝堪比西鳳樓的大廚啊。”

蘇宛邊給娘和妹妹盛雞肉,邊謙虛道:“哪裏哪裏,你這樣說我會驕傲的。”

蘇純見客人都喫過了,才捏起碗裏的一個大雞腿啃,她都快忘記肉的味道了,有肉喫真的好幸福呀!

一頓飯喫的十分愉快,在蘇宛面面俱到的熱情待客中,想必他們已建立起了革命友誼,臨走前那位小廝看她的眼神都是激情且崇拜的。

日影西斜,蘇宛送魏沉舟出村,那位小廝鬼機靈,早不知道閃哪去了。孤男寡女走在寂靜山道上,縱使蘇宛殼子裏是個二十八歲的老大姐,經驗豐富,可和這樣一位對自己有些意思的純情少年走一塊老感覺怪怪的,像是要誘拐無知少年的狼外婆。

“那個......你腿還好吧?”尷尬不如尬聊。

“嗯......”

“今天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對付那個惡婆娘呢!”

她咬牙捏拳,腮幫子鼓動着,像只小青蛙似的,實在讓人忍俊不禁,魏沉舟微微一笑,“大澧朝律法嚴明,壞人總會得到懲罰。”

他眼底笑意深深,蘇宛反有些臉頰發燙,就算是她這老阿姨,也頂不住這樣一個純情小正太的凝視啊。她揮去腦子裏那些齷齪念頭,撓頭笑笑,“對了,你大清早的怎麼會在山上啊。”

見魏沉舟面有難色,似有隱言,蘇宛忙截住話頭,“我就是隨便問問,如果有甚麼爲難的地方,可以不說。”

魏沉舟緊皺的眉頭微松,坦然一笑,面上仍有陰鬱顏色。他負手止步,目之極眺,不無悵然的遙望遠處的霧鎖青山,流霞滿映,“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來這裏是想開墾荒地,種植藥材。”

封建社會等級森嚴,有士農工商之分,翰墨學子皆對銅臭商道嗤之以鼻,再說他是縣官的兒子,總不會缺錢到要去自己創業吧。

“你很缺錢花?”

“不是我缺錢花。”魏沉舟淺嘆一聲,目中多有嫉惡如仇,“窮鄉僻壤之地百姓生活多艱辛困苦,四季又多自然災害,我父親想着手整頓,可被貶官至此,無法面見皇上,朝中又有政敵,奏疏屢次被押下不達,沒有銀子寸步難行,父親日久就積牢成病,我憂心不已,只能從商道上想想辦法了。”

“我們家不是還有四畝閒地嗎?我自己一個人也沒法料理,荒着也是荒着,不如你先拿去試一試,做個試驗田,如果收效好再大規模廣泛種植。”

魏沉舟眼睛一亮,“也是個辦法,不過也只能來年開春再翻土種植了。”

蘇宛支頤沉思,“我聽我娘說起過紅梅村的由來,這裏百年前原來是一塊荒地,是一位大商人看中了這裏的氣候條件,就開始着人墾荒大力種植紅梅,後來這裏遷入了人家,就被叫成紅梅村了。這年景村子裏的人肚子都填不飽,自然不會明白這其中的可觀利潤,據我所知,大澧朝繁榮昌明,人一旦喫得飽穿的好,自然就會去追求生活質量的提升,若種植紅梅,再加工成盆景銷售出去,必定會大賣,最重要的是正好快入冬了,年前銷量會更好。”

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大字不識的山中農女該具有的慧眼頭腦,魏沉舟驚歎不已,“果然是好主意,既能順應時令,還能立即着手,最重要的是梅樹苗便宜,但雕剪成盆景會昂貴數倍不止,其間利潤相當可觀。”

蘇宛笑道:“那四畝地就當是我入股了。”

“入股?”如此新奇的詞彙魏沉舟還是第一次聽說。

“就是我把田地免費給你用,等賺了錢你給我分紅呀。”

魏沉舟想起她家那三間一窮二白的茅草屋,忙道:“自然,我分你三成。”

“好,那就這麼說定嘍!”

蘇宛眨眨眼,如花苞一樣的少女,一顰一笑都是顧盼生姿的。魏沉舟心跳快了快,忙垂下眼不再看她,想到即將到來的分別,心裏驀地有些失落。

“你走後我在山上撿到了這玉牌,想着是你落下的,就來給你送來了。”

躺在他掌中的玉牌綠意盈動,如一汪掬起的春水,饒是蘇宛不懂行道,也能看得出價值不菲。她現在缺錢的很,就算是做生意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收益的,況且天氣涼了,也的確該添置些衣物被褥了,算了,反正沒偷沒搶,就坑這小老弟一把吧,就算是爲她的商機提供報酬了。

“我說怎麼不見了,原來被你撿到了。”

她大咧咧的也沒男女之防,伸手就從他手裏拿,束髮後初次與女子肌膚相觸的他像被火花燒着了似的,猛地後退半步,一瞬間面紅耳赤。

“蘇姑娘,時候不早了,我......我先告退了。”話音未落,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蘇宛望着他分寸盡失的背影不住掩嘴偷笑,嗯......她剛剛是辣手摧花了嗎。

魏沉舟面上火辣辣的,可身後少女壓抑的笑聲像醺人暖風似的,吹得他全身上下都輕飄飄的,他心中如敲戰鼓,隆咚地響,可一顆心已經潰不成軍了。

及到傍晚將黑,蘇宛貼好了一鍋雞湯玉米麪餅子在鍋裏小火煨着,又背起小揹簍上山去了。今早上從山裏回來的時候她用藤條設了幾個陷阱,看有沒有逮到甚麼野兔子野山雞。

她現在手裏有六兩銀子,滿打滿算能撐過一陣子了,還有那塊玉牌,最好明天去鎮上集市買糧油肉菜的時候一併當了,心中算盤正開花,腳下一絆,立即摔了個狠。

“甚麼鬼東西?”她湊着天色餘光去看,發現草叢中赫然栽着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五官曲線硬朗,玉雕刀裁似的天下卓絕,穿着夜行衣,肩上有刀傷,看着打扮這長相應該是個有故事的外來人。蘇宛深知惹禍上身的道理,可人還有氣,總不能見死不救,正猶豫間,忽有風吹草動聲,順音看去,不遠處零散幾個壯漢正悄摸摸的四處搜尋甚麼,想來與這位小哥是敵非友。

“算了,誰讓姑娘我有好生之德。”蘇宛費了大力將這小哥拖進一旁山洞裏,剛喘口氣,就聽得那幾位壯漢在洞口說話。

“剛剛我還看見這裏有個人影,怎麼一轉眼沒了。”

“這林霧這麼大,興許是你看錯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還能站得起來?”

“上面交代了,死要見屍,兄弟們快找找,找着了有賞,他跑不了多遠,先去這山洞裏看看吧。”

腳步橐橐,在幽靜逼仄的山洞裏迴音愈重,眼見要成甕中之鱉了,搞不好還得S她滅口,看來救人也是門技術活。她拍了拍那人的臉蛋,心道這次你可欠本姑娘欠大發了。

她拿出割草的鐮刀,忍痛往掌心裏一劃,血珠子濺滿了簍中草藥,將草藥往外一丟,血味擴散,在洞頂上棲息的蝙蝠立即沸騰起來,撲啦啦滿洞亂竄。那幾個壯漢迎頭撞上,揮舞着大刀又抓又砍,洞中光線暗,兼之未知恐懼,很快那羣人就哀嚎着退出了洞,蝠羣受了驚,亦另尋他處去了。

蘇宛正扒他衣服查看傷口,冷不丁對上他一雙寒涔涔的眼睛,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他牢牢壓在了身下,他反箍住她雙手死死釘在她頭頂土地上,沉聲道:“你是何人?”

這人武功了得,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也不能令她撼動分毫,怪也只能怪這副小身板子實在太瘦瘦巴巴,只能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蘇宛與之對視,絲毫不懼,甚至還有一絲怡然笑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男人雙眸一眯,似有鬆動,仍在僵持。蘇宛無奈道:“再這麼耗下去你就要失血過多而死了,你最好對我客氣點,因爲我是唯一能救你的人。”

她明明笑着,講話亦慢條斯理,可他還是能感覺到她語氣中不耐煩的肅S之氣。多年的生活經驗告訴他人心險惡,不得不防,越是看起來純良無害的東西就越是易使人鬆懈,奪人性命,更重要的是身下的這小東西看起來好像並不是那麼無害......

他不由分說的吻下去,霸道強硬的氣息瞬間填滿了她整個口腔,這次她是真的大腦空白了,誰能想到特麼竟然救了個劫色不要命的混蛋!竟敢喫姑娘我這鮮嫩嫩的豆腐!看我不把你揍成豆腐渣!

她一拳迎頭劈上,男人躲得極快,就勢一滾就靠在了山壁上,盤膝靜坐,目光冷漠,“我剛剛已經餵你喫下了毒,你說到底誰該客氣一點?”

蘇宛欲哭無淚,我的天啊,這是甚麼喪心病狂報復社會的變態啊。

“過來。”他淡淡命令道,“你能不能活,取決於我能不能活。”

蘇宛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衝動,儘量面容友好的往前靠,“你好我好大家好嘛,別衝動,你一定不會死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以爲本姑娘是甚麼嚶嚶小白兔?

解開他上半身衣裳,蘇宛嚇了大跳,前胸後背皆佈滿了新舊交替的鞭傷,幾乎沒有落眼之地,她看得心驚肉跳,嘖嘖道:“你不會是從牢獄裏逃出來的十惡不赦的死囚吧?”

“你知道大澧朝有一種酷刑叫拔舌嗎?”

蘇宛立即住了嘴,溜圓了眼睛瞪着他,這混蛋看着的確像是經常幹這種事的人。

果然是暴力比較管用,卑微蘇宛在線保命,十分謹小慎微的爲他清理包紮了傷口。

“呀,不好了,已經很晚了,我再不回去娘會着急的。”她忙整理起揹簍扛上,隨手丟了一隻逮到的野兔子扔過去,“你自己將就喫喫吧。”

察覺到男人寒芒乍現的雙眸,蘇宛尷尬一笑,“我是說讓你將就這一頓。”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則,“明天中午我來給你送飯。”再小心翼翼的笑顏試探,“那個......解藥能不能給我了?”

“到時候自然會給你。”

蘇宛急了,“你別蹬鼻子上臉!”

“嗯?”男人慢掀眼簾,遞來幽幽一線冷冽目光,“我可以選擇不給你。”

好,算你狠!蘇宛摸一把臉,狗腿的笑着,“我是說這隻螞蟻呢,也不知道啥時候爬我身上了,怎麼蹬鼻子上臉呢!”作咬牙切齒狀,“等我逮到了,一定賜它一百種S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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