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笙歌散後酒微醒

  1、舊事

  傍晚,涼風驟起,夏侯明月窗口的欄杆上看着外面從剛纔開始就下起的傾盆大雨。這個冬日似乎格外寒冷,光是大雪就已是下了好幾場。

  身後傳來腳步聲,夏侯明月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香菱,身上忽然多出一件披風,她轉身笑看着香菱。

  “太子妃,那藥,不能碰,皇后就是要斷了殿下的生路。”

  夏侯明月伸手撫過香菱的髮絲,這個女子真真是讓人心疼,這樣喜歡着,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累嗎。

  她笑望着香菱,眼裏漸漸的泛起疼惜,彷彿是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有些期待,有些害怕,就那樣生活着,沒有一點念想。

  “香菱,愛一個人,很累。”

  香菱卻還是如上次那般固執的搖了搖頭,“香菱十歲就在殿下身邊伺候着,殿下的每一份苦楚香菱都看在眼裏,殿下這樣的男子若是得不到天下,便是這天下的損失,香菱定要看着殿下笑望這萬里河山。”

  她的話如誓言一般,一字一句的嵌入夏侯明月的心裏。

  “哪怕,是丟掉自己的性命?”她轉頭看向香菱的雙眸,那雙澄澈的眼中有單純,有混沌,夏侯明月看不真切,這太子宮內從來沒有一個人是能夠讓她看的真切的,有時候她會異常迷茫。

  然香菱還是毅然決然的點頭,她的目光堅定又堅強,讓夏侯明月漸漸笑了起來,要有多勇敢,才能這樣不顧一切的愛着對方呢,哪怕是對方不知道,還是這樣的執着。

  這樣的香菱是讓夏侯明月覺得陌生的,她從未曾把香菱當做自己的人看待,哪怕她每天都伺候着自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夏侯明月的心也慢慢的開始煩躁不安,終於,她轉身回到牀榻上坐下,靠在軟枕上閉上眼睛假寐。

  檀香味道隱隱傳來,讓夏侯明月緊皺的眉心緩緩舒展開來。

  外面大風凜冽,裏面一片溫暖。

  很久以後,就在香菱以爲夏侯明月已經熟睡,打算離開的時候,夏侯明月的聲音才終於響起,“香菱,你知道柳今夏嗎?”

  香菱顯然被嚇了一跳,她怔怔的站在原地,等到迴轉身的時候已經對上了夏侯明月不知何時早已睜開了的雙眸。

  香菱的心跳漸漸加速,她忽然不敢直視夏侯明月的眼睛。夏侯明月的眼睛有一種魔力,彷彿可以洞察人世間的一切,任何人說的任何話都逃不過她的雙眸。

  夏侯明月清明的眼眸不染慢點塵世塵埃,有時候會讓香菱幾近迷失,這樣的女子美好到讓她覺得這個世間太過醜陋,然而她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總覺得夏侯明月的心中,似乎隱藏着甚麼巨大的陰謀,而那個陰謀,是誰都沒有辦法看的清的,包括離殤。

  “香菱,你從來都不會撒謊。”夏侯明月淡淡說道,不容香菱有一句的謊話。

  香菱閉了閉眼睛,終是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柳小姐是當今太傅的孫女,與殿下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殿下從前是十分喜歡她的,可是十五歲以後不知道爲何,殿下就再也沒有跟柳小姐來往過,甚至是有些厭惡,香菱還記得當年皇上指婚,大殿之上殿下當着太傅的面毅然拒絕讓太傅下不了臺面,從此以後柳小姐與殿下就再無任何瓜葛了。”

  “離殤從小就在竹屋長大,怎麼會和柳今夏青梅竹馬?”

  香菱錯愕的看着夏侯明月,她張大嘴巴怔怔的問道:“太子妃是如何得知的?”看着夏侯明月淡然的神情,又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想來定是殿下告知您的,柳小姐小的時候是極度依賴殿下的,當年殿下入住竹屋,她執意跟進去,皇上與太傅都拿她沒轍,只得由着她。”

  後面的話夏侯明月沒有聽清楚多少,她只覺得自己像是聽到了一段從小就在一起的初戀一般,美好但是殘酷。

  她忽然沒有了想聽的興致,揮了揮手示意香菱退下,香菱孤疑的看了看她,終是慢慢退出了廂房。又是一室的寂靜,這樣的時候總是讓夏侯明月覺得寂寞又可悲,她閉上眼睛,讓自己甚麼都不去想。

  這樣就好了,甚麼都不去想,這樣便好。

  2、甘苦

  夏侯明月已經不記得離殤是何時回來的了,她從來都是個淺眠的人,只要有一絲的響動都足以讓她驚醒。昨夜夜半三更的時候她就被細微的開門聲驚了過來,然那腳步聲沉穩低聲,夏侯明月一聽便知是離殤的,故也沒有放在心上,依舊閉着眼睛假裝熟睡。

  她感覺到離殤停在了自己的牀邊,那道炙熱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輕淺的呼吸聲縈繞在整個靜謐的廂房之內,而後他伸出手撫着她柔順的髮絲,一下又一下,就好似永遠也無法滿足一般。夏侯明月感到了他手下的微微心疼,可是這樣絕情的男子也會有心疼的感覺嗎。

  許久之後離殤的觸碰已是遠離了夏侯明月,她知道離殤還在房內,可是他似乎心事重重,就連在此刻都是不得安生的感覺。

  她其實很想起身,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眉心,看看他眼裏的憂傷有多麼深沉。

  可是如今,她甚麼都不能做,因爲一旦陷入便是萬劫不復,她需要保全自己,即使日後會多麼痛苦。

  狹長的呼吸聲終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吱呀的門聲響起又落下,可是不知何時她的眼角已經落下一滴淚來。

  她的心此刻異常安詳,卻疼痛不已。

  第二日清晨夏侯明月照例早起,只是她不再等候香菱的到來,而是直接去了離殤的殿外。裏面安靜的沒有聲響,她掀開簾子,只見離殤坐在桌案前正凝眉看着甚麼。

  腳步提起,她漫步走向桌案。

  離殤朝她輕輕一笑,放下手中的書籍不動聲色的合上。

  “怎麼這樣早,有事?”又是這樣仿若無害的笑容,夏侯明月在心裏直呼該死,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樣的離殤,讓她沒有一點免疫能力。

  “沒事,只是來看看殿下如何。昨夜又是一夜沒睡嗎?”之所以用又,是因爲夏侯明月已經不止一次的看見他的內殿之中徹夜的亮着光亮。

  離殤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無謂的笑道:“已經習慣了,反正躺下也是睡不着,不如就多看些書。”

  夏侯明月的視線從離殤的身上轉移到了桌案上被離殤合上的書上。她伸手想去拿,卻被離殤快一步的放到了另一邊。

  她的手停在半空之中,尷尬而孤獨。

  “是甚麼讓殿下如此神祕,連看一下都不可。”

  “只是尋常的書籍罷了,沒甚麼可看的。”離殤閃爍其詞,雙眸始終沒有看向夏侯明月。

  夏侯明月卻是忽然來了火氣,她冷嘲熱諷的說道:“殿下可真是貴人,只是尋常書籍卻連看都不讓人看一下,莫不是甚麼重要的人送的吧。”

  話剛出口,離殤的臉色就變了變,他眯起眼睛看向夏侯明月,神色駭人。然夏侯明月從來不怕他,她睜大眼睛與他對視,空氣彷彿就此凝結。

  下一刻,離殤就一把攬住她,將她壓在了桌案上,欺脣而上,他冰冷的脣覆上她的,帶着陣陣的苦澀卻輾轉允吸,原本還在掙扎着的夏侯明月漸漸安靜下來,也不再反抗,只靜靜的呆在他懷中享受着這樣的甘甜。她忽然覺得自己很無恥,竟是愛上了這樣的感覺。

  可是這個冷漠的男子,就連接吻都是心不由衷的。

  離殤的脣纔剛離開夏侯明月的,她的聲音就微微響起,“殿下是在想着何人,才覺得這樣淒涼。”

  “明月,你從來不是這樣多事的人。”他是在提醒她,只要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便可。

  夏侯明月低下頭苦笑,她的確不是這樣的人,可是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竟然也變得這樣讓自己厭惡。

  抬起頭,她笑容盪漾。

  “明日便是皇上壽辰,殿下也該好好準備準備纔是。”

  離殤澄澈漆黑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緒,夏侯明月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她淡淡的朝他一笑,轉身欲走。然手腕卻被人抓住,她不解的看着離殤,可是離殤的眼裏熾熱灼人,讓夏侯明月幾近迷失。

  “明日你與我一同參加父皇的壽宴,萬事皆要小心。”他的聲音十分沉重,夏侯明月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在擔心自己。忽然就想起了昨日王皇后交給自己的藥粉,心又糾結來了起來。

  她避開他的視線,轉頭看向窗外。

  “會有多危險。”

  “我不知道。”離殤輕嘆了口氣,顯得十分無奈。

  夏侯明月忽然看向他,咬了咬牙,她澀澀說道:“離殤,你會讓我死嗎?”

  離殤的眉心忽然緊皺,“不會。因爲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3、壽宴

  “不會,因爲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就是這樣一句話,就可以聽出這個男子有多麼的無情,夏侯明月的睫毛微顫,她看着離殤,有一瞬間的迷失。她曾經幾度以爲,他其實對自己是有些情感的,然而這兩日她纔看清,是她太過癡傻了些。

  轉身,她輕步踱回自己的房中。仰頭望着陰霾的天空,芙蓉帳上的流蘇在微風中發出細細的聲響,夏侯明月掩面微笑。

  “太子妃,你……”香菱不忍的上前開口,卻被夏侯明月阻止。

  “香菱,你出去吧,我要一個人呆一會。”

  香菱違抗不了她的話,只能無奈退出。

  一室的安靜,夏侯明月開始細細回想起來。她自懷中掏出那包藥粉,小心的攤開在了掌心之中,白色的,沒有味道,眼睛眯起她冷冷的看着手掌之上的東西。她不怕死,可她不接受不明不白的死,所以這些藥她也自然不會吞下。

  明日,怕是又會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了罷。她心口隱隱不安,想起那個素衣女子,眼眸漸漸失色。

  再抬頭的時候門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容慕熙,他雙手抱胸,戲謔的看着夏侯明月,夏侯明月朝他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將藥粉掩進自己寬大衣袖之內。

  “容公子是甚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做聲。”不知道他可是有看到自己手中的東西呢。

  容慕熙笑着走到夏侯明月身旁,“是娘娘想事情想得太過入神忽略了我罷了。”

  她輕輕一笑,婉轉動人。容慕熙看着眼前的女子,俊美的臉上陣陣鬼魅,夏侯明月幾乎有一刻以爲他是離殤。

  “明月,你可有想過,有一日皇上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會如何處置與你?”

  夏侯明月猛然抬起頭看向容慕熙,他乾淨的笑容從前時常會縈繞在自己的心間,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似乎漸漸的淡了。

  記憶之中的白色,不染一世塵埃,她忽然怔神,不知該如何回答。低頭苦澀一笑,指尖滑過冰涼的窗欞。

  “容公子是在提醒明月,不該與皇后作對嗎?容公子也看到了明月手中也許可以致命的藥物?”她的語氣咄咄逼人,顯現出少見的寒冷。

  容慕熙卻完全不在意的一笑而過,“明月,跟皇后娘娘作對只有死路一條,然而跟她合作還是免不了日後的遭遇,只是其中的過程也許會不一樣,你有沒有興趣跟我打一個賭,賭你手中的藥粉根本沒有毒。”

  他的話語篤定,讓夏侯明月微微動容。沒有毒,那又爲何要交與她?

  腦中忽然閃過一種可能,她茫然抬頭向容慕熙求證。

  容慕熙讚賞的點了點頭,“你很聰明,明月。沒錯,她便是要試探你罷了,如若你不服下那藥,便是在明目張膽的告訴她你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那麼日後她欲除去的名單裏面就會多出一個你。”

  “可是香菱又爲何讓我別碰?容公子,你們究竟,在玩甚麼把戲。”夏侯明月笑意溫和,指尖卻已經泛白,她覺得一股寒冷,從心底泛起。

  “因爲,她希望殿下能有一個子嗣。”

  翌日清晨,香菱早早的就將夏侯明月打扮妥當。

  華貴的車輦之內,夏侯明月斂眉凝思。離殤靠在那裏靜默不語,閉着眼睛假寐,看不出情緒波動來。

  懷裏還藏着那些藥粉,可是她的心卻糾結不堪。她忽然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淌入了這樣一趟渾水,並且需要步步小心,否則便是萬劫不復。

  車輦在鳳臨宮門口緩緩停下,夏侯明月看了眼依舊閉着眼睛的離殤,顧自掀開簾子,手腕在空中輕輕停頓,而後終是跳下車去。離殤沒有說話,安靜的出奇,她的心裏隱隱失落,卻強自歡笑。

  依照宮中規矩,凡是有盛大場合,白天女眷們都是要在皇后娘娘那裏度過的,而男子們則是去御書房商討一些大事,到了晚上再一起前往大殿。特別今日是皇上壽辰這樣的大日子。

  夏侯明月又想起了昨日容慕熙在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說,這藥粉沒有毒,然服下之人,三年內無法受孕,三年後待藥效散盡,用極其珍貴的藥材調養,才方可恢復。

  王皇后就是要離殤三年之內沒有任何子嗣,一個即將登基的太子若是沒有子嗣那便失去極大的競爭力,況且如今最有競爭力的賢王雖然還未有小皇子,然家中已有一個剛出世不久的小女娃,單從這一點來講離殤便已經是落了下風了。

  夏侯明月收起情緒,聽到鳳臨宮殿內傳來的歡聲笑語,心情又寂寥起來,這樣的歡笑不屬於她,她也從來不屑擁有。然如今她是太子妃,便要遵守遊戲的規則,哪怕她多麼的不情願。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她欠身行禮,大方得體。

  “起來吧。”王皇后一見夏侯明月,剛纔的笑容明顯的收了收,她看了看她,清了清喉嚨道:“太子妃今日也來了,只不知是不是帶了本宮想要的東西呢。”

  大殿之內立刻鴉雀無聲,女眷們的目光都齊刷刷的落到了夏侯明月身上,後者卻是一副淡然沉重的模樣,滿臉自信的看着高坐之上的人。

  4、刺S

  夏侯明月脣邊泛起冷漠的笑容,想要在這樣冷漠的宮中生存就要比它更加的冷漠和無情,這是永恆不變的道理,只是她不確定,這樣的僞裝能夠維持多久。

  “臣妾自然會讓皇后娘娘滿意,娘娘無須掛心。”她自信的說道。她與離殤,本就沒有夫妻之實,既是這樣,三年不孕,倒也沒有甚麼。

  “很好,太子妃果然皎潔聰慧,本宮非常欣賞。”王皇后讚賞的點頭,顯然夏侯明月的話深得她心,讓她感到十分滿意。

  一邊的女眷也都跟着附和起來,那諂媚的笑容讓夏侯明月看着只覺得厭惡,這便是這個皇宮帶給她們的麼,讓人變得自私和狹隘,甚至開始迷失自己找不到本性。

  人心本善,只因爲這樣陰暗的環境,才讓她們如此艱難的生存。

  正暗自嘆氣,忽然銀光一閃,夏侯明月直覺的往光線閃來的方向望去,沒有任何情況,可是她心裏卻開始打起鼓來,她剛纔,分明看到外面有人影閃過,怎麼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外面守門的太監宮女這時候慌忙跑了進來,嘴裏大叫着:“保護娘娘,有刺客,有刺客——”細長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之中,夏侯明月心中一駭,果然她看的沒錯,剛纔那一瞬間的銀光分明就是刀劍閃過的亮光。

  鳳臨宮內一下子亂了陣腳,那些女眷們慌忙朝皇后所在的位置移了過去,然卻被宮女太監擋的遠遠的,夏侯明月冷冷一笑,也是,這樣危機的關頭自然是要先保護好皇后娘娘纔是,哪裏會有人去管她們這些人的死活呢。

  她藏在人羣之中,想着乘亂逃走。可是擁擠的人潮讓她實在找不到方向,很多的黑衣人蜂擁而入,眼看着那些侍衛一個個倒下,她心中警聲大響,這些必然是武林高手,否則怎麼可能混的進這守衛森嚴的皇宮,如此一想那些侍衛怎可能會是他們的對手呢。

  夏侯明月轉頭朝王皇后望去,只見王皇后鎮定自若,不仔細看絕對發現不了她臉上帶着的淡淡笑容。夏侯明月心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這該不會只是一出自導自演的好戲吧,而那個手捏主導線的人,該不會就是王皇后。這樣一想,夏侯明月忽然鎮定下來。

  可是夏侯明月猜錯了,她的確錯了,並且錯的離譜。那黑衣人分明就是衝着王皇后去的,她眼見着他們衝向王皇后,可是王皇后被擋在人羣的最後面,殿內的女眷又衆多,根本不是黑衣人輕易就能夠傷到的。

  夏侯明月心思一轉,她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很想就此撒手不管,可是自己的安危卻不能不顧,心急如焚間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王皇后交給自己的白色粉末,沒想到今日,果真是用到了麼。

  夏侯明月離王皇后非常接近,幾乎只隔着幾步就能夠去到王皇后身邊,就在那黑衣人即將靠近的時候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猛然一揮,白色粉末呼之即出,一時間滿天的白色,彷彿是雲裏霧裏一般讓人看不真切,她早已辨別好了王皇后所在的方向,一伸手就拉着王皇后往後院的方向跑去。

  待到了無人的地方,她終是停下來長長的喘了口氣,拍着自己的胸口仍是覺得心有餘悸,餘光瞥過身邊的王皇后,她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夏侯明月直起身子,上下打量着王皇后,“娘娘受驚了。”

  “夏侯明月,你的確膽識過人,本宮如今恐怕是要對你從新瞭解了。”她諷刺的笑意漸起,並沒有因爲夏侯明月救了她就感激。

  而夏侯明月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驕傲的皇后會說出怎麼感謝的話語,因爲像她這樣的人,心裏只有自己,又怎會願意睜開眼睛去看看身邊的人呢。

  在沉默的對視之中過了許久,內殿之中終於安靜了下來,沒有剛纔的打鬥之聲,顯然已經有更多的大內高手趕來,夏侯明月跟着王皇后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大殿之中明黃色的身影屹立於正中央,身旁時離殤和賢王,離殤看上去虛弱疲軟,夏侯明月的心微微一痛。

  “皇上。”王皇后上前輕聲喚道。

  皇帝看到她平安無事,了可露出笑容,“皇后沒事便好,不然朕又該自責許久了。”他看到身後的夏侯明月,“太子妃也沒事,朕便放心了。”

  夏侯明月的目光與離殤不期而遇,她在他眼中看到關懷,然而轉瞬而逝,若不是仔細看幾乎看不真切,這個男人,總是掩飾着自己,不讓任何人瞭解他的內心。

  夏侯明月低頭恭送皇上,然離殤卻停在原地,他朝皇上說道:“父皇,兒臣希望明雪能陪伴其中。”

  他擲地有聲,讓夏侯明月幾乎以爲那是錯覺。

  5、父女

  “父皇,兒臣想要明雪陪伴在身邊。”離殤停下腳步對着明黃色的身影說道,他看上去十分虛弱,偶爾還會咳嗽幾聲。

  夏侯明月的身子卻是微微一頓,他這樣說,是在關心她嗎,怕她在這裏又會出了甚麼紛擾?

  “太子殿下與太子妃感情可是真好。”一旁的賢王笑着調侃,視線卻並不友善,他的目光落在夏侯明月身上,帶着探究和莫明。

  “既是如此,太子妃便陪着太子吧。”皇帝金口一開,而後淡淡的轉身離開。

  夏侯明月在接到離殤的眼神示意後忙對身後的王皇后行禮告退,跟着離殤的腳步踏出鳳臨宮。她的餘光瞥見離殤蒼白的面容,一陣心疼。

  御花園裏站滿了前來賀壽的大臣,個個皆是滿面春風,夏侯明月始終跟在離殤身邊不曾離開半步。她衣袖下的素手緊握,說不出是緊張還是別的甚麼情緒,在一片人羣之中她看到她的爹爹,夏侯耀,那春光滿面的,好不風光。

  猝然低下頭,她眼裏的情緒還是被離殤看在了眼裏,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手心雖然是冰冷的,可是還是讓夏侯明月覺得溫暖。目光在空氣中相遇,她朝他微笑,他卻忽然俯下身吻上她的脣畔,輕柔的彷彿生怕弄疼了她。

  夏侯明月呆滯的眼光看着離殤,全沒有了反應,這樣大庭廣衆之下,他居然親吻她,何況遠處還有那麼多大臣,這是爲甚麼。

  然在看到那抹身影后夏侯明月忽然釋然,她看到柳今夏潔白的身影盪漾在風中,而視線恰巧落在了他們這一邊。

  夏侯明月抬手環住他的腰身,這一刻她猜不透自己是甚麼心態,可是離殤這樣做,怕是早就已經看到了柳今夏的,只是爲甚麼呢。

  脣畔間的輾轉讓夏侯明月幾近迷失,然她終究是太過理智的女子,如果不是離殤親口告訴她他不愛她,在這樣的時候她真的會以爲她們有多麼的相愛。

  轉過頭,輕輕推開了他的身子,“柳姑娘已經不在,殿下也不必在做戲。”

  離殤眼睛半眯,陰鷙鬼魅,“明月以爲我做的戲是給她看的?”

  “不管是給誰看的,明月都會配合,只是懇請殿下,不要讓明月踏入那萬劫不復的境地,否則明月恐怕會死無全屍。”

  夏侯明月的笑容在風中飛揚,她很美,美到離殤幾乎暈眩,他將視線從夏侯明月身上移開,手背輕輕擦拭着脣畔。

  “明月,你永遠都是我的太子妃,無論發生了甚麼。”

  卻不是妻子,一個可以愛的女人。夏侯明月淡笑,慢慢後退幾步,又回到了剛纔跟在他身後的模樣,低頭讓離殤看不見那雙明眸。

  夏侯耀顯然已經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幾步就走到了夏侯明月面前。他看上去似乎又蒼老了許多,眼裏有着夏侯明月說不出的心酸。她冷漠的一笑,輕喚了聲爹。

  “明……”他剛想喊她的名字,然在瞥到一旁的離殤後卻生生的將月字換成了雪,“明雪,在宮中過的可都好?”

  夏侯明月的眼光但着冷漠和疏離,她冷靜的回答道:“一切都很好,爹爹和夫人無須擔心。”

  夏侯耀點了點頭,他眼裏居然閃耀着點點的淚花,是夏侯明月的錯覺嗎,那對自己從來不聞不問的爹爹,竟然也會關心自己嗎。

  “大人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可要帶着太子妃先行離開了。”離殤的聲音不鹹不淡,卻明顯的在警告着夏侯耀。

  夏侯耀慌忙側身賠笑道:“臣耽誤了太子的時間,臣該死。”

  “你確實該死。”只這麼一句話,卻讓夏侯耀輕輕的顫了顫身體。

  夏侯明月再也沒有看自己的爹爹一眼,低頭跟着離殤走出了很遠。很多事情不需要看的太過明白,太清醒的人往往是最痛苦的那一個,就在剛纔的那一瞬間,夏侯明月忽然想,讓自己活得簡單一點是不是會快樂呢。

  比如,愛離殤。

  6、遇刺

  安靜的小道之上寂靜無人,彷彿所有人都去參見了壽宴一般,竟然看不到一個人影。夏侯明月一路看來,就是連宮女太監都稀少的很,不知是怎麼回事。

  “剛纔在鳳臨宮,你是如何逃脫的?”離殤忽然想起了甚麼,轉頭問身邊的夏侯明月。

  夏侯明月如實回答道:“王皇后前些日子交給我的藥粉。”

  離殤擰眉思索片刻,王皇后前些天的確找過明月,香菱也曾將此事告知於他,然明月未說,他便不曾提起,如今見她這般無謂的說起,想來並未在她心中留有陰影。

  一路走向大殿,夏侯明月的心忽然砰砰直跳起來,她不安的東張西望起來,可是似乎平靜的有些太過反常了。不由的抓住了前面離殤的衣袖,她停下腳步再不肯前行。

  離殤疑惑的看着她,似乎這才意識到了今日的反常。他平日裏都是異常機警的人,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可是今日卻被夏侯明月打亂了陣腳。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空氣中就泛起淡淡的肅S之意,離殤下意識的將夏侯明月拉近自己,“小心些,恐怕有異常。”

  夏侯明月的心彷彿是提到了嗓子口,她睜大眼睛驚恐的看着四周,爲何明明沒有任何變動,離殤卻忽然變的這樣緊張,難道……  夏侯明月猜的沒錯,果然下一刻狂風乍起,離殤帶着她飛掠過旁邊的樹枝,一邊攬着她一邊看着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她記得這些人,分明就是方纔還在鳳臨宮後來逃脫了的此刻,手抓緊離殤的衣袖,她心裏的不安更加的濃重。

  “看來是衝着我們來的。”離殤對着夏侯明月一笑。

  他在這個時候還笑的出來嗎,爲甚麼看上去竟是比平常時候更加的俊美。

  刀光劍影鋪面而來,夏侯明月根本來不及看清眼前的局勢,只知道牢牢的抓着離殤不放,可是離殤一人,如今還帶着她,怎麼敵的過這麼多人呢。

  “離殤,把我放下。”她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離殤像是沒有聽見,看都不曾看夏侯明月一眼,只是攬着她的手更加緊了緊,夏侯明月一陣酸楚,這是責任,無關情愛吧。

  血腥味道傳入她的鼻間,她聽到嘶的一聲,彷彿有甚麼裂開一般。夏侯明月猛然慌張起來,慌亂的迴轉頭想看看離殤傷在了哪裏,可是離殤好象是故意不讓她看一般,總是有意無意的擋住她的視線,讓她看不到他的另一個手臂。

  “不要亂動。”忽的,他清冷的聲音傳入夏侯明月耳中,她再也不敢亂動。

  皇宮不該是安全的地方嗎,可是爲甚麼會三番五次的有此刻闖入呢,而且每次的目標彷彿不是她就是他,難道只因爲那唯一的帝位,就要置別人於死地嗎,太過殘忍了些。

  冷風呼嘯而過,林間的枝葉發出簇簇的聲響,雜草搖曳在空氣之中,更添了幾分冷意。這樣蕭索的時候,這樣無力的她。

  她青色的衣衫隨着離殤的轉移而飄蕩,不知不覺間竟已經退到了那片竹林,那片前幾日離殤帶着帶着她進去的竹林。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沒有血腥,也沒有刀劍聲音,她一下子無所適從,下一刻,她已經嚇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離殤的臉色比原先更加的慘白,嘴脣上也是泛着紫光,左臂和胸膛處皆是明顯的血跡,夏侯明月忙從他懷中掙脫,可是離殤抓的太死,讓她幾乎掙不開。

  “你受傷了,讓我看一看。”夏侯明月焦急的說道。

  離殤勉強的睜開閉着的眼睛,他弱弱的說道:“明月,這裏暫時他們還進不來,你去竹屋,桌上有一個藥箱,拿過來。”

  “好,你等等。”夏侯明月也不管心裏有多害怕,提步就朝竹屋跑去。

  再回到原地的時候夏侯明月看着離殤慘白的臉,心漸漸糾結起來,她輕輕將他扶起靠在樹幹之上,拿出金創藥細細的在傷口上敷了一層。

  離殤的手覆上夏侯明月的,他虛弱的說道:“簡單包紮一下即可,我們許久不出現,父皇該是會找來纔是。”

  夏侯明月輕輕點頭,她的手微微顫抖,小心的替他包紮起傷口來,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所以動作顯得格外生疏,生怕弄疼了他。

  一滴眼淚無聲的掉下,夏侯明月一直忍耐着的,可是最終還是流了下來,她感覺自己的心很痛,像是痛到了骨髓一般讓她難受。離殤這樣的男子,若不是有她拖累着怎麼會傷的如此嚴重呢,他完全有能力全身而退。

  “疼不疼?”她強忍着哽咽,輕聲說道。

  離殤無所謂的笑着搖頭,他伸手想拂去她眼角的淚,可終究是無力的放下了手輕嘆了口氣。

  “明月,這樣的傷算不得甚麼,無須掛心。”他雖然想安慰她,可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只能平靜的注視着她。

  這是離殤第一次看到夏侯明月的眼淚,堅強如她這般的女子也會這般落淚,着實讓他有些動容。夏侯明月在他心裏一直都是堅強的,如今卻……  傷口包紮妥當,竹林間忽然傳來細碎的聲響,夏侯明月緊張的看向四周,離殤卻拍了拍她搖了搖頭,“不必緊張,這裏到處都是五行八卦陣,除了我就只有父皇知道,外人進不來。”

  夏侯明月點頭,艱難的將離殤扶了起來,剛剛站定,一抹明黃色就印入眼簾,皇帝焦慮的走到離殤面前查看着傷勢。

  “怎麼樣,可是還好?”

  “讓父皇擔憂了,兒臣很好……”然剛說完這句話,離殤就昏倒在夏侯明月肩上,不醒人事。

  “殿下,殿下……”她焦急的喊道,可是無人回應。

  “還站着做甚麼,把太子好生的送回宮去,讓所有太醫即刻去太子宮給朕侯着。”皇帝勃然大怒,衝着身後的人吼道。

  顛簸的車輦之上,離殤就那麼躺在夏侯明月懷裏,呼吸孱弱,似是隨時都可能停止心跳一般。夏侯明月的眼淚從剛纔開始就沒有間斷過,她一遍遍的搓着離殤粗糙的掌心,想讓他溫暖一些,可是那漸漸冰涼的觸感卻讓她幾乎絕望。

  7、重傷

  離殤的脣微微蠕動着,似乎想說些甚麼,夏侯明月見狀慌忙俯下身去,然甚麼都聽不到,只有耳邊微弱的呼吸聲還召告着他還活着。

  “你想說甚麼離殤,你想說甚麼。”夏侯明月早已泣不成聲,剛纔在替他包紮傷口的時候爲甚麼沒有發現他傷的如此嚴重呢,一些皮外傷而已,怎麼會讓他昏迷至此。

  終於,很久之後她終於聽清他艱難蠕動着嘴脣想要說的話,他在說:“明月,不要擔心,死不了……”

  可是這樣的話語聽在她耳中讓她幾乎崩潰,她懷抱住他的身子,企圖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他,離殤,你不可以有事,如若你有甚麼三長兩短,我怎麼還能安心的活着呢。

  許久之後車輦終於停了下來,夏侯明月小心翼翼的扶起離殤,在容慕熙的幫助下總算是將他抬下了馬車。香菱和一干宮人早已在門口等候,見到離殤的模樣皆是嚇了一大跳,可是夏侯明月還是發現了冷靜的香菱。

  香菱好似沒事一般鎮定自若,不慌不忙的指揮着他們的動作,那架勢,就好象早已習以爲常了一般,太過冷靜,讓夏侯明月更加覺得異常。

  香菱尾隨着宮人去到內殿之內,然而夏侯明月卻被隔離在了外面,香菱朝她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轉身就往裏面去。

  夏侯明月靠在牆壁上,後背抵着冰冷的強,第一次感到無助和失望,爲甚麼,在這樣的時刻她不能夠陪伴在他身邊,反而是那個一直偷偷愛着的女子,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陪伴着呢。

  肩膀上忽然有人輕輕一拍,容慕熙看着夏侯明月,眼裏滿是心疼。他將她的頭放到自己的肩上,張開早已經發澀的嘴巴輕聲說道:“不要壓抑,想哭便哭吧。”

  夏侯明月終於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悲傷,放聲痛哭出來。那些日子裏的隱忍,今日的擔心和驚嚇,通通都毫無保留的哭了出來。

  離殤,那個總是對自己冷漠的男人,在危機時刻卻護着她還不讓她知道,她有甚麼資格,享受這樣的待遇呢。夏侯明月開始厭棄自己的無能來,爲甚麼她甚麼都做不了。

  哭聲淹沒了裏面的聲音,夏侯明月滿是溼意的臉龐埋在容慕熙的肩上,此刻的她是無助而又渺小的,她甚至無法陪在離殤身邊,無法看着他到底好不好。

  容慕熙輕嘆口氣,他伸手攬住夏侯明月,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要擔心,太子從小習武,身體也是異常強壯的,這些小傷打不倒他。”

  可是這樣的安慰還是沒能讓夏侯明月止住淚水,她的雙手 已經握成了拳頭,而後離開容慕熙的懷抱重重的將自己靠在牆上,慢慢下滑,她甚麼都做不了想不了,她覺得自己快要瘋掉。內殿內忽然傳來離殤啊的一聲慘叫,夏侯明月想也不想的的就衝了進去,跌跌撞撞的爬到他的牀榻旁。

  滿牀的鮮血,包括離殤身上也早已被血水染溼。夏侯明月的目光看向香菱,她胡亂的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慌亂問道:“怎麼回事,不是隻是皮外傷嗎,爲何會如此嚴重。”

  而香菱卻是舒了一口氣,勉強朝夏侯明月一笑,“太子妃不必擔心,殿下的傷勢如今已經穩定了,只需安心調養便是。”

  她在逃避,她在故意逃避她的問題。夏侯明月一把抓住香菱的手,“爲甚麼不回答我,爲何他的傷會嚴重至此?”

  香菱的眼光開始閃爍,終於似是做了甚麼決定一般,她抬頭輕輕說道:“殿下的身體屬於異與常人的體制,只要一出血便怎麼都止不住,只能用宮中多種名貴藥材方能暫時壓抑,所以殿下的傷勢並不是有多重,而是因爲鮮血根本無法止住。”

  夏侯明月猶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潑下一般,她怔怔的看着香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就是爲甚麼,離殤總是在外人面前裝作體弱多病嗎,如若回不了這太子宮,沒有這些個名貴藥材,他是不是就會就此失血致死?

  “太子妃好生照顧着殿下,香菱替殿下煎藥去。”她朝兩旁的宮人揮了揮手,宮人們皆是十分聽話的跟在她身後走出了內殿。

  大大的內殿散發着檀香的味道,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夏侯明月和還在昏迷着的離殤。

  她白皙的手指顫抖的沿着離殤的輪廓劃過。爲何,明知道自己不能受傷,還要這樣不顧一切呢,離殤,你的心中到底在想着甚麼呢,我這樣的人,就算傷了又何妨,可是你卻爲何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替我擋那本該是我的一劍呢。

  眼淚爬滿臉龐,夏侯明月趴在牀前早已泣不成聲。

  8、昏迷

  夜半無人,大大的內殿之內只剩夏侯明月一人守在離殤的牀榻邊,她的雙眼已經紅腫,眼眶裏也還是蓄滿了淚水。心漸漸的疼痛,看着牀榻上面色憔悴的離殤,夏侯明月止不住的罪惡感緩緩升起,都是她。

  大殿之內空無一人,冷風陣陣吹過,她的眼神迷離帶着傷悲,離殤,這個冷麪男子,總是在不經意間就能讓她感覺到溫暖,從來沒有感覺過這樣感情的夏侯明月,真的無法想象這樣做需要多大的勇氣。她有甚麼資格,讓離殤這樣捨棄自己的身體健康呢。

  腳步聲從身後細細傳來,夏侯明月沒有回頭,她的思緒早就已經全部掛在了牀榻上的離殤身上。一隻溫潤的大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儒雅的氣質讓夏侯明月微微放寬了心。她抬頭對上容慕熙的雙眸,而後輕輕一笑,並不說話。

  “我記得,太子從前也有那麼一次,爲了柳今夏,他生生的捱了別人一劍,然後血流不止,怎麼都止不住,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就這樣昏迷下去的時候,他卻奇蹟般的甦醒過來了。”容慕熙的聲音帶着絲絲的無奈,他笑看着夏侯明月,示意她放心。“所以明月,離殤的命並不是誰想要就能要了去的,你該對他有些信心纔是。”

  夏侯明月眼角的淚水終於還是流了出來。她伸手將離殤冰冷的大手放在自己的手上。他的手怎麼能夠這麼冷呢,冷的她都不知所措起來了。

  “我不是對他沒有信心,我是對我自己沒有信心。我這樣的人,何德何能讓一個太子爲我這樣擋劍付出呢,我既不是他真正的妻子,也不是所謂的名門之後,我是誰,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夏侯明月淒涼一笑。她發現,好像自從離殤受傷之後她越來越愛胡思亂想了,可是這樣到底是好是壞呢。

  容慕熙卻按了按夏侯明月的嘴脣,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他蹲下身子與夏侯明月平視,夏侯明月看向他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眸,那樣陰霾,卻讓人覺得安心,這便是容慕熙的魅力吧,就算是甚麼都不說不做,可還是自然而然的讓人想要依靠。

  “太子宮人多嘴雜,最好不要多說甚麼,萬一被人聽了去落下口實,日後可就麻煩了。”容慕熙低聲警告,笑容潺潺。

  夏侯明月不在意的低低一笑,“如今只要他能醒來,我還有甚麼可在乎不在乎的呢。”

  “你從來不是這樣軟弱的人,相信我,離殤會醒過來的。”

  夏侯明月輕輕點頭,閉上脣畔不再說話。這樣寂靜的夜裏,就適合兩個人獨處,可是現在的離殤,甚至不能睜開眼睛看她一眼。

  是從甚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漸漸變得對離殤不一樣了呢,彷彿開始在意起這個總是把黑暗留在自己心底的男人,從第一次見面,他說,本宮的太子妃若不是聰明的就絕活不過一年。

  如今還未到一個月,可是他卻爲了她受傷了。

  夏侯明月已經不記得容慕熙是甚麼時候走的了,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她趴在牀頭,期望中的眼神沒有到來,離殤依舊緊閉着雙眼,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象。

  清晨的陽光灑滿整個內殿,香菱慢慢走到夏侯明月將她扶起,眼裏滿是心疼。

  “太子妃,歇息一會吧,去喫些東西,不然你哪裏喫得消。”

  夏侯明月輕輕推開香菱搖了搖頭,“香菱我不累,我想守着他。”

  香菱無話可說,只得默默退出。等到再進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碗粥。她走到站在窗口的夏侯明月身旁,將粥小心的放在了窗沿上,而後悄然退下。

  夏侯明月看着殿門口已經沒有了身影的香菱,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太過自私了些。她從來沒有想過香菱的感受和想法。一個女子,深愛着一個男子,可是當那個男子受傷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守候在他身邊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這樣的感覺,怕是真的很不好受吧。

  可是現在卻恰好是這樣的,香菱愛離殤,可是守着離殤的卻是她,夏侯明月。

  她看了看窗沿上的白粥,端起來輕抿了一口,很爽口,香菱總是這樣默默的照顧着她,可是她每次,都在無形之中傷害着她,儘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的。

  視線望向悠遠的遠處,夏侯明月輕輕閉了閉眼。如若離殤能夠平安醒來,那麼一切都好了。可是這已經不是離殤第一次受傷了,上一次受傷,是爲了柳今夏。

  夏侯明月眼裏漸漸閃過苦澀,終是搖了搖頭將這些胡思亂想通通抹去。

  9、有情

  午後陽光明媚,掩去一切的陰霾,夏侯明月在替離殤擦拭了好幾遍汗水之後終是滿滿坐在了窗前。微風拂過她的臉頰,吹散發絲卻吹不散傷離。

  夏侯明月的紅脣微抿,眼裏的堅強異常明顯。她修長的手指糾結在一起,在牀沿上來來回回,深鎖的眉心道出此刻的心酸。離殤已經睡了兩日,若是還不醒來,她當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了,這兩日簡直就是身心煎熬,她只覺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香菱忽而從殿外輕聲走進來,視線落在牀榻上的離殤久久,輕嘆了口氣,她又走到了夏侯明月身邊。香菱駐足許久,卻始終都不曾講話。

  “怎麼了,有事?”還是夏侯明月率先開口問香菱。

  香菱躊躇了數秒,而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對着夏侯明月說道:“太子妃,柳姑娘想見殿下。”

  夏侯明月心裏驀然一緊,卻強作鎮定。,“柳姑娘?哪個柳姑娘?”

  香菱低下頭去,輕輕說道:“您知道的。”

  心鑽心的疼,夏侯明月也不知道自己甚麼時候就變得這麼小家子氣來,直覺的不想讓柳今夏看到離殤,可是她有甚麼理由不讓她見他呢,畢竟若是沒有她,柳今夏才該是陪伴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吧。

  她起身,對着香菱揮了揮衣袖,“我去花園散步片刻,回來的時候不希望看到有閒雜人等在殿下身邊徘徊。”

  “是。”香菱猶豫片刻,終是輕聲應答。

  太子宮的花園自然是不能與皇宮的御花園比的,可是也別有一種氣派。夏侯明月最喜歡坐在水池邊的青石上,甚麼都不去想,只享受着片刻的安寧。自從她來到太子宮後已經稀少有自己的時間可以任憑自己靜下心來想些甚麼了,發現現在的自己越來越不像從前的她。

  也不知道內殿之中現在怎麼樣了,縱然是離殤還昏迷着,可是對於柳今夏,夏侯明月還是無法真正介懷。

  她似乎,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緒了呢。

  微一抬頭,水池對面的白色身影映入夏侯明月的眼裏,那飄逸如仙的白色身影,曾經在年少的時候駐足在她的腦海中,可是現在,卻再無其他了。

  容慕熙大概也看到了坐在對面的夏侯明月,微笑着朝她走了過來,夏侯明月無法假裝沒看見,若是今日是她先看到容慕熙,她必定會頭也不回的在他發現她之前轉身離去。

  夏侯明月笑着起身,對容慕熙微微一行禮,現在的她對任何人都是極其客套的,因爲深宮之中處處都是陷阱,倘若走錯一步,就有可能賠上性命,她怎麼都不敢輕易的犯錯。就算是對容慕熙也是如此。

  這個男人並不簡單,從他深邃望不到邊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

  “怎麼在這裏吹冷風,離殤那裏如何了?”容慕熙笑問道。

  夏侯明月將視線移向別處,嘴角的笑容若有似無。

  “柳姑娘看着殿下,想來應該放心纔是。”

  細心如夏侯明月,當然發現了容慕熙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就算再如何掩飾,可是一個人的眼睛是最騙不了人的,容慕熙閃躲着的目光,明明就是在說着甚麼,卻讓夏侯明月隱隱猜測又不給出答案。

  “我該回去了。”她起身就走,容慕熙並沒有阻攔,看着這個淡淡的身影搖曳在風中。

  內殿之中只剩香菱一人獨自守候,夏侯明月並沒有看到柳今夏的影子。她倒是非常識相,這麼快便回去了。夏侯明月心裏冷笑,踏入殿內。

  香菱看着夏侯明月回來就又候在了殿外。

  牀榻之上的離殤依舊是剛纔的樣子,可是夏侯明月還是發現了枕頭的角落裏,一個荷包若隱若現。她伸手取了出來,上面繡着離殤的名字。想來該是柳今夏給的吧。她輕輕一笑又放回了遠處。

  “離殤,你的心,又不知是遺落在了何處呢。”

  無人回應,可是她握着他的手心,已經漸漸的冒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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