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莫愁前路無知己

  1、清醒

  三天三夜纏綿病榻,夏侯明月的心漸漸不那麼平靜。很多次她都覺得,是不是那傷過於嚴重了,是不是身上還有其他病痛,太醫沒有查出來?可是容慕熙,乃至是香菱,都那樣一副淡定的樣子,她又覺得自己想的是多餘的。

  她喫不下東西,離殤睡了多久她就餓了多久,沒有一點胃口。

  “殿下,你醒來吧,你若再不醒,明月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夏侯明月握着離殤的手,眼淚再一次滑落。

  這幾日哭的越多,越覺得眼睛乾澀,然除了落淚,夏侯明月想不出還有甚麼可做。遠處傳來腳步聲,香菱出現在自己面前。

  “太子妃,喫些東西吧,你若在這樣下去,殿下還沒醒來你便垮了。”香菱將手中的燕窩遞到夏侯明月面前。

  夏侯明月看了看她,從她手裏接過。盛了一勺放在嘴邊,久久都沒有送進嘴巴里去。

  “太子妃?”香菱眼中疑惑閃過,喚了她一聲。

  夏侯明月搖了搖頭,又重新將碗遞迴給了香菱。

  “香菱,我真的喫不下。殿下也不知道何時能夠醒過來。”夏侯明月輕嘆了口氣,伸手替離殤撫去額間碎髮。“我還記得那時候,他明明告訴我不礙事的,怎麼這一睡,就醒不來了呢,香菱,你說他甚麼時候會醒過來?”

  香菱無言以對,她看着如今的夏侯明月,哪裏還像初見時候的沉穩睿智呢。女子,愛上一個男子果然是會忘卻自己原本的想法的。

  “太子妃,殿下會醒來的,娘娘若是再這麼擔心下去,恐怕殿下醒來以後會心疼死。”

  夏侯明月笑了笑。“你下去吧,我在這裏陪他一會。”

  香菱應了一聲就慌忙下去了。

  走到殿門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個伏在牀榻邊的瘦削身影。太子妃從前總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對甚麼都不放在心上。她一直都以爲這個女子其實是不愛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似乎對她也並沒有多少情意,可是直到前幾日太子殿下滿身鮮血的回來,她才知道殿下已經愛上太子妃了,如果瞧見太子妃現在這副模樣,一定又要心疼了吧。

  內殿之內,夏侯明月握着離殤的手,他的手掌有些粗糙,精緻的臉龐在光芒下散發着妖冶的氣質。可是那雙緊閉的雙眸卻刺痛夏侯明月的心。

  忽然間,手指尖似乎有甚麼輕輕顫抖,夏侯明月一陣恍惚,她呆呆看着自己手掌之內離殤的手,那指尖分明就在動,猛然掃向離殤的臉,他糾結着的眉心微微舒展開來,原本緊閉着的眼睛也緩緩睜了開來。

  一切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卻讓夏侯明月的心一陣欣喜。

  “殿下,殿下。”她試着輕聲呼喚離殤,離殤像是沒有聽見,眼睛也只能看到微微光亮。

  夏侯明月將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那一日離殤醒了之後夏侯明月就重重的病倒了。她感覺全身無力,卻執意不肯離開離殤半步。離殤大病初癒,她要在他身邊照料纔是,何況自己的身體她自己十分清楚,不過就是些小病而已,不礙甚麼事。

  然香菱卻每日裏都開始擔驚受怕了,日日盯着夏侯明月看,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昏死了過去,夏侯明月能理解這樣的心情,所以也就由着香菱去,不再多說甚麼。

  那一日她一口一口的喂着離殤喝藥,離殤的眼睛自始至終都停留在自己身上,讓她十分不好意思起來。拿着勺子的手微微輕顫。

  離殤戲謔的笑了起來,皎潔的目光打量着夏侯明月一片緋紅的臉龐。

  “怎麼,都在我牀榻前守了這麼多日了,現在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了。”

  夏侯明月微微一怔,她茫然抬頭,盯着離殤。

  四目相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夏侯明月記得剛來太子宮的時候,她是很害怕離殤的,甚至不願見到他。他說話總是帶着濃重的嘲諷意味,讓她分外反感。可是漸漸的,究竟是甚麼在他們之間起了變化,到如今,她已經分辨不清,她對離殤的感情究竟算甚麼,是愛情,是親情,還是甚麼都不是呢。

  “臣妾沒有不好意思,臣妾只是擔心殿下的身子還沒有完全康復。”夏侯明月一下子鎮定下來,勺子往離殤嘴裏送去。

  可是離殤卻緊抿着脣,似乎並不打算接受夏侯明月的好意。

  “殿下?”夏侯明月蹙了粗眉。他這又是鬧甚麼脾氣了,剛纔還喫的好好的,怎麼這會又自顧自耍起小脾氣來了?

  離殤被過臉去,“喫飽了。”他淡淡說道。

  其實他不喜歡夏侯明月太過沉着,一點都不喜歡。女子,就該溫柔嫺熟一些,可是夏侯明月太過聰明太過冷靜了,讓他有時候根本把握不住,就像剛纔,明明前一刻已經心亂了,不過一瞬間的功夫就可以將自己調整的這樣好,這會讓離殤有種抓不住琢磨不透的感覺,這是種不安感,離殤不喜歡,甚至反感。

  明月放下手中的碗,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這咳嗽像是暴風雨一般驟然而至,她忽然止不住了,撫着胸口,感覺像是能把肺都咳出來一般。

  離殤見狀連忙替她拍打着後背。

  “怎麼了,是不是染了風寒,有沒有讓太醫看過?”

  夏侯明月臉頰漲的通紅,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頭昏昏沉沉的,像是要睡着一般。還是侯在一旁的香菱率先開口,替夏侯明月說了出來。

  “回太子殿下的話,太子妃日夜照顧你,不曾進食。這幾日你醒了後還要堅持照顧你,前不久染了風寒,固執的不肯宣太醫,娘娘說太子殿下身子剛好,不願讓殿下擔心。”

  夏侯明月狠狠的瞪了香菱一眼,這丫頭是怎麼回事,一下子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離殤的臉色,果然離殤的臉色已經慘白到了極點。

  她忽然有些心慌,連忙將手撫上他的額頭,“怎麼臉色這樣蒼白,可是又有哪裏不舒服了?”

  離殤掃了她一眼,心裏悶悶的感覺。

  “你若病倒了誰來照顧我,自個的身子自個都不知道珍惜,還指望誰來珍惜你呢。”離殤嘆了口氣,對着香菱說道:“宣太醫來這裏吧。”

  香菱連忙應是,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2、偷閒

  太醫很快就到了,只說夏侯明月是感染了些風寒,開了藥說是多注意休息就會很快康復的,離殤一直都冷着臉,夏侯明月忽然覺得老太醫有些可憐,離殤太冷了,一般人恐怕真的受不了吧。

  “聽到太醫說的話了?”離殤將夏侯明月攬到懷裏輕輕說道。

  夏侯明月點了點頭。“殿下的意思是臣妾病還沒好以前不要臣妾來照顧殿下了是嗎。”

  離殤拍了拍她的額頭,帶着寵溺。

  “看來你真的不笨。”

  夏侯明月開心的將額頭抵在離殤的下巴處。她覺得很幸福,這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有一個男子這樣疼愛着她,雖然她不知道離殤是真心還是虛情假意,但是這一刻她寧願相信,離殤是真的對自己好的。

  果然,後面幾日離殤堅持不再讓夏侯明月照顧自己了。夏侯明月也樂的輕鬆,心安理得的接受着香菱的伺候。香菱見夏侯明月這樣聽話,心中不免感嘆,還是太子殿下最有方式能讓娘娘安心,她從前怎麼勸娘娘都不聽呢。

  那一日午後,夏侯明月陪在離殤身邊,離殤身上的傷口早已經大好了,他坐在桌案邊看着書,夏侯明月就陪在他身邊看茶。

  離殤的下顎緊繃,不知是看到了甚麼,眉心緊緊糾結在一起。他自從能下牀之後便堅持每日看書,看皇上命人送來的奏章。

  期間皇上也來看過他幾次,見他已康復的差不多了,就安心的不再多來。夏侯明月倒是覺得皇上還是少來爲好,因爲她一點都不喜歡這些個規矩。

  “又在想甚麼了。”離殤的眼睛雖然是盯着書本的,可是就是能夠知道夏侯明月在幹甚麼。

  “臣妾在想,殿下每日都是這麼忙,那根緊繃的弦,難道不會斷嗎。”

  離殤放下手中的書本,轉頭盯着夏侯明月。他漆黑的雙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但隱隱泛着笑意。夏侯明月覺得自己有些被迷惑了,這個男人的眼睛怎麼會這麼好看呢,讓她忍不住想要窺探更多,那裏有她從來不曾在過的往事。

  “明月,我的那跟弦若是一旦停下,只怕斷的更快。”離殤的笑有些傷感,可是夏侯明月就是那麼真實的感受到了他的難過。

  她伸手撫評他糾結的眉心,“殿下別難過了,若是這樣,就不要停下來,只要偶爾鬆懈一下就好了。”

  離殤忽然將夏侯明月拉到自己懷裏,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忽然覺得異常安心。離殤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一生註定是要在爾虞我詐之中度過的。他沒有母妃,所以他只能夠靠他自己,他不敢輕易去相信別人,但是身邊這個女子,他忽然想去相信,想要她永遠呆在自己身邊。

  “明月,永遠不要背叛我,永遠不要。”離殤開口在夏侯明月耳邊說道。

  夏侯明月有一瞬的愣怔,她的心漸漸苦澀起來。永遠這個詞語太過隱晦了些,永遠都多遠呢,她不知道,但是這一刻,她還是點了點頭,答應離殤的請求。離殤雖然身爲太子,然而內心對人心的渴望卻是異常強烈了,這些日子來跟離殤在一起,夏侯明月夜逐漸開始讀懂他內心的陰霾。

  其實身在皇家,有很多東西都是身不由己,夏侯明月可以理解,然,她還是不願意太早就將自己的心交出去,她一直忘不了自己替嫁進來的目的是甚麼,無從下手並不代表就要這般耗下去,她靠在軟榻之上,閉目思索。

  夜晚,離殤早早就歇息了,夏侯明月靠在窗欄上,等待香菱的到來。香菱是個十分聰慧的女子,很多事情她只雪說幾句她便能全然領會。

  香菱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夏侯明月對着夜空發呆,她輕笑,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轉身欲走,卻被夏侯明月叫住。

  “等等。”夏侯明月出聲輕喚,收了思緒走到香菱面前,將一張字條交到香菱手中。

  “這個,幫我拿去給冷宮中的嬤嬤吧,切記小心行事,不要讓別人見着了。”明月臉上並無太多表情,轉身欲走。

  香菱卻是一副爲難的樣子,“太子妃,您要奴婢現在就拿過去嗎?”

  明月轉身挑了挑眉,“怎麼,有甚麼不當之處嗎?”

  香菱慌忙搖頭,“只是,有些話奴婢原是不該多嘴的,可這宮中凡事都要留個心眼,奴婢還是要提醒太子妃,莫讓自己的同情心害了自己。”

  夏侯明月眯起眼眸,在香菱身上上下打量。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丫頭跟其他人是與衆不同的,這麼聰慧的女子,留在太子宮當個小小的婢女實在有些可惜了,連她看了都有些心疼呢。她冷冷一笑,道:“本宮做事自然有分寸,你照着本宮的話做便是,還是,你心裏有其他想法?”

  香菱低下頭,“太子妃,冷宮實屬禁地,現下若是過去恐被人發現,若是太子妃不急,不如等夜再深些讓奴婢送去罷。”

  夏侯明月擺了擺手,轉身消失在屏風後面。

  原本低着頭的香菱,此刻眼中已經蒙上一層陰影,當初剛剛路過冷宮的時候,她就覺得太子妃對那冷宮顯得太過熱情了些,並且三番五次的幫助裏面的齊妃,現在又要她將字條送過去,莫不是那冷宮中的女子當真是和太子妃有甚麼瓜葛不成?

  想至此,香菱的腳步匆匆轉向不遠處的書房。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夏侯明月才走了出來,臉上泛起詭異的笑容。

  3、目的

  夏侯明月靜靜坐在牀榻之上,她望着站在門口還未走進來的離殤輕輕微笑。她知道今夜離殤會來,因爲香菱是絕不會將這件事獨自一人承受的。香菱是離殤的人,做甚麼事之前首先要考慮的便是離殤的利益,這一點夏侯明月一直都很清楚。

  她看着離殤慢慢走近自己,心中異常安定。離殤的眼眸始終都帶着那一絲鬼魅,我能在其中看到不爲人知的溫暖。

  他走近夏侯明月,將一張空白的字條放至手中,隨手一揚,那張白紙飄揚落地。明月輕輕一笑,果然香菱還是將紙條交給了離殤,她早就料到,所以紙條上甚麼都沒有,爲的就是引起離殤的懷疑,她在這個宮中是孤立無援的,但是離殤不一樣,離殤是太子,雖然在外界的身份大多也只是個病秧子太子,但意義完全不同。

  夏侯明月起身,對離殤笑着。離殤的臉色已經鐵青,他忽的捏住夏侯明月的下巴,力道很大。夏侯明月蹙眉盯着離殤。四目相對,竟多了幾分繾綣。離殤不明白,下午還在說着不要背叛的女子,爲何纔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馬上就變了樣。

  “殿下不想聽明月的解釋嗎。”夏侯明月忍着下顎骨的疼痛皺眉說道。

  離殤的力道微微放輕,他脣邊泛起肆意的冷笑,“解釋,那好,我就給明月一個解釋的機會,明月可要好好把握,莫讓我失望了。”

  捏在下巴處的手瞬間離開,夏侯明月被那力道微微一推,忍不住倒退幾步,她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想着該如何清楚簡潔的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

  夏侯明月低下頭,密密的睫毛遮住她的雙眸,她輕輕一笑,遂又抬頭看着離殤道:“殿下一直知道明月是代嫁入宮的,卻也從未問過明月原因,殿下難道一點也不想知道嗎?”

  離殤眉心微蹙,他淡淡道:“你若想說,我願聞其詳。”

  夏侯明月將實現望向窗外,她幽幽說道:“明月自小便是在夏侯府長大的,殿下也許不知道,明月並非夏侯大人親生女兒,所以一直以來,夏侯家都只把夏侯明雪當成自家的千金小姐,而從未將明月當成小姐看待過。那個時候明雪心中已有心上人,不願嫁進宮中,明月便順水推舟代嫁入宮,明月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查探自己的身世。”

  夏侯明月看到離殤的眉毛微動,他的嘴脣動了動,仍是沒有打斷她的話。夏侯明月知道這已經是離殤的習慣了,他不是個多話的人,在夏侯明月還未說完之前,他自然也不會多嘴插話。

  “而明月從夏侯大人那裏聽到,明月的出生地是在這皇宮內,所以明月纔出此下策。”夏侯明月不動聲色的說道。

  一切又歸爲平靜,夏侯明月斂了斂自己的衣襟,從容的看着離殤。離殤面無表情,許久之後才僵硬的動了動。他看着夏侯明月的眼神諱莫如深,讓夏侯明月心中忽然多了些不確定。是否告訴離殤,本身就是一個錯?

  離殤忽的嘆了口氣,他伸手拂去夏侯明月額前的碎髮,“明月你知道嗎,太聰慧的女子讓人有種壓迫感,而我最不喜的就是這樣的女子。”

  夏侯明月猛然一震,她的胸口砰砰直跳,雙手糾結在了一起,眼眸中漸漸泛起一層陰影。

  沉默流淌在兩人之間,微微的窒息感讓夏侯明月有些透不過去來,她抬起頭剛要說話,卻見離殤忽然臺步準備離去。她啞然,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袖,卻頓在空氣之中。

  離殤回過頭來淡淡說道:“日後沒事少去冷宮,那裏是皇宮的禁地,若是被皇后知道了恐怕會落下口實,至於你想調查的事,想怎麼做讓香菱去辦就是。”

  離殤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就消失在了夏侯明月的視線之中。夏侯明月不免愣怔,她沒想到離殤竟然甚麼都不問就讓香菱幫助自己了。她不由開始暗自猜測離殤心裏究竟在想甚麼,他們兩個都是不服輸的人,所以每走一步她都必須格外小心,只有這樣她纔不至於敗得一敗塗地。這些日子以來跟離殤的相處,已經讓夏侯明月足夠了解離殤這個人了,表情上的陰鷙,內心的智謀更加陰狠,若是她不小心,恐會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那一夜夏侯明月坐在牀榻上一夜,腦子裏反覆出現的是冷宮中齊妃聲嘶力竭的叫喊,那一聲聲將女兒還給我,擾的夏侯明月的心不得安生。她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有些發燙,冷汗沿着髮絲涔涔往下掉。

  直到屋內忽然多出一個香菱來,夏侯明月才驚覺已經天亮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香菱笑笑,起身的時候因爲長時間的身子僵硬,猛地向前衝去。幸得香菱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了,否則這一下定是會將她摔的很慘。

  “太子妃,那張字條,奴婢沒有送去,還請太子妃降罪。”香菱不忘負荊請罪,徑自說道。

  夏侯明月揮了揮手,“你已經送出去了,不必如此緊張,起來吧。”走了幾步,又忽然回頭看着她問道:“香菱,昨夜離殤說的話你可是聽清楚了?”

  香菱默默點頭,夏侯明月滿意的笑了笑,隨手將香菱放在桌案上的糕點放進嘴裏。

  4、過往

  離殤的身子還未完全康復,夏侯明月每每都親自煎了藥送去,看離殤喝下才放心離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月有餘,等到離殤好的差不多時,他才擺了擺手示意夏侯明月日後不必再這般。明月拭了拭額間的冷汗輕輕點了點頭。

  自從那夜她將事情告訴離殤之後,他們之間似乎又回到了初識時候的感覺,淡淡的疏離和冷漠。離殤每日裏都會合容慕熙密談上好久,不知在籌劃着甚麼,然這些都不是夏侯明月關心的。

  那日陽光明媚,夏侯明月倚靠在花園內的大榕樹下假寐,忽而覺得鼻尖有些癢癢的,她蹙眉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張白皙的絕美容顏。思緒一下子在腦海裏開始思索,片刻之後明月纔想起,這個女子便是那時候在王皇后的鳳臨宮裏見過的錦洛,離殤的親妹妹。

  錦洛見了夏侯明月咯咯直笑,她是個明媚的女子,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十分惹人憐愛。夏侯明月不禁對她多上了幾分好感。她剛想起身,卻被錦洛按了回去,錦洛不是個規矩的人,一下盤腿在明月身邊坐下。

  “聽聞嫂子近來無聊,錦洛就過來陪嫂子解解悶,嫂子可是歡迎錦洛。”錦洛歪着腦袋問夏侯明月,她的聲音猶如黃鶯一般清脆。

  夏侯明月不禁失笑,她颳了刮錦洛的鼻子,“就你這丫頭鬼精靈。”雖然還算不上熟絡,但夏侯明月看到錦洛就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切感,就彷彿她們是很早就認識了一般,錦洛像她的妹妹一樣,將頭靠在夏侯明月的肩頭。

  “嫂子,你覺得太子哥哥是不是個很悶的人?”錦洛忽然問道。

  夏侯明月莞爾,看來不止她一個人如此覺得呢。“你是他妹妹,該十分了解他纔是。”

  錦洛不由嘟了嘟嘴,“他總是很忙的樣子,明明在太子宮內是好好的人,到了外面卻非要裝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容哥哥說那是因爲太子哥哥要保護自己,可我總覺得太子哥哥是另有目的。”說到這,錦洛忽然挽上夏侯明月的胳膊,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嫂子,你說太子哥哥是不是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夏侯明月蹙眉搖了搖頭,連錦洛都不知道,更何況是她,她進太子宮也不過才兩三個月而已。錦洛見明月搖頭,不免有些失望。

  夏侯明月笑着拂去她的劉海,這丫頭,像是被保護的太好了,單純的很,所有情緒都在臉上表露無遺,這樣的女子在這皇宮裏實屬難得了,她能這般安然的生存下來真是奇蹟。要知道皇宮從來都是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更何況是後宮這般勾心鬥角的陰暗地方。

  明月忽然想到了甚麼,她低頭細細看着錦洛,錦洛長的極美,眉宇之間有讓明月熟悉的感覺,卻想不起來是哪裏熟悉了,只是錦洛長的與離殤一點都不像,若是無人告訴她他們是兄妹,她大概真的不會把他們聯想在一起。

  “錦洛,你從小便是在宮中長大的嗎?”夏侯明月一問出這個問題,就想打自己的嘴巴。她問的顯然是廢話,錦洛是公主,若是不在宮中長大又會在哪裏長大。

  可是沒想到錦洛的回答卻是出乎夏侯明月的意料。錦洛慢慢的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也忽然變得有些僵硬,她說:“我十歲之前都是在宮外長大的,到了十歲生辰那日父皇纔將我接回宮中,我在宮中,也不過才七個年頭罷了。”

  說到這些的時候錦洛的臉上出現落寞,夏侯明月有些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錦洛接着又道:“我和太子哥哥,都是在宮外出生的,太子哥哥出生的時候宮中很快就有人將他接了回去,而我出生的時候,母妃因爲難產而死,我在宮外流離的過了十年的生活,後來一個錦衣男人將我帶回了皇宮,並告訴我我是公主,那時候是太子哥哥第一個站出來將我牢牢護住,雖然他的身子一直都十分孱弱,但是對我卻極好,還有父皇,他一直說是他虧欠了母妃,所以這些年來儘量的補償我。”錦洛抬頭又望了望夏侯明月,“其實父皇哪裏知道,我根本就不需要他的補償,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他。”

  夏侯明月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表面上看上去十分風光的錦洛公主,她的童年竟然這般淒涼,她似乎能感覺的到錦洛內心的堅韌,一個從小就失去母妃的人,一個從小就在生活中流連的人,在得知自己其實是公主的時候該有多麼震驚。

  夏侯明月將錦洛攬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着她。錦洛的表情讓她心疼,這樣美好的女子,原來那些明媚背後都是陰霾。

  錦洛將臉埋在夏侯明月懷裏悶悶說道:“嫂子,我總覺得你好親切,雖然表面上總是冷冷淡淡,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是我一直覺得你很善良。”

  錦洛忽然像是想到了甚麼,忙探頭望向夏侯明月,“以後我叫你明月姐姐吧,叫嫂子,總覺得怪怪的。”

  夏侯明月猛地一頓,她眼神複雜的看着錦洛。她居然知道她是明月?錦洛像是看出了她心裏所想,她俯身在夏侯明月耳邊說道:“太子哥哥告訴我的。”她笑起來很孩子氣,明月心情一下子變得極好,她欣然點頭,拍了拍錦洛的額頭,剛想說甚麼,只見不遠處白衣翩翩的男子往這裏走來,錦洛隨着她的視線望去,臉上不由一紅,慌忙又低下頭去。

  5、試探

  夏侯明月將所有都看在眼裏,錦洛嬌羞的表情一點不落的落入她眼中,她輕輕一笑,姑娘家的心思她怎會猜不透,再者,來的容慕熙也算是十分了得的男子了,風度翩翩,且智勇雙全,大概只要是個女子都會忍不住心動的。

  夏侯明月碰了碰錦洛,錦洛的臉更紅了。直到容慕熙來到她們面前,錦洛仍是低着頭。

  “太子妃,原來公主也在這裏。”容慕熙輕笑,他的聲音聽在耳內如沐春風,彷彿有一股春風在身上輕輕流淌而過,十分舒服。

  夏侯明月朝容慕熙禮貌的點了點頭,“錦洛,容公子來了,怎的不打聲招呼。”

  錦洛的耳根子也跟着紅了起來,夏侯明月忍不住低笑,這丫頭,看上去十分頑皮,實則竟然這般害羞。錦洛瞥了一眼明月,眼中帶着微微的嬌羞和埋怨。

  她朝容慕熙看去,“容公子安好,好久不見了。”

  容慕熙也點頭示意,他們之間看上去似乎並不是十分熟絡,錦洛纔打了招呼就從夏侯明月身邊起身,“姐姐,我去看看太子哥哥,一會再來找你。”說完就一溜煙的小跑開了,明月眼中帶着寵溺,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轉過頭的時候容慕熙的目光也停留在遠處的錦洛身上,夏侯明月輕輕咳了一聲,容慕熙才緩過神來微微一笑,臉上也沒有任何其他表情,一貫的溫潤,卻帶着凜冽。容慕熙就是這樣一個男子,任何時候都從容不迫,身上有大將風範,難過離殤這般信任他,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處理。

  容慕熙對夏侯明月輕輕一笑,“你跟錦洛處的很好。”

  明月朝錦洛消失的方向看了看,“總是覺得很親切,就處的好了,錦洛身上有我的影子,於是也就把她當做親妹妹看待了。”只不過,夏侯明月沒有說的是,錦洛身上有她的影子,她卻沒有錦洛那般明媚的笑容。

  容慕熙並不多問,他漆黑的雙目望進夏侯明月的眼眸。他很早的時候就見過明月,那時候夏侯明雪總是喜歡纏着自己跟在自己身邊,而他卻只注意到了永遠站在角落裏的明月。那時候的明月還只是個小女孩,臉上晦澀的神情與她的年齡一點不相符。直到很多年後的今天,在太子府再見到她時,她已經爲人妻,成爲離殤的太子妃。

  夏侯明月斂了斂衣袖,她有些不明就裏的看向容慕熙,不知道爲甚麼,今日的容慕熙讓她覺得有些不一樣,他眼中閃着迷離的光彩,讓她看不清那雙眼眸背後的點點燦爛。

  本就是個溫暖的日子,明月靠在榕樹下,斑斑光點落在她鵝黃色的衣衫上,別有一番風味。容慕熙收回思緒,又想起方纔離殤跟自己說的話。

  他輕輕咳嗽一聲,對夏侯明月說道:“你替明雪嫁入太子宮中,除了太子是否有其他人知曉?”

  夏侯明月皺眉,她搖了搖頭,姑娘家一般都是不出府邸的,認識夏侯明雪的人實也不多,除了容慕熙,到如今大概還沒有人知道她是假冒的。

  容慕熙鬆了口氣,“日後,你該把自己當成夏侯明雪纔是,你爹爹在朝堂上如今已是腹背受敵,若是被他人知曉了這件事,大概又會拿出來大題小做了。”

  這個道理,從進入太子宮第一天起夏侯明月就知道了,她一直也都小心翼翼的活着,深怕走錯一步就滿盤皆輸了。忽而又想起冷宮之事,她抬頭看向容慕熙,她知道要想從容慕熙口中知道甚麼無疑是妄想,然心裏的渴望仍是阻止不了她。

  “公子想必也已知道明月進入太子宮的目的了吧。”她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容慕熙莞爾,輕輕點頭。

  “那麼公子覺得,明月該從何查起?”夏侯明月微笑,她的髮絲在風中飛揚,三千青絲糾纏在一起,恍如夢境。

  “以靜制靜,你並沒有太多證據,更何況,那冷宮乃是禁地,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你上次進去已是違反了宮規,下次不可再這般魯莽行事了。”

  夏侯明月將懷中的鳳玉佩掏出,放在掌心上對着容慕熙,讓容慕熙可以看得仔細,“聽聞這玉佩是我自小便帶着的,想來該是跟我的身世有關,希望公子若是有任何線索都告知明月一聲,明月感激不盡。”

  容慕熙點頭,他的眼裏有甚麼一閃而逝,夏侯明月來不及捕捉,他又歸爲平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當真只是個局外人一般,甚麼都不管不顧。

  送走容慕熙,夏侯明月又低首看向自己手中的玉佩。這宮裏的老人她認識的並不多,冷宮中那個老嬤嬤看似在這宮中已經許久了,不知道她可認得這塊鳳玉佩。明月當下打定主意,只要一得空定要再去冷宮會會那個老嬤嬤纔好。

  身後猛地一個衝進,一個柔軟的身軀從身後抱住了夏侯明月,撲面而來的花香,不用看也知道定是錦洛。錦洛這丫頭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剛纔走時還說去看看她太子哥哥,如今容慕熙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出現了。

  “錦洛,喜歡是要說出口的,你藏在心裏,他怎會知道?”夏侯明月存心要氣氣她,這丫頭太肆意了,是該有個人能好好管制着她。

  錦洛撇了撇嘴,撓着夏侯明月的癢,明月一邊閃躲一邊笑她,錦洛還是嘴硬。“誰說我喜歡他了,明月姐姐可不要誣賴我。”

  夏侯明月一挑眉,“我有說你喜歡誰了嗎,我只看到有些人吶看到另一個人突然走來,耳根子都紅起來了。”

  錦洛一陣窘迫,連連追打夏侯明月,夏侯明月嗤笑,好久沒有這般開心過了,若是換做以前,大概是連和她一起瘋鬧的人都找不着。

  6、風波

  遠處迴廊下的離殤看着不遠處的兩個女子相互打鬧,冷峻的臉上閃現出一絲笑意來。他淡淡的揚着脣角,輕輕靠在廊柱上。自從夏侯明月來了之後,他看到的永遠是她冷靜自持的一面,她總是一副淡看世事的模樣,很少能在她臉上看出喜怒哀樂來,可是錦洛一出現,她身上女孩子家的秉性就又出現了。

  看來,讓錦洛來太子宮實在是沒來錯,而且看上去,這兩個人似乎也十分喜歡對方。錦洛雖然性子豪爽,但是對待生人仍是心有餘悸,跟明月認識還不到半日便可以玩成這樣,他很欣慰。

  一陣清風在身邊飄過,白衣的容慕熙瞬間出現在他身邊。離殤收起臉上的笑容,轉頭不聲不響的回到書房內。他跟容慕熙一直都是極好的朋友,相互扶持,相互幫助,容慕熙幫他實現利益,他幫容慕熙獲得自由,兩者相輔相成。

  “這件事你怎麼看。”離殤淡淡問道。

  容慕熙只是輕笑,他在離殤對面坐下,笑得溫良謙恭,“明月的目的我覺得很簡單,只是要找出自己的身世而已,也許是你想多了,她不是那樣的人,我瞭解她。”

  離殤犀利的目光立刻席捲在他周身,他皺了皺眉,瞭解?爲何他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有些彆扭,他們是從甚麼時候開始認識的?她嫁入太子宮的時候?也或者是更早?

  離殤的指腹在冰冷的桌案上來回撫弄,他們之間的沉默永遠比說的話要多。容慕熙忽然想到了甚麼,壓低聲音對離殤說道:“上次遇刺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你要聽結果嗎。”

  離殤忽的冷笑,臉上發出詭異的耀眼光芒。他冷聲說道:“你覺得這件事我還用得着聽麼。”

  早在刺S的第二日香菱就已經把所有事情都調查清楚了,等到他容慕熙來向他稟報,恐怕要等的花兒都謝了。

  容慕熙聳了聳肩,既然他早已知曉,他也就沒有這個必要自討沒趣了。離殤身邊的能人很多,想知道甚麼不會查不到。

  然而靜謐的空氣中忽然響起一聲驚呼,書房內的兩個男人立刻起身遁了出去。那聲音是錦洛的,無疑出了甚麼事。

  離殤到錦洛面前的時候夏侯明月已經不見了,錦洛手臂上還流着血,眼神有些恐懼的望着遠處。離殤蹙眉,沉聲道:“明月呢?”

  錦洛張了張嘴巴甚麼都說不出來,她抬手指了指正北方的方向,“那裏……有黑衣人出現,把明月姐姐劫走了,太子哥哥,怎麼辦……”錦洛已經嚇得哭了起來,她攥着離殤的手不知如何是好,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離殤將錦洛交給了容慕熙,“你照顧好錦洛,我去追他們。”

  容慕熙點頭,“多加小心。”

  一路都沒有看到錦洛口中所說的黑衣人,離殤的心越發的煩躁起來,此刻他擔心的是明月的安危,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若是落到他人手中,難保不會受到甚麼傷害。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到他太子府劫人,對方的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思及此,離殤的眼中越發的陰狠了,明月要是身上有一絲一毫的損傷,他保證讓那個人好看。

  直到追到京都邊緣的西直湖,仍是沒有半點線索出現,他不由開始有些擔憂,若是調虎離山之計,他該如何?正思索之際,身後猛地響起拍手聲,他轉過身,卻見他的三哥賢王出現在面前,離殤瞳孔猛地緊縮,露出危險的氣息來。

  “本王還以爲七弟身子匱乏,應該在府中養病呢,沒想到腳下功夫竟是如此了得,實在讓本王佩服。”賢王虛情假意,一雙眼睛卻在離殤身上上下打量。

  離殤眉心蹙的更緊。他想他大概知道對方是何意思了,他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如今身形這般矯健,再傻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緣由了。恐怕他身子不好的事情就將大白於天下了。他森冷的目光望向賢王,在賢王身後沒有一人,十分空曠。

  “太子妃呢?”他冷聲問道。

  賢王一挑眉,“太子殿下的太子妃爲何會找本王要?本王未曾見過太子妃啊,莫不是太子殿下與太子妃鬧了彆扭,惹得太子妃出宮了?”

  離殤冷眼看着賢王,並不打算跟他扯下去。他這個哥哥他是瞭解的,從來都是一副死皮賴臉的無賴模樣,既然現在問不出甚麼,那就表示賢王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告訴他。既是如此,還是早些回太子宮商討對策纔好。

  他淡淡一笑,“三哥說的極是,大概明雪現下已經回了太子宮了,我心裏焦急,先行回去了,三哥最好也趕快回了府邸吧,若是出了甚麼事,恐怕三哥也難逃干係。”

  離殤出言威脅,這不僅僅是威脅,而是警告意味居多了。賢王和墨王兩個人,從來都是聯手想對付他的,可惜一直被父皇擋着,每每有危機也總會被父皇輕易化解,他們這纔沒機會近他的身,也只有那次中了攝魂草,是他自己大意了。

  離殤回到太子宮錦洛立刻跑到他面前焦急問道:“姐姐呢?”

  只一句話,已經足以讓離殤心灰意冷,夏侯明月並未回來,離殤實在想不出對方劫走明月的理由。

  “慕熙,你跟我來書房,錦洛,你暫且留在太子宮中,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離開。”離殤冷靜從容的下達命令。

  夏侯明月有危險,現下錦洛若是離開這裏想必也不會安全,如今之計,只能引蛇出洞了。

  7、詭計

  離殤的神情緊繃,他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然緊握着的拳頭已經泄漏了此時的心情。容慕熙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夏侯明月的無故被劫,看上去十分詭異,實則簡單許多。能有能耐在太子宮內將人劫走的,無非便是那麼幾個人而已。

  “你怎麼看?”離殤忽然開口說道。外面天色已經漸黑,這讓離殤原本就陰霾的心更加深不見底。他忽然懷念起那個淡然的女子脣邊若有似無的笑意來了。

  “如今之計,恐怕只能暫且等待,明月再怎麼說也還是太子妃,沒有人會真的把她怎麼樣,你暫且放寬心,更何況,他們劫持明月無非就是爲了威脅太子殿下你而已。在他們的目的還未達成之前,怎麼都不會傷害明月的。”

  砰的一拳,離殤一掌打在窗棱上,他咬牙切齒,眉心緊蹙,卻說不出任何可以反駁容慕熙的話來。容慕熙說的沒錯,並且頭頭是道,可他該死的就是不放心,甚麼時候,那麼總是雲淡風輕的女子就那麼能攪亂他的心緒了?

  離殤閉了閉眼睛,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張開了握着的拳頭。剛纔似乎還有一事未向容慕熙說。他轉過身慵懶的靠在牆上盯着容慕熙。

  “明日,我身子其實無恙的事實,恐怕會傳遍整個京城。”離殤將在西直湖邊碰上賢王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容慕熙,然每說一個字,容慕熙的神色就更加凝重一分,末了,容慕熙的臉色竟是已經有些慘白了。

  離殤倒是無所謂的一笑了之,這些年他裝病也裝了那麼些年了,其實明眼人早就已經看出,只是一直都未曾有人敢捅破那其中一層紙罷了。

  “你打算如何應對?”容慕熙沉默了許久,才嘆了口氣緩緩問道。

  離殤不在意的搖了搖頭。“無事,父皇那邊早已知曉我的實情,我量三哥也沒那個膽子會散播出去,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這樣至少還多些人阻止我登上帝位。”他自嘲。朝堂之上,多少人以他自小體弱多病爲由三番五次阻止他登上帝位,若不是父皇一再力保,恐怕他早已不是如今這個太子了。

  所以這件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爲一旦人們知曉他的身子其實與常人無異,支持他的人無疑勝過賢王和墨王。

  然,如今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明月尚且下落不明,而對方的心思實在莫測。離殤只覺得自己心裏像空了一個位置,而沒有東西可以填滿。

  容慕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先靜觀其變,我立刻派人前去調查,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纔是,畢竟你的身體並不是完全無恙的。”

  容慕熙那一抹雪白消失在漸漸落下的夜幕之中,離殤的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他一身玄衣,靠在窗口,從遠處望去似是與夜色溶爲一體,極爲詭異。

  “錦洛,怎的還不出來,躲在這裏很好玩嗎。”離殤眼睛不眨,冷魅的聲音響起在靜謐的空氣之中,讓人不寒而慄。

  躲在屏風後的錦洛,低着頭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小心的走了出來。她不安的將手糾結在一起,時而抬頭看看離殤的神情就又低下頭去。

  “怎的不說話?嗯?”離殤雙手抱胸,濃郁的眉毛微微蹙起。

  “太子哥哥,我……”錦洛有些手足無措,她挪動了下腳步慢慢靠近離殤,“明月姐姐是被三哥劫走的,但是我怕……三哥有別的陰謀,所以沒有說出來,太子哥哥,怎麼辦,明月姐姐怎麼辦?”錦洛結結巴巴的將心理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雙眸變得迷離,她幾乎急的快要哭出來了,她原本以爲太子哥哥能將明月姐姐帶回來的,可是沒想到連太子哥哥都不知道明月姐姐去了哪裏。

  離殤不置可否,他當然知道明月是被賢王劫走的,誰都不會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他追蹤到西直河,賢王卻恰巧出現在那裏。

  他淡淡的掃了一眼錦洛,“以後有事不要自己藏着,要第一時間說出來,還有,我不喜歡有人隨便進入我的書房,所以日後,若是要進書房讓人先來稟報一聲。”

  離殤本是想用強硬的話說的,可一看到錦洛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便又甚麼都說不出口了,錦洛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他最親的人,就連父皇在他心裏都沒有錦洛來的親,這樣的錦洛,叫他怎麼忍心狠下心來責怪。

  他有些疲憊的朝錦洛揮了揮手,“你下去休息吧。”

  錦洛走出去幾步,似是有甚麼不放心,又這回去站在離殤面前,她小聲問道:“太子哥哥,明月姐姐不會有事吧?”

  離殤猛地一頓,揉着太陽穴的手停頓在空氣中。他苦笑,衝着錦洛點了點頭。其實他又何嘗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只是沒有答案的問題他從不問自己。

  錦洛這纔像是真正放心了一般,笑嘻嘻的轉身往隔壁的廂房跳去。這是個太過肆意的女子,表面上單純,實則心思細膩。她的內心脆弱而敏感,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離殤便一直小心的保護着她,可是是他將她保護的太好了嗎,讓她少了一分宮中的世俗和心計,多了一分普通人的淡定和肆意。

  這樣的錦洛,纔是母妃心中想要的錦洛吧。這個以母妃的性命換來的妹妹,錦洛。

  8、圈套

  皇宮最西邊,冷宮。

  密密的冷風透過叢生的雜草細細吹在雜草上坐着的女子身上。夏侯明月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等到思緒終於能夠理清之後,她開始抬頭環顧四周。猶記得是在下午的時候,明明是和錦洛鬧着的,然忽然一個黑色身影閃過,她被人攔腰抱起,接着便失去了意識,等到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這裏,而天也早已黑了下來。

  夏侯明月認得這裏,是被離殤和容慕熙多次警告讓她少來的地方,皇宮內的禁地冷宮。她心裏一陣陰風忽的吹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微微升起,爲何那人會將她帶來這裏,若是她心裏的預感沒錯,該是有人知曉了那夜她跟離殤的對話了,所以纔會將她帶來這裏對她進行試探,可是爲甚麼?

  夏侯明月蹙眉思索,似乎自從來到太子宮後她就未曾太平過,先是有人刺S,現下又將她帶來這裏。她清楚若是不想落入他人的圈套,這個冷宮是萬萬進不得的,可是……這個冷宮對她有致命的誘惑,她一直都想再來這裏一次,若不是離殤和容慕熙的雙重警告,她也斷然不會拖到現在。

  思及此,她慢慢起身,喉間有微微的酸澀,張了張嘴,脣上已經一片乾燥。她放眼望去,冷宮門口有點點燭光閃爍,這裏是皇宮最西邊,通常是沒甚麼人來的。夏侯明月提步慢慢朝裏走去,詭異的風聲流淌在耳邊,她冰冷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冷宮一如當時來的時候,牆上的苔蘚在月光的傾斜下看上去十分鬼魅,她猛地打了個冷戰,裏面漆黑一片,除了點點的燭光甚麼都看不到。這個時候怕是都已經休息下了。那麼她來這裏究竟是爲了甚麼?

  夏侯明月的腳步停頓在冷宮門口,再也無法往前走。她深知,再進一步,要麼水落石出,要麼萬劫不復。而這兩樣,她都不想要。這個時候最擔心的該是離殤纔是。她斂了斂自己的心緒,正欲轉身,然裏面傳來的呼叫聲再一次止住了她的腳步。

  “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好給我,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總有一天你會得到報應的,你會不得好死的。把孩子還給我……”是那個神志不清的齊妃,似乎每次夏侯明月到這裏她就會莫名的叫喊着這些。她的孩子是被誰帶走了?而她喊的這樣聲嘶力竭,在這個寂靜的夜裏幾乎讓夏侯明月的心猛地一疼。

  一個黑影忽然躥了出來,一把抱住她。夏侯明月整個人都失去了重心,但是本能的反應還是讓她抓住了身前的人防止她滑到。是齊妃,從她的穿着明月就能分辨出來,雖然夜色及黑,但那雙幽怨的雙眸還是被明月一眼看到。

  明月正想將她扶起,卻被她生生的掐住了手臂,剛想喊叫,齊妃卻像是無意的,忽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快走,有圈套。”

  夏侯明月全身猛地一震,她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人,還想問些甚麼,齊妃已經又恢復了那瘋癲的模樣消失在她面前。

  爲甚麼呢,她一直以爲齊妃是真的瘋癲了的,可是沒想到一個人能裝成這樣,相像的就跟真的瘋癲一般。除了震驚,夏侯明月想不出還有甚麼詞彙能夠形容今夜的自己。那一句話猶在耳邊,可腳步在轉移之際,冷宮外面忽然燈火通明。一圈圈侍衛將這裏包圍的水泄不通,明亮的火把照亮夏侯明月。她心裏一驚,已經來不及躲避,她早就被暴露了。

  爲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好些日子不見了的王皇后,隔得太遠,明月看不清王皇后此時的模樣,但她心知已經大事不好。冷宮乃是禁地,這是元帝親自頒下的,若是私闖,可斬之。明月手腳一片僵硬,已經冷的說不出話來。怪不得那人會將她帶到這裏,原來是爲了演這一出做下準備。她強迫自己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該如何應對,這是此刻她最應該思索的。

  “私闖冷宮者快快出來認罪,否則被亂箭射死,休怪他人。”

  是賢王的聲音。夏侯明月冷笑,她眼中陰冷一閃而過。這個人果然心術不正,害了離殤一次又一次,如今都將主意打到她身上來了。

  夏侯明月深吸一口氣,她慢慢的從陰影中走了出去,明亮的火把將她整個人照亮的時候,她看到王皇后臉上一閃而逝的疑惑和不解,以及賢王臉上小人得志的陰險笑容。

  “母后,兒臣說的沒錯吧,早就知道這太子妃和冷宮裏的那個女人有關係,今日母后親眼看到總該相信兒臣的話了吧。”賢王有些得意,還不忘在王皇后面前邀功。王皇后一個白眼,賢王立刻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王皇后臉上的複雜之色轉瞬即逝,她只輕輕揮了揮衣袖,不再看夏侯明月。

  “將太子妃押到本宮的寢宮,本宮要連夜親自審問。”

  王皇后的話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下一刻,明月已經被兩個侍衛左右一個押着前往鳳臨宮了。她不由覺得好笑,今夜可真是豐富多彩,讓她膽戰心驚,刺激的近乎癲狂了。

  在經過賢王身邊的時候,賢王似乎還沉浸在喜悅當中,夏侯明月冷冷的冷哼一聲,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一路像是一個漫長的過往,明月忽然覺得有些可笑,爲何那些人三番五次的算計到自己頭上?她究竟是得罪了誰了?爲了帝位,當真是連親兄弟都可以相互殘S嗎?朝堂上的鬥爭其實遠比後宮鬥爭還要激烈上許多。

  9、審問

  夏侯明月被帶到了鳳臨宮,賢王原本是想留下來的,然王皇后執意屏退了所有人,賢王無法,只得悻悻離開。夏侯明月心中冷笑,這王皇后倒是比賢王要明些事理,知道有些事情不好隨意傳出去。鳳臨宮的大殿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嫋嫋白煙氾濫在空氣裏,夏侯明月跪在地上默不作聲。

  王皇后倒也不急着審問,她視線淡淡的掃過夏侯明月,手裏執着白玉茶杯,閒逸的呼着氣。似乎從第一次見到王皇后時她便是這樣,永遠一副從容的模樣。明月不禁有些欽佩,真正能夠母儀天下的女子,怕也只能是王皇后了,那一種一人之下的霸勢,不是隨便哪一個人都有的。夏侯明月呼吸勻稱,心裏稍稍按下心來。

  “起來吧,不必老是這般跪着。”王皇后忽而開口,聲音有些慵懶。

  明月一時愣怔,抬頭直直望着王皇后,王皇后嘴角微微上揚,努了努明月身邊的凳子。明月立刻會意,謝過王皇后,小心的在一旁坐下。想來那些連夜審問的話也只是爲了搪塞旁人而已,不知爲何,明月總覺得王皇后並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盛氣凌人。每個女人都該有柔和的一面,王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本宮不會逼你說甚麼,但是明雪,你要明白,這個皇宮沒有甚麼事是能瞞得過任何人的,本宮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人,所以纔不願跟你繞彎子,你若心裏有甚麼想說的,可以告訴本宮,本宮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但如若,你的把柄若是被他人抓到,本宮難保不會出甚麼事端。”王皇后的語氣聽上去十分平淡,然明月卻聽出了話裏的威脅。

  夏侯明月掌心微微冒出冷汗,她可以那樣毫無顧忌的跟離殤說她進太子宮的目的,是因爲她知道離殤會幫她。可是王皇后不一樣,這是一個讓人心生畏懼的女人,明月心裏甚至沒有任何底氣她能放過自己。這一番話只不過是繁瑣無聊的開場白而已,明月相信,若是她有甚麼威脅到了王皇后,王皇后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自己。

  更何況,除了離殤,除了太子宮,在任何人面前,她都只是夏侯明雪而已。

  明月輕輕咳了一聲,思緒在一瞬間飛轉,謊話有時候並不能真正爲自己開脫,所以孤注一擲,只能是現下最好的選擇。

  夏侯明月低着頭,不讓王皇后看到自己眼中的心緒。她低沉着聲音輕聲說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從一開始就不曾有心隱瞞,事實上,連臣妾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就到了冷宮的,臣妾記得下午的時候,臣妾和錦洛公主一起在太子宮談心解悶,可不想一陣黑影掠過,臣妾便不省人事,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冷宮,接着就看到了皇后娘娘。皇宮娘娘若是不相信臣妾的話,可以去太子宮打探,臣妾相信太子宮的所有人都能還臣妾一個清白。”

  夏侯明月這一番話聽上去像是天衣無縫,實則漏洞百出。比如,爲何要擄了她,擄了她的人又爲何要將她帶到冷宮,又爲何,她明明已經清醒了過來,卻又不立刻離開?

  倘若王皇后問這一些,明月是無論如何也答不上來的,因爲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王皇后的目光一直在明月身上來回打量,像是想看穿明月一般。明月額頭冷汗涔涔,後背一股涼氣嗖然升起。她小心的望向高坐上的王皇后,王皇后眼裏帶着探究,顯然是不相信明月說的話。

  “便只有這些?”

  夏侯明月點頭,忽然做出一個十分冒險的決定。她說道:“只有這些。其實方纔臣妾也在想,對方爲何要將臣妾帶到冷宮,是否是冷宮中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對方想利用臣妾一探究竟呢?”她說着這些話的時候小心打量着王皇后的神色。或許,能從王皇后嘴裏知道一些也不一定。

  原本一臉淡然的王皇后,臉上陰霾忽的一閃而過。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夏侯明月就是察覺到了看到了,那一瞬的陰霾與無奈。這讓她更加肯定了自己心裏的想法,冷宮裏的齊妃果然是不簡單的,更何況今夜,她有一個更大的收穫,那就是齊妃根本沒瘋,她是在裝瘋,可是爲甚麼?

  “冷宮是整個皇宮的禁地,這些,本宮想在你初進宮之際便是已經知道的,今夜本宮姑且相信你說的話,但是你在冷宮內看到的東西,若是傳出去一個字,就是本宮也保不了你,你可明白?”

  夏侯明月臉上顯出不解,“這些臣妾自然明白。可是娘娘,冷宮中到底有甚麼讓娘娘這般忌憚,爲何竟弄的這般神祕?”

  砰的一聲巨響,王皇后一掌打在了手邊的茶几上,她的臉上一片冰冷,冷冷的盯着夏侯明月。似乎明月這一番話已經是大不敬了一般。王皇后的目光徒然轉冷,聲音也變得有些激動。夏侯明月何曾見到過這種架勢,不禁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誰說本宮忌憚了,本宮是這後宮的主人,統轄後宮十幾載,能讓本宮忌憚的人倒是還不曾出現。明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自然知道本宮的意思,也不用本宮多說甚麼。今日之事到此爲止,本宮乏了,你跪安吧。”

  王皇后拖着頭閉上了眼睛。夏侯明月福了福身,緩緩退出了鳳臨宮。

  10、相爭

  外面的冷風撲面而來,如今已經是極晚了,雖然鳳臨宮內燈火通明,然外面卻已經漆黑一片。她嘆了口氣,剛想離去,卻在雙眸觸及到遠處人的時候不由停住。明月目光慢慢冷卻下來,挺直了脊樑,朝前面的賢王走去。

  賢王怕是一早就等候在了那裏的,恐怕在王皇后將他譴了出來的時候他便留在這裏等着夏侯明月出來了。夏侯明月臉上帶着微笑,在與賢王擦身而過的時候,她裝出一副喫驚的模樣,看着賢王道:“這麼晚了,賢王殿下這是在等誰?”環顧了下四周,她忽然指了指自己,“莫非難道是在等本宮嗎?”

  賢王是個聰明人,知道夏侯明月能夠平安出來,自然是甚麼事都沒有了。彼此若是撕破了臉皮對誰都沒有好處。他悻悻一笑,看在夏侯明月眼裏只覺得噁心。

  就在賢王和王皇后一同出現在冷宮門口的時候夏侯明月就已經知道所有的套都是賢王設下的了,一向不在宮裏隨意溜達的賢王,怎麼會在今日這麼晚了還留在宮中,於情於理都是不合常乎的。只是這局,似乎設的並不高明,還是讓她逃脫了個乾淨。他只料到了王皇后會將她帶去審問,卻沒有料到王皇后會這般輕易的就放了她走。

  “太子妃真是好本事,犯了宮中禁忌竟也能毫髮無損的出了這鳳臨宮,想來本事該是不小。只是本王很想知道,若是太子妃犯下欺君之罪,還會不會如今日這般幸運,也能夠安然無恙呢。”賢王的話裏帶着挑釁和警告,夏侯明月的笑一下子冷卻了下來。

  果然如此,那日她與離殤的對話果然還是讓第三個人聽到了,不,也許不是第三個人,還有第四個人第五個人也不一定。她冷冷的笑容始終迴盪在淡然的臉頰上。她和離殤一樣,都不喜歡被人威脅,尤其還是眼前這個假意惺惺的人。

  賢王與墨王都不是甚麼好人,而且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賢王殿下問的真好,不過本宮也很想知道,若是殿下犯下這私闖禁地的罪名,是不是也能有那樣的本事安然無恙呢?”夏侯明月忽的湊近賢王,嘴邊的笑意漾的更開了。“若是有人私自訓練軍隊,與他人珠胎暗結,賢王殿下覺得若是皇上知道了,會如何處置,嗯?”

  一番話,逼得賢王啞口無言,並且臉色已經鐵青。他緊握着拳頭,若不是有天生就較強的忍耐力,恐怕此時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一拳打了下去了。

  夏侯明月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與她玩心理戰,至少從目前看來,她還只輸給過離殤而已。而且這番話更肯定了一個事實,賢王果真在外面是有自己的軍隊的。夏侯明月記得離殤說過,私自訓練軍隊視爲謀反,而歷代帝王最忌諱的便是謀反二字。

  若不是那般訓練有素的人將她從太子宮劫走,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她打死都不會想到這一層。以賢王一人之力絕無可能有能耐做到這些,恐怕幕後還有甚麼不可告人的黑手纔是。

  兩個人都僵持了下來,安靜的鳳臨宮前誰都不願輸在這場無言的競技之中,還是夏侯明月,忍受不了冷風徹骨的寒冷,大大的打了一個噴嚏。她揮了揮手,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夜深了,本宮累了,賢王殿下怕是也乏了,不如我們都早些回去休息,好迎戰接下來會出現的狀況,嗯?”明月帶着譏諷的聲音一出,忙後退了幾步,轉了個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這樑子,怕是真的和賢王結下了。夏侯明月露出很少有的頑皮模樣,吐了吐舌頭,人還沒站穩,身子已經被人猛地圈在了懷裏。

  有刺客。她剛想驚呼,來人已經捂住她的嘴巴,將她帶離了好遠。明月原是以爲又是另一場劫持把戲的開始,但在聞到身邊人熟悉的味道之後,心裏的不安立刻放了下來,緊繃的神經在下一刻立刻舒展開來。

  來人正是離殤。他下顎緊繃,圈着明月的手有些緊,等到確定已經遠離鳳臨宮,這纔將明月放了開來。

  夏侯明月輕輕一笑。“殿下怎的出現在這裏了?”

  離殤一臉陰鬱,看上去十分可怖。明月歪着腦袋看着面前的男人。離殤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也是一個驚喜,至少在這之前她已經做好了自己獨自一人摸黑回到太子宮的打算。

  “你被帶入鳳臨宮一事一下就傳到太子宮了,我來看看你。”說罷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夏侯明月抿嘴嬉笑,上前快步跟在離殤身後。離殤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是明月還是感覺到了他話中隱隱透露出來的擔心。她第一次覺得有人掛念其實也是一種不錯的感覺。

  原本在前面自顧自走着的離殤忽然停了下來,他猛地轉身,夏侯明月措手不及,生生的撞了上去,她蹙眉揉着自己的額頭,腦袋一片脹痛。

  離殤似乎想伸手去撫她的額頭,想了想又放下了手,他低頭問道:“如何?”

  明月搖了搖頭。“怎的突然停下來了?”

  “你日後不要這樣同賢王說話,若是被他知曉你知道太多有關於他的事,日後有的是麻煩找上你。這宮裏,還是少說些話的好,少說一點就多一份安全,你可明白?”離殤很認真的對夏侯明月說着,這是他十幾年來悟出的真理。

  夏侯明月一怔,原來離殤聽到他們的對話了,她淡然一笑,還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其實對於宮裏這些規矩她向來不屑,然要生存下去,必須要遵守。她低着頭,手無意間滑過懷裏的玉佩,腦海裏一道閃電閃過。她目光忽而變得有些深邃了,若是……  如今她需要再去趟冷宮,可這下子,大概王皇后會把冷宮看的很緊,她若是想輕易進去,恐怕不是十分簡單了……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字號變小 字號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