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虛驚

  飛機落地,趕緊聯繫劉宇。讓他快來接我。

  這傢伙就像在機場趴活兒候着一樣,不到20分鐘就到了。

  “施主,這是從哪兒來啊?”

  “越南。”

  “旅遊?”

  “散心。”

  “瞧你挑的這鳥不拉屎的破地兒,你咋不去伊拉克呢?還能撿着炮筒。”

  “沒錢,窮遊。”

  “這黑眼圈重的,透支過度啊,日以繼夜啊,沒聽說你對越南男人還感興趣,勇猛不?”

  “肯定比你勇猛。說正經的,你知道她要跟誰結婚嗎?”我好奇的問。

  “不知道。跟誰啊。”

  “我不知道才問你的。”

  他若有所思的問:“那,現在咱去哪兒,送你回家還是去哪兒?”

  我神色凝重的答:“去素素家。”

  劉宇放下手剎,一腳油門:“走起!”

  上樓的時候心裏有點忐忑。素素家的門是開着的,可能下去給快遞送貨了,一居室客廳有一半都是堆着貨,一半是生活日用品,沙發上放着各種喫剩的零食。裏面臥室是素素的閨房,五開門木衣櫃全都是素素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飾,各式各樣,但是應該很多都是動物園批發市場的貨,款式多樣但是質量不上檔次。

  滿地的菸頭,房間裏瀰漫着香水和香菸的混合味道。我正神情專注的嗅着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甚麼味道的時候,洗手間的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男人。三十五歲至四十五歲之間。目測身高一米七五,土黃色開衫Burberry牌子的,阿瑪尼米色褲子,手腕上戴的卡西歐的經典款手錶。等等,手指上還有大金戒指,脖子上掛着巴掌大的玉佛。這一身裝備相當,相當晃眼的說。中西合璧,搭配的這麼奇葩,跟這張歡樂鬥地主的臉實在不相配的說。

  三角眼瞪的溜圓。那眼神就像現場抓住入室盜竊的。

  “你們……”他詫異的詢問,這一張口才發現,右邊口腔裏還有幾顆大金牙。

  劉宇看不下去了,小聲附在我耳邊:“素素的未婚夫?她的品位夠獨特啊。”

  我趕緊回覆三角眼說:“我們是素素的朋友,你是?”

  聽見小高跟噔噔的響,素素回來了。看見我們一愣。

  我趕緊把劉宇的手從我肩膀扒拉開。素素先開口說:“你最近跑哪兒去了,怎麼都找不到人影兒,我都快要按照失蹤人口報警處理了。不是躲着我吧。咱姐兒倆至於嗎,還有,還有,你倆怎麼搞一塊去了?”

  “我倆在機場碰見,沒躲你,這不來了,你要訂婚了?”我急切的問。

  “對,這是我未來的老公錢勇。”

  剛纔在飛機上還在琢磨是用暴跳如雷還是捶胸頓足的表情數落她強佔魏清風的不地道,此刻一下子被轉換了頻道,語言功能處在緩衝狀態,腦子裏全是亂碼,不知道該如何接茬,就傻愣在了那裏。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素素這唱的是哪一齣啊,我印象裏這幾年她雖然折騰,奔放,女漢子,跟異性稱兄道弟或者玩曖昧,但從沒有這麼出格過。突然站在我面前這個人就陌生了,隨隨便便就跟我愛了多年的男人劈腿了,現在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要跟別人訂婚了。

  愛這男人的錢?不對,素素一直都很崇尚女性獨立,所以纔會自己創業,白天黑夜的熬夜。愛他的人?更不對,她的偶像是電影明星馮紹峯,現實中她也只提過喜歡魏清風這一款。

  這不是三歲小孩過家家。素素那麼理智當然比我清楚她在做甚麼。

  在我這兒只有一種解釋,她腦子裏神經搭錯了。

  這纔多久沒聯繫她,時局就變了。就好像看了一部精彩的電視劇,中間有幾集錯過了,再接着看,接不上了。

三角眼無視我們,跑到電腦跟前鬥地主去了,撅着個屁股對着我們。

  於是,我假惺惺的說:“啊,我還以爲你要跟魏清風呢……”

  “讓你虛驚一場哈。”

  “哪裏哪裏……”

  劉宇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嘀咕道:“怎麼回事啊,當我空氣啊,你倆對暗號呢?”

  “邊兒去,女人說話男人別插嘴。”素素朝劉宇說道,一點沒有踹了人家那種愧疚的意思。

  “餓了,去喫飯。我這剛下飛機,,喫飽了跟你說。去喫麻辣燙吧,這些時間盡喫甜的,油的了,膩死了,還是京城的東西好喫”。

  “錢勇,走,喫麻辣燙去。”素素拿手提袋,換鞋。

  “麻辣燙?我這種身份的人跟你們去路邊攤喫麻辣燙?開甚麼玩笑,不去了,我等會應酬。”說着站起來,甩了甩漢奸頭,湊過臉要親素素,素素一下躲開,一個響亮的腦瓜崩兒彈在素素額頭上。素素的額頭頓時起了一個紅包。

  素素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三角眼頓時慌了神:“親愛的,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別生氣。”

  不是,有這麼開玩笑的嗎?

  不去剛好,我還嫌棄丫影響食慾呢。路邊攤怎麼了,你甚麼身份?我咋看不上這個人呢。素素的審美是不是太跳躍了。

  三角眼這種表現,我直接懷疑他有家暴傾向,如果是這樣,那麼素素下半生跟這種人在一起,要怎麼辦呢?

  瞬間我的心就疼了。我大概明白素素爲甚麼要這麼做了。

  素素啊,你知道爲甚麼我恨不起來你嗎?你總是這樣,每次我們鬧矛盾,不管誰的錯你都給我臺階下,主動握手言和。我的電腦壞了,你把你新買的筆記本換給我。我喜歡你好看的衣服鞋子項鍊你都讓我打包拿走。辭職之前還不忘記在老餘面前力薦我獨當一面。我知道你和魏清風的事情後,你抱着我的肩膀哭得起起伏伏,內疚得不知所措。現在你爲了懲罰自己,能讓我安心從哪兒找了這麼一個極品,火急火燎得要訂婚?

  作爲一個心情複雜的旁邊者,我不知道我該說些甚麼。

  於理,我該拍手叫好。於情,我心疼不已。

  走到樓梯口,劉宇說:“我也不去了吧。”

  我連拉帶拽:“你也身份大了是嗎?不去我跟你急。你不想知道爲甚麼素素要找這個大金牙都不選你嗎?”

  喫飯的時候我瞪着素素問:“老實交代,到底怎麼回事。”

  “我小學同學,這幾年一直追我,是個包工頭,有點小錢。但是也很花心,所以一直沒答應,現在想想年紀也大了,別給自己剩下了,趁着沒到殘花敗柳的年齡,趕緊甩貨。”

  劉宇氣急敗壞的問:“甩貨,你找他?我他媽不是現成的嗎?你是怎麼想的啊,他比我有錢是吧?他是建房子的,就高大上,我是拆房子的,就矮窮挫?你保證他愛你嗎?他會真心對你嗎?”

  “不愛更好,這樣我輕鬆,我是爲了結婚而結婚。劉宇,對不起,你一定要找一個愛你的人這樣才幸福。我不想毀了你。”素素故作輕鬆的說。

  “素素,你沒看他剛纔那手勁兒,你不覺得他是個家暴的好苗子麼?你腦子燒壞了啊。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就你這樣能忍受的了一輩子靠想着別的男人高潮?”我也忍不住替素素打抱不平。

  劉宇正在喝飲料,聽到這裏,一口可樂噴到桌子上。我跟素素無一倖免。

  你大爺的,劉宇。現場一片慌亂,各自忙着擦拭,收拾殘局。

  這麼滑稽搞笑的場面,我無意中發現素素眼圈紅了。

  

  那天我們都各懷心事,喫過晚飯,一致同意去KTV唱歌。我嫌人少沒氣氛,剛好離肖雅家近,我就把她也叫上了。

  肖雅也知道素素跟魏清風那點事兒,所以嘴上一點不饒人,她進到包房打量着碎花吊帶裙的素素:“愛情的力量太偉大了,我不由得感慨,是誰把我們的素素一下變成葷葷,這麼風情萬種,嗯?”

  素素瞟了一眼肖雅,然後挪了一下屁股,示意肖雅坐到她旁邊陪她喝酒。

  肖雅卻繞到劉宇面前:“大叔,是你嗎?攤上我們素素大姐大,你小樣挺有福氣哈。”

  我一把拉過肖雅:“鴨鴨陪我去洗手間,快,我喝多了來扶一把。”

  走廊上,我甩開肖雅胳膊:“你別胡咧咧,那可不是素素的新歡,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素素的前男友,叫劉宇,雖然被一腳踢開,仍然鞍前馬後不辭勞苦,絕世好男人,素素快訂婚了,丫心情正不爽呢,所以你別刺激人家。”

  “哦,故事情節如此曲折,你們這人物關係如此複雜,哈,還能一個包房這麼嗨皮的喝酒唱歌。”

  

  肖雅一回包房,就一屁股坐在素素和劉宇中間,毫不拘束。

 “對不起大叔,我,自罰三杯,一切都在酒裏了。”

  我連忙說:“劉宇,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哈。這是我公司的同事,肖雅,90後,比較頑皮。關鍵是能hold住容嬤嬤的那一款。”

  容嬤嬤是我給劉宇他媽取的外號,以前素素跟劉宇談戀愛的時候,老提起劉宇他媽,我根據素素那個描述啊,腦子裏浮現出來的就是容嬤嬤的形象,別無他人。

  我真後悔叫肖雅了,這倆以前在公司的時候就愛針尖對麥芒。肖雅總跟我說素素是個妖孽,說她親眼看見素素偷看我跟清風聊天記錄,我當時不以爲然。自從她知道清風和素素搞在一起後,就更針對素素了。她今天唱了一堆小三啊,出軌啊,情敵啊一類的歌,還好素素根本不理會。

  “老大你快幫我參考一下,我倆般配不?”肖雅說着就貼到劉宇面前去了,鐵定是奔着替我出頭,氣素素來的。劉宇本來也是個逗比的人,剛纔還像霜打的茄子挺蔫的,經過肖雅這麼一挑逗,還真生機勃勃了。他在我的大腿上摩梭,還不忘把另一隻鹹豬蹄搭在肖雅肩上,左擁右抱,我們三個人竭嘶底裏的唱《high歌》,但是氣氛卻有點尷尬,因爲素素一個人若無其事的喝悶酒玩手機。

  “哎呦呦,大家玩的正嗨,你這自個兒玩上手機了,又跟誰勾搭呢。”說着肖雅一把搶走,“嘖嘖,歡樂鬥地主啊。啊哈哈,你表情這麼痛苦,不歡樂就別鬥了唄,這人格得多分裂啊。”

  素素起身紅着臉扭着腰追着肖雅打。

  然後肖雅又出餿主意玩遊戲。

  有一種人天生就是爲娛樂場所而生的,比如肖雅,對這種場合遊刃有餘,玩甚麼遊戲都是贏,輸的自然要喝酒,素素因爲心不在焉,酒量比我還要差一些,很快就趴下了。劉宇把素素平放在沙發上睡好,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

  “老大,咋樣,撂倒了吧,解氣啵?”

  “過分了啊,我真是喊你來唱歌的,情況有變,她要訂婚了,回頭說這事兒。”

  劉宇湊過來插嘴說:“嘿,當我是透明人吶,你倆說甚麼悄悄話呢。”

  肖雅抬起酒杯:“大叔,說你這前男友當的還真不賴,好人,絕種好男人。敬你。”

  劉宇一飲而盡,說:“我點的《光輝歲月》來了啊,給個面兒來點掌聲歡呼聲吶。”

玩到後半夜,肖雅的哥哥就來接她了,劉宇負責送我和素素回家。

素素醉的一塌糊塗,我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扔家裏,所以留下來陪着。晚上我倆擠在她的單人小牀上,說着醉話,直到迷迷糊糊的睡着。

  天快亮的時候被素素電話尖銳的鈴聲吵醒。素素摸索着接了,是錢勇。

  大概5分鐘素素掛了電話,她起牀開燈,光腳踩在地板上,背對着我,拉開落地窗,在窗臺上抽菸。卸去白天妖嬈的妝,此刻穿着棉布裙的素素背影那麼單薄,消瘦。裙子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錢勇怎麼了?”

  “沒事,你睡吧。他和一幫狐朋狗友在酒吧鬼混。”

  “那,我還聽到女人的聲音。”

  “有女人的地方纔有錢勇,這是我之前拒絕他的原因。”

  “那你這不是作死嗎?你是要嫁給他的錢了,俗氣!”

  “呵呵。別裝,只有這樣你才能安心。這段時間我知道你很痛苦,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就當姐對不起你了。小妞,跟清風好好過日子。”

  “訂婚宴選在哪裏,甚麼時候?”

  “中央電視塔旋轉餐廳,錢勇定的,爲了面子。下個月5號,要不然一起辦吧,你跟清風商量一下,我們一起走進訂婚的禮堂。”

  “還是算了吧,跟錢老闆這種身份的人一起訂婚,他嫌掉價吧,對於我們工薪階層來說,旋轉餐廳太貴了,我怕還沒轉就暈了。”

  

一大早我收拾利落精神抖擻的去上班了。老餘還沒來。肖雅把我辦公室衛生收拾的一塵不染,窗明几淨,陽臺上的花花草草養的異常茂盛。我也只好把我從越南買回的草編包忍痛割愛了。

  肖雅知道我回北京第一個見了素素,好奇的問:”老大,你倆都這樣了,還能一起快樂的玩耍?”

  我抿了一口溫度適中的咖啡說:“也真是奇葩,從她趴我身上,我倆抱頭痛哭的那天我就決定不計前嫌了。鴨鴨,你知道嗎?陪你一起歡笑的人你不一定記得住,但是陪你哭的你一定銘記在心,儘管哭的時候不是同一種心情。更何況她爲了我能安心跟魏清風重歸於好,已經決定嫁給別人了,一個她不喜歡的土暴發戶。”

  “沒準,人家就喜歡錢呢,對了,昨晚那個大叔呢?”

  “你說的是劉宇啊,幹嘛,對人家感興趣?”我饒有興致的問。

   “是同情,好白菜怎麼都被豬拱過,呸,可惜了哇,雖然昨天玩的挺起勁,看的出來他傷的不淺。”她一臉的惋惜樣還真誇張。

  我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肖雅突然想起甚麼似的壓低聲音說:“老大,新來了一個前臺你看見了嗎,叫甜甜。”

  “嗯。”看到了,長的挺不錯啊,誰招進來的。”

  “餘總安排的啊,我們都看不慣,前臺本來就是虛職,一個就夠了,不就端茶倒水嘛,掃地搞衛生,我們的保潔阿姨就承包了,而我們的甜甜小姐每天只負責發呆賣萌,描眉擦粉,我們連打字複印都不敢輕易指使。”

  呵呵,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後臺硬就好比牀板硬。道貌岸然的老餘怎麼會放棄窩邊這撮嫩草。

  老餘今天讓我陪他去一家知名廣告公司籤合同,剛上三環我就發現他脖子不對勁,揶揄道:“餘總,你脖子上的草莓印挺新鮮啊。”

  老餘回:“想喫你就來,我這片草莓隨時留給你摘。”

  本來是想揶揄一下,沒成想惹一身騷,哎呦我該吃藥了。

  “跟你男朋友真分了?”

  我邊補妝邊答:“沒有,您能盼我點好不?咱這工作連接觸個男人的機會都小,我這真分了,一時半會兒兒還真不知道去哪兒找。”

  “餘哥認識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快分吧,我給你介紹個更好的唄。”

  “我謝謝你啊,您那圈子裏的男人,還真不敢恭維,哪個要是沒有個小三小四的,都不好意思參加聚會。”

  我的老闆老餘是個很奇葩的人,就比如今天他又把這個特色點發揮到極致了。愛裝逼的他開着兩百來萬的寶馬半路上找不到目的的了,在三環路上繞圈圈,汗都淌出來了。

  他問我:“小黎你會開車不?”

  我說:“不會。”

  他尷尬的笑笑說:“那你會打車不?”

  我說:“這個會。”

  然後就奇葩的出現這一幕,我坐在出租車上帶路,老餘傻帽一樣開車跟在後面。

請了兩個星期的假,如果是以前老餘肯定極度不滿,但是現在已經習以爲常了。想想公司的發展歷程有時候也挺感慨的, 從四個人的小作坊發展到現在五十多人,年營業額幾千萬的行業領軍企業僅僅用了兩年時間,如果你知道我是“開國元勳”你就不會驚訝我爲甚麼可以在老餘面前囂張了。

  最關鍵的是我跟老餘的關係還有一點微妙。之前我跟我男朋友鬧彆扭的時候,老餘藉助關懷下屬的名義跟我玩曖昧,好險的一局。

  那天加班到很晚,我們去樓下一品老鴨煲宵夜,老餘說:“我們還沒單獨喫過飯呢,剛好跟你談談以前答應你,乾股的事情。”

  這個話題我表示感興趣,我期待的眨着眼睛,靜聽下文。

  “聽說,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他話鋒一轉,“那你以後有甚麼計劃不?”

  “計劃就是在公司好好幹。”我趕緊表決心。

  “呵呵,那個,你進公司都兩年多了吧,爲公司添磚獻瓦,衝鋒陷陣,在我心裏有很非常重要的位置。你覺得你餘哥怎樣?”

  “挺好的啊,是個好老闆。”

  說話間,上鴨子了,偌大一個湯鍋,已經在後廚加工過了,配上黃芪,大棗,人蔘,香氣四溢,我毫不顧忌形象,大口的喫着。

  餘總要喝酒。我不勝酒力,想着爲了乾股,就捨命陪他了。

  幾杯酒下肚,他說的重點來啦:“餘哥我一個人在外打拼不容易,老婆孩子都在老家,身邊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哇,賺了那麼多錢都沒人分享這個喜悅啊,苦啊!來,喝酒!”

  “哦!”我心裏暗暗喫驚。人家說酒後吐真言呢,怪不得。

  “那能賺多少啊,我看咱們公司開支挺大的,成本貴着呢吧。”

  “毛利潤一年也就2000來萬吧,你千萬別說出來啊,哥都快憋死了!”

  “2000來萬?百分之十的乾股是多少?”他吐着菸圈問我。

  “多少?”我的手一哆嗦,這該是多麼龐大的一個數字,而我之前工拿着20000多的工資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的。

  “你能做那個噓寒問暖的人不?”隔着桌子他把手伸到我面前,摸着我的臉說:“怎麼這麼熱,這麼紅?”我一時傻在了那裏掰着指頭計算。

  說着,他就保持摸着我緋紅的臉的姿勢,轉過桌子,貼到我的旁邊。見我沒反應,拉過我的手,說:“你摸摸我的臉熱嗎?”

  我就順勢抬手放在他兩頰上,蜻蜓點水般,細細地摸,還有鬢角,耳垂,低低的說:“餘哥,你這麼赤裸裸的暗示,我能不知道嗎?”

  他顯然沒料到我這麼直接。

  他怔怔的盯着我一會,皺着眉頭,然後哈哈大笑說:“曉啊,我沒想到……早知道你這麼善解人意,我早就明示你了!”

   “現在晚了嗎?”我裝作楚楚動人的樣子,朝他拋個眉眼。

  “哪裏哪裏。那走吧。”他開始猴急了。

  那一刻他在我心裏好老闆的形象一下就坍塌了,人生總是這樣狗血。

  “餘總,等一下,你是真的喜歡我不?”

  “那是自然。”

  “有多喜歡?”

  “要多喜歡有多喜歡。”

  “人家說兔子不喫窩邊草,如果我們都那樣了,還怎麼一起工作,你權衡一下,那,你看,以後……風言風語那麼難聽,要不,我不上班了,你養着我。我不要別墅,兩居室就行,我也不要你離婚,行不行?每個月呢,你給我5萬生活費,最好再給我買張代步車,我還喜歡養寵物,養個金毛怎麼樣?”

  他又是一怔,愣愣的說:“曉曉你開啥玩笑,嚇着哥哥了。”

  我說:“哈哈,不是餘總您,先開玩笑的麼?”

  說完我倆對視哈哈大笑。

  “那,百分之十的乾股?”

  他咬了咬牙,說:“哥說話算話,明天籤合同。”

  

  從越南迴來的第二天下班後,我猶豫要不要去清風家一趟,我能放下面子不計前嫌,是因爲我心裏還是放不下他的,既然素素也知趣,承認了錯誤,我們都回歸到各自的位置不是挺好嗎,夏秋生都說愛在的時候要好好珍惜。在北京這種地方談愛情真奢侈啊,何況我也老大不小,厭倦北漂了。現在魏清風也有能力買房了,我媽也不反對了,我還有甚麼好矜持的。

  本來打算打車去,下班高峰期一輛出租車都沒閒着。四下張望中遇見一個人。小嶽,我們樓下的網店小老闆,好像是賣手機的。每次電梯裏遇見都會友好的寒暄幾句。

  “好久不見,最近你去哪兒了?”

  “去外地轉了一圈散散心。剛回來。”

  “散心?跟男朋友吵架了?”他好像歷來都對我男朋友的事兒特別上心。

  “已經和好了。”這個消息不好嗎?他怎麼看起來有點失落。

  “噢。”

  “你們生意還好吧。”

  “湊合,現在開網店的多了所以競爭也大。”

  “做人不要太貪哦。我看快遞每次來你們家都收走那麼一大堆包裹。”

  “呵呵,你去哪兒,要不我送你吧。”他點了一支菸問道。

  “大黃莊,不用不用,打車很近的。”

  小嶽指着路邊說:“車就停那,現在不好打車,還是我送你吧,順路。”

  “謝謝你啊,嶽老闆。”

  他啓動車子,笑着說:“以後叫我哥吧,你長的挺像我妹妹。又漂亮又乖巧。”

  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這樣搭訕,但是挺受用的。

  快到地方以後,我問:“你去哪兒啊?”

  “公主墳拿貨。”

  “那你還說順路,簡直是南轅北轍。”

  “沒事,條條大路通羅馬,你給面子讓哥送,你就是住天津,也順路。”

  我噗呲一聲就笑了:“謝謝你啊小嶽哥。我到了。”

  他把車停在路邊,用點菸器又點了一根,幽幽的說:“不請我進去坐坐?”

  我不好意思的說:“改天吧,我不住這裏,我就是來看看我男朋友。”

  走了幾步,看他沒有啓動車的意思,就踱步回去。

  小嶽揮揮手說:“小心點,我抽根菸。”

  我點點頭說:“小嶽哥,少抽點菸,對身體不好,我先走了。”

  估摸着清風也下班了。我拿出清風家的鑰匙,熟練的開門,就像自己的家一樣,家裏亂糟糟的,我就坐在沙發上等清風回來。

   臥室門“吱呀”一聲開了。

  “你怎麼在家啊。還不開燈,我還以爲……”我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你以爲甚麼?你是來捉姦的麼?如果兩個人沒有信任,還談甚麼感情。你心裏過不去揪着那點事兒不放,我們就完了。我討厭在別人監控下生活。曉曉你變了。”

   聽到這裏我一時語塞。

  “我……我來是想告訴你,素素要訂婚了。”

  “我知道,並且是爲了成全我們,她才這樣做的,是爲了讓你安心,你卻齷齪到還在懷疑我們。”

  “你們還在聯繫不是嗎?她都不告訴我,她訂婚的事情。”

  “那還不是因爲你玩失蹤了,這麼久你去哪兒了,短信不回,電話不接,去公司也找不到人。我都說了我不愛她,我犯錯了但是我也承認了,這道坎在你就心裏過不去了嗎,你至於麼!”

  這個房子有不祥的徵兆嗎,爲毛每次爭吵都在這裏。而且吵到最後都是我詞窮的說。

懷揣着一顆不安的心踉蹌離開,我真的累了。

回到高井住處,我覺得我們吵架冷戰我搬走的決定太英明瞭,婚前同居絕對是倆人分道揚鑣的加速器,同居越久越相看兩厭,最初的那份美好早蕩然無存了。

  到家後我走進房間,把手機鑰匙揹包統統扔在牀上,拉開窗簾,讓窗外星星點點的燈光透進來。抬手碰到桌上的zippo火機,這是我在很久之前因爲魏清風的生日特意在百盛買的,可惜發生了一些意外事故,終究沒有送出去。

  銀白色光面上雕刻着一瓣花朵的輪廓,拿在手裏,透心的涼。

  在這樣安靜的夜裏,太容易胡思亂想了,我從煙盒摸出一支菸點上,玻璃窗映照出一張寂寞蒼涼的臉。

  一簇溫和的微火靜靜的燃燒細長的白色煙身。發出滋滋的聲音,有些寂寞的優雅。

  這種絕望到想死的心情,只要夜深人靜獨處的人才有機會體會。

  忽明忽暗間我看到桌上那頂被我冒冒失失帶回來的帽子。我差點忘了對於夏秋生這麼重要的東西還在我手上。

  此刻小夏子在幹甚麼呢?那個穩重溫和幽默陽光,善於隱藏憂傷的大男孩兒,是怎樣的心情纔會那麼生氣那麼着急中途下車想找回他的帽子?失去孩子的父母也大抵就那種心情吧。

我拿起電話,有點戰戰兢兢的,猶豫了一下才撥出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呼轉至人工臺。

  我提起來的心放回原處,對着帽子暗自腹誹道:你也看見了,這可不怪我啊,我沒地址也不知往哪裏寄啊,那就等你的主人聯繫我好了。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字號變小 字號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