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拓蒼山有一座傳承千年的風水奇陣,名爲九天星斗。

據說由十二位道門聖人聯手佈陣,以太陽燭照和太陰幽熒爲雙主星,牽引紫微、玄戈、天樞和搖光等十大星宿,凝聚星海之力,鑄成S陣。

九天星斗大陣每十年一次奇觀,此間羣山密林將被星河覆蓋,猶如神蹟降臨,同時也是陣法最鬆動的時候。

陳長青靠在石牌樓下打盹,突然林子裏傳來一陣騷動。

緊接着成羣的麻雀從林子裏飛出來,一羣飛向東南方山麓,另一羣飛向西邊山脊。

陳長青收回視線,以指肚佈下八卦方位進行推演,隨即瞳孔驟然一縮。

一旁掃地的鐘明放下掃帚,“師叔,你算到了甚麼?”

“不速之客要來了。”

“能被師叔稱爲不速之客的人絕非等閒之輩,”鍾明模仿陳長青的掐指手勢,好奇地追問道,“這是先天八卦推算法嗎?”

“異卦相番,坎下兌上,這是翻卦算法。”

民間有天干地支、紫微推命、梅花易數、先天八卦及後天八卦等諸多卜卦算法,而翻卦算法是這些裏面最隱晦難懂的流派,同時也是最精妙絕倫的推演算法。

學習這門技巧往往需要極高的天賦,鍾明現在連最基礎的先天八卦算法都沒入門,更別提翻卦算法了。

鍾明回過神驚呼道:“這不對啊!坎下兌上可是四大凶卦之一,師叔你會不會算錯了?”

“林子裏剛剛出現動靜,按理說山麻雀應該往一邊飛,可是它們一去正西,正西爲坎,一去東南,東南爲兌,你自己理一理。”

鍾明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上卦爲兌的話,兌爲陰爲澤,下卦爲坎,坎爲陽爲水,也就是說湖澤之上沒有水,這代表了乾涸之象,確實是困卦,四大凶卦之一。”

雖然陳長青看上去和鍾明差不多年紀,但在這座天師道觀裏,他的輩分卻僅次於觀主,地位也不言而喻。

陳長青眼睛半闔着,倦意十足的樣子,“當下三爻爲主卦,上三爻爲客卦,且下三爻爲水的時候,那麼坎爲水也爲陽,再推演下去,男陽女陰,即將出現的不速之客應該是男人。”

“可平日裏來道觀燒香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女施主......”

在鍾明看來,對方確實是不速之客,因爲這座天師道觀位於六極山脈深處,人跡罕至,只有山下村婦纔會來這裏燒香。

陳長青話鋒一轉,故意嚇唬道:“也有可能是你們師父回山了。”

“啊?不會吧!師父去京城參加羅天大醮,哪能這麼快回來,”鍾明滿臉的惴惴不安,這段時間大家都懶散慣了,“我得去打掃山門了,師叔你繼續睡吧。”

鍾明拿起掃帚,風風火火離開了。

陳長青挨着石牌樓繼續打盹,他很快就進入了夢境。

夢境裏出現一條黑河,河上瀰漫着詭異白霧,一條小木船穿破迷霧由遠及近,而且船上還站着一個白褂男人。

“長青,這隻八刀玉蟬暫時歸我了,陰河夏家會世代守護它,假如有一天我們守不住陰河下的水猿墓,我會將八刀玉蟬送回你手裏,希望那時候你已經找到對付它的辦法。”

陳長青忘了有多久沒見過這個男人,他快步朝陰河走去,但是小木船卻越飄越遠。

白褂男人雙手合抱,朝陳長青拱手一拜,“若有機會,望長青照拂夏家一二。”

陳長青從夢中驚醒,本以爲是南柯一夢,誰知身旁上放着一塊血紅色的玉蟬,沒有人比陳長青更清楚這是甚麼,八刀玉蟬正是陳長青和他故人之間的信物。

所謂的八刀玉蟬其實就是一枚琀蟬,也就是“玉塞九竅”中含在亡人嘴裏的玉器,祈願亡人蟬蛻復生。

當亡人落葬,作爲琀蟬的玉器落入咽喉進入血管密佈之中,久置千年,凝血透沁,血絲直達玉心,久而久之便會形成佈滿血絲的血玉,稱之爲血沁玉或者屍沁玉。

世上有很多八刀玉蟬,然而八刀血玉蟬只此一枚。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我手裏......”

陳長青將八刀玉蟬收了起來,正準備再躺會兒,結果又傳來鍾明的呼救聲,他順着山門方向望去,鍾明懷裏抱着一個小男孩,看穿着打扮應該是山下的孩子。

“師叔,這孩子暈倒在山門口,快看看他怎麼樣啦!”

所謂十道九醫,道門中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草藥和醫理,尤其陳長青的醫術甚至在觀主之上。

陳長青視線掃過小男孩的時候稍稍停留了幾秒,這孩子周身縈繞着一絲絲若有若無的陰煞之氣,不出意外應該是撞陰了,鍾明那點修爲看不出所以然,卻逃不過陳長青這雙法眼。

鍾明小心翼翼地將孩子遞到陳長青懷裏,陳長青併攏雙指點住男孩眉心,一股淳厚延綿的至陽先天之炁滲入其印堂之內,陽氣衝撞陰氣,頓時產生劇烈反應。

男孩猛地睜開雙眼,瞳孔赤紅如血,嚇得鍾明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師......師叔,他怎麼會這樣?”

男孩嘴裏發出尖銳刺耳的吼聲,臉上也隨之露出猙獰可怖的表情,嘴角抽搐,聳動鼻子,瘋狂擺動身體想要掙脫,但是他被陳長青捆住,無法動彈。

“損了些陽氣,沒甚麼大礙。”

陳長青屏住呼吸,將自身靈力緩緩輸入男孩胸腹之中,他所修煉的先天之炁至陽至純,男孩身上的陰煞之氣正在被慢慢驅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可是,陳長青在小男孩體內發現兩種完全不同的氣息!

陳長青起手掐了一道訣,印訣施加在男孩胸口,心臟是血脈核心,先天罡氣通過血脈經絡很快就走遍男孩全身,眨眼間將所有陰氣全部驅散,男孩臉上的痛苦表情慢慢平復下來,陳長青額間不知不覺滲出了一圈細汗。

鍾明擔憂地望着陳長青,“師叔,我去給你們打點水來。”

然而鍾明前腳剛走,後腳就出現了一個血人。

對方滿臉血跡,全身上下是隨處可見的傷痕,一身灰色西裝被血液染紅,宛如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陰冷瘮人。

陳長青愣了愣,但還是認出了對方,“元守一?”

元守一師承於天師道觀,與鍾明同輩,他的天賦遠勝其他弟子,尤其精通風水術數。

可惜這人道心不正,五年前叛出天師道觀,後來憑藉風水術在江海市混得風生水起,多少達官貴人和社會名流變着法子巴結他,只求一探陰陽,一觀風水,祈求以風水局逆天改命。

元守一猛地跪在陳長青面前,並且將頭叩在地上。

陳長青對跪在地上的男人視而不見,一門心思鞏固小男孩的神魂。

元守一不禁悲咽失聲,“長青師叔,守一知錯了。”

“你是不是跪錯人了?”

如今的元守一貴爲江海市最拔尖的風水師,多少權貴奉他爲上賓,多少人給他下跪只求他布一局風水,讓這種人給別人下跪那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陳長青瞭解這個男人,驕傲自負,性情狠厲,野心又大。

只可惜在陳長青眼裏,元守一空有野心,而沒有足夠的實力。

元守一看陳長青對他滿臉嫌棄,他憋在肚子裏的話終於說出了口,“師叔你要是不幫我,我只有死路一條了,看在我過去也是道觀弟子的份上就幫幫我吧!”

“你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陳長青不近人情地嗆了一句,而且他在元守一身上看到了死兆。

每個人的雙肩和頭頂上各有一把陽火,人受到驚嚇或者被陰煞之物附身,都會導致陽火熄滅,可陽火還會復燃,比如他懷裏的小男孩剛纔陽火全部熄滅,但在至陽之炁的輔助下,陽火已全部復燃,而此刻的元守一肩上兩把陽火已經徹底熄滅,沒有任何復燃跡象,這就是死兆。

當他頭頂最後一把陽火熄滅時,壽命也將隨之結束。

陳長青可以斷定對方只剩下一天的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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