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五年前

五年前的九月二十五,星期四,天氣晴朗,正是上課時分。

太陽斜斜地從窗簾縫裏照進來,在男生宿舍牆上投下一個明亮的斑點,有些刺眼。秦哲木慵懶地翻了個身,光溜溜着上身,薄薄的被角隨便搭在身上,隨性不羈。牀頭的鬧鐘已經指向十點,可是他仍沒有起牀的跡象。

直到手機響起,裏面傳出女子的怒吼聲:“秦哲木,你他媽的到底甚麼意思?給我把話說清楚!”

秦哲木哼哼唧唧地爬起來,隨便抓了抓頭髮,長嘆了一口氣,開始洗漱。等他匆匆趕到指定的咖啡店時,已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對面坐的女孩子,極其年輕,臉上猶帶有稚嫩 氣。 看上去嬌滴滴的,並且還有一副我見猶憐的感覺。

“昨天晚上我的生日派對三催四請你不來,說盡藉口,最後竟然跟尹深她們去酒吧喝酒,酩酊大醉,電話也不接,你究竟甚麼意思?”她手按在桌沿上,一臉氣憤地看着他。

儘管被人咄咄逼問,秦哲木還是那樣一副不痛不癢的閒適樣兒,一句話不說,自顧自地喝咖啡。這還用說嗎?做得這麼明顯,他就是故意的。

她見他那樣的神情,漸漸明白過來,臉色變了,冷笑說:“你若要分手,何不痛痛快快說出來!”

秦哲木穩坐不動,從頭到尾保持緘默,不管怎樣,他的目的達到便成。她卻還盯着他窄窄的四方臉,輪廓分明,眉目俊俏,脣紅齒白。

上脣微微翹起來,性感之外又帶有一種不羈的神態,尤其是一雙清水似的眼睛,看人的時候如一潭清泉,不由自主想跟着沉淪,不看人的時候也濺出清澈的水花,滴在身上,使人像喝了酒一般,醺醺然微有醉意。

她等着他解釋,給他,同時也給自己一個臺階下,可最後還是失望了,他的心腸硬起來竟然跟鐵石一樣,毫無迴旋的餘地。

她惱羞成怒,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衝他臉上潑去,“滾——”

還嫌潑得不帶勁,她站起來隨手砸了杯子,叮的一聲脆響,碎片四處炸開來,濺起來直滾到對面過道上。

然後面不改色地拿起包,鎮定自若地走了,只是厚重的玻璃門被推得來回晃盪,泄露了內心的憤怒。

黑褐色的液體順着秦哲木額前的髮梢滴下來,臉上、身上全都是,還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加上整個餐廳的人全都探過頭來看着他,一時間靜極了。

秦哲木此刻如坐鍼氈,狼狽不堪,但是他只是挑了挑眉,拿出平素的涵養功夫,若無其事地抽出紙巾,擦乾淨臉上的殘液,又到洗手間粗略整理一番,才結賬離開。

被女人潑咖啡,雖然不是甚麼奇恥大辱,但是傳出去難免被人取笑,臉面往哪兒擱。出來的時候,終究忍不住罵了一聲。

心想如今的女人真是,一個個看起來嬌滴滴的,但是大多數都是裝出來的,實際上一個比一個野蠻,這世道簡直是反了。

他身上的T恤被浸入了咖啡,蹭在皮膚上,感覺黏膩膩的,太陽底下又蒸發出來,變了質的味道熱烘烘往上衝,噁心又難受。

一路上他都繃着一張臉,只想趕緊回去衝個澡,洗掉一身的晦氣。

爲了不繞彎走近路,秦哲木直接穿過草坪,跨過低矮的灌木叢,轉上斜對面的路。

想不到有人正從另一邊的小店裏匆匆忙忙拐過來,兩人一時都沒察覺,狠狠地撞到一處。

高曼昨天參加了國際金融學院的入學考試,當即就被錄取了,今天來報到。姑姑幫她辦理好一切手續,安排了住宿事宜,因爲美國那邊有急事,一大早就乘飛機走了。她也沒去送機,回賓館整理了一些隨身物品,懶洋洋地來到學校。

因爲前幾次都是開車來的,直接送到學院門口,所以沒有留心。這次自己擠公車在學習北門下了車,轉來轉去繞了半天的彎,還是沒找到國際學院。

她以爲肯定走丟了,待看見“國際學院”幾個秀氣的大字,才知道A大大學到底有多大,自己還在裏面晃呢,唉聲嘆氣繼續往前走。

可是這所恢宏大氣城內最著名的高等學府,卻跟她沒有一點兒關係。她因爲初來的陌生感、自卑感以及連日來低沉的情緒,沒有開口問路,始終沉默着,憑着記憶一路往北走。

父親來A城做房地產開發的生意,高曼就跟着來了。人生地不熟,難免有許多尷尬。

有遊客因爲她揹着大大的書包,以爲她是這裏的學生,問她理工樓在哪兒,她茫然搖頭。一路走來,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一直低着頭。

走着走着,她忽然被人撞得連腰都直不起來,嚇得她悶哼一聲,皺緊眉頭,將痛呼聲硬生生吞下,眼簾低沉看着地面。

等疼痛稍稍緩過來,她眨了眨眼睛,感覺臉上溼溼的,竟疼出了眼淚,稍稍側過身,連忙用手背擦去了。

“抱歉……同學你看着點”。

高曼悶聲說了一句,也懶得抬頭吵架,也沒看人,匆匆走了。

等周圍沒人了,纔在一張長椅上坐下,輕輕揉着剛纔被撞到的胸部,生疼生疼的。

秦哲木只被撞得倒退一步,見她半彎着腰,雙手緊緊捂住胸前,好半天都沒站起來,愣了下,知道是撞到人家胸部了,一時尷尬得不知道說甚麼纔好。

一頭飄逸的捲髮,甩頭時如波浪翻滾,一高一低,風吹過一般,極具風情,額頭光潔,鼻樑高挺,五官精緻,眼睛顏色偏淡,似有混血血統,身材雖然瘦弱,但是卻有一雙小長腿。紅色的連衣裙,在太陽底下活潑又不失去優雅。

眼前的她因爲痛楚,兩道修長濃密的黑眉糾結在一起,倍添了幾分讓人覺得英氣的感覺。

使他真正詫異的是,顯然撞得不輕,而且這個看起來身材瘦弱的女孩子竟然沒有生氣。

也沒有軟軟糯糯的語氣,僅僅是向他道歉了一句,還叮囑了自己要注意一點。就低着頭安靜地離開。

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遺憾,很想再聽一聽那個女孩和外表有着反差萌的纏綿柔軟不甚熟練的南方普通話,嬌滴滴的有餘音繞樑之感。

他想起一句話,女兒是水做的骨肉,雖然打扮成熟時尚,但是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南方女孩子,清新甜美。

他悠悠地回味着剛纔那旖旎的一撞,心想倒也是一場難得的豔遇呢。感覺她的聲音真如竹林深處的夜鶯一樣柔美動聽,這樣一來,把剛纔被潑咖啡一事反倒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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