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讓我們燒

這想法從我腦子裏冒出來的那一刻,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隨後又連忙否決了這個想法。

那是我爸我媽,他們老倆怎麼會點香招鬼入我的夢呢?

我也不再想這個問題,起牀穿好衣服後,隨便吃了兩嘴飯,就跑去後院裝那些紙人了。

到後院剛想將那些紙人紙馬用袋子裝的時候,我發現紙人的衣服上出現了窟窿。

還不止這一個,所有紮好的紙活上面都出現了大窟窿。

昨晚我只不過隨口扯了個謊言去騙那位鬼老闆的,怎麼一大早上醒來,還真出現窟窿呢?

我爸來到後院,看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走出來喊了我一聲,這纔回神。

“你往這兒杵着幹嘛呢?”我爸從我手中搶過塑料袋,要去裝那些紙人。

拿起手邊的一個紙人,我將他翻個面,指着窟窿給我爸看:“爸,這還真冒出個窟窿了。”

我爸把塑料袋隨手一扔,雙眼盯着紙面上那處鴿子蛋大小的窟窿看了一會,而後抬頭問我:“昨天那話真是講給那個大老闆聽的?”

我點點頭,問我爸該怎麼辦。我爸叉着腰和我一樣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才給我個答案——讓我按照那個鬼的話,把這些窟窿給糊上。

說完以後,他挺着啤酒肚,一溜煙兒地跑到倉庫,拿了幾張紙和膠水,和我一起把那些窟窿給糊上了。

爲了能夠在九點前將東西給鬼送過去,我和我爸連飯都沒喫一口,總算是在六點之前將那些窟窿給糊好了。

把袋子給紙活套好後,我將他們放在了車上,送貨之前又從隔壁賣鱔魚的大娘家裏弄了點黃鱔血裝在罐子裏。

我媽看見我手中抱着盛放黃鱔血的罐子,從香爐裏抓起一把香灰,讓我把蓋子打開。

蓋子剛打開,那股子濃腥味便飄得滿屋都是,可當我媽把香灰灑到裏面後,濃腥味消失了。

而且罐子裏盛放的黃鱔血,顏色還比之前深了。

我媽拍了拍手上的香灰,抬頭問我:“那個指甲蓋你帶了沒?”

手在口袋裏摸索了會兒,將裏面的保鮮袋拿出來,讓我媽看。

她從我手中拿過那個保鮮袋,拇指和食指捏了捏裏面放着的指甲蓋,然後又還給了我,囑咐我別忘了早上她交代我的話。

因爲這次是給鬼送貨,我怕會出甚麼意外,臨前又找我爸要了個驅邪符,這纔開車去送貨。

那鬼這次給的地址和上次不一樣,上次是在隔了兩縣的村子,而這次是我們縣一個鎮上的飯店。

來這個飯店喫飯的人還挺多,門口的空地都停滿了車,裏面的笑聲熱鬧聲都透過門傳到了外頭。

找了個地停車後,我鎖好車門,進去去找人家的老闆。

櫃檯處的服務員見我進來了,以爲我是來喫飯的,拉着我問我要點甚麼。

由於四處都是人,我也不好意思將自己是來送紙活的,將那個服務員帶到一個角落裏,小聲地把自己來這兒的目的說出。

那個服務員聽完我的話後,並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露出一副害怕又嫌棄的面孔,反而呵呵笑的高聲對廚房那邊喊:“慧姐兒,那個送紙活的來了!”

這陣聲音在人羣中引起了不小的動靜,那些抽菸喝酒喫飯的顧客們都不約而同的扭頭來看我。

我連忙低下頭去,心中暗暗地吐槽了這個服務員一句。

廚房裏出來了一個身材肥胖的女人,頭上帶着廚師帽,手上拿着菜刀,腕上還帶着一個冒着油光的大玉鐲子。

她將手中的菜刀遞給那個服務員,朝身後的廚房看了一眼:“你去把案板上那條魚處理了。”

說完,她一臉慈笑地看向我,“你確定你是來送紙活的?”

我點頭:“我騙你有甚麼好處?”

她上下打量了我兩眼,帶着我走到後院,用毛巾擦掉手上的魚鱗後問我:“我爺爺的那些紙活在哪兒呢?”

她爺爺?聽到這三個字,我滿臉錯愕地盯着她看,看得她皺眉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才把眼神收回去:“車停外邊了,您看是開進來還是……”

我話還沒說完呢,她揮了揮手,解下身上的圍裙:“你車在哪兒呢?我找幾個人搬進來。”

說着,她便從前屋裏頭招呼了兩個閒手的服務員,讓他們倆跟着去搬車上的紙活。

紙活都搬進來以後,我從副駕駛上拿下那罐黃鱔血,還有毛筆。

“行了,你們去忙你們的事吧。”那個叫慧姐的女人將院子裏的兩個服務員打發走後,跑過來對我說:“等會兒你燒紙人的時候,別把屋裏放得那點紙錢給點嘍,那是七月十五要燒的。”  

燒紙人?我爲甚麼要燒紙人啊?

我不解地看那個慧姐,剛想說紙人應該由她們這些親屬來燒,她就着急地跨進前屋了。

我想去問兩句,但看手機發現快九點了,抱着手中的罐子直接進了放着紙活的東屋。

把手中的罐子放在空桌上,我擰開蓋,拿毛筆沾了黃鱔血。

剛想對着一個紙人點睛,只聽‘刷拉’一聲,頭頂的燈泡碎了。

玻璃渣落的到處都是,落到黃鱔血的罐頭裏,發出滋滋的聲音。

跟前那個紙人的眼眶內,也不知何時落了滴紅,整個就像是活過來一樣,看得滲人。

那個紙人的紅嘴脣咧得老大,臉頰兩側還抹了兩塊紅。

低低恐怖的笑聲從跟前嘴裏的嘴裏發出,嚇得我連我手中的毛筆都沒握住,摔在了地上。

紙人扭動着頭顱,‘吱吱’的聲音和恐怖的笑容混雜在一起。

我連忙調頭,轉身就要從東屋出去。

手快要碰到門把手的時候,一個女紙人攔住了我,站在我面前,詭異地看着我。

我今天就要死在這羣紙人手中了嗎?

不,不不不,我不能死。

我才二十幾歲,生活還沒來得及享受呢!

萬般緊急之下,我想到了自己今天來之前還找我爸要了個驅邪符揣兜裏了。

想到這兒,我連忙將手伸到兜裏,將那張驅邪符掏出。

又從另一個口袋裏掏出一把糯米,跟着驅邪符一塊朝眼前那個紙人扔去。

只聽咔嚓一聲,那個攔我路的紙人消失了。

我連忙打開門,外面射來一束亮光,我朝着亮光的方向走去。

走到盡頭後,我發現我還在東屋,而且手中的毛筆還握在手心,沒有掉下去。

眼前的紙人也沒有點睛。

剛纔那是幻覺?

伸手在我口袋裏摸了摸,那張驅邪符沒了。

不,剛纔那不會是幻覺。

生怕後面又會發生甚麼怪事,我趕緊拿毛筆對着紙人的眼眶點睛。

點完以後,拿出用保鮮袋包裹的指甲蓋,在東屋內找了個沒用的小瓷碗,點火燒了。

從東屋出去以後,我正想去找那個慧姐說要走了,那個慧姐就主動來找我了。

她問:“紙人這麼快就燒完了?”

我衝她搖頭,並告訴她紙人應該由她們這些親人來燒。

慧姐撓了撓頭,眉頭擰到一起,自言自語:“可他託夢給我,不讓我們來燒啊!”

“那你去找別人燒吧,我只是個送紙人的。”我說完以後,剛打算離開,被她攔住了。

她雙手張開,擋在我跟前,和我談條件:“只要你把那些紙人燒了,我給你五千塊錢,怎麼樣?”

不怎麼樣!

我沒理她,繞開她繼續往前走。

慧姐在我身後扯開嗓門大聲地喊:“一萬!我給你一萬!!一萬不夠我在繼續加!!加到你肯同意爲止!”

這麼豪嗎?

我扭頭去看喊得臉蛋漲紅的慧姐,“我可以幫你燒,但是……”

“你微信是多少?我加給你轉過去。”我話還沒說完呢,慧姐就急忙掏出了手機,“或者你加我也行,我微信號就我家飯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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