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望君，爸知道得太晚了……太晚了……”程古驊一遍又一遍撫摸着弟弟十歲的照片。
他的淚水一滴滴落在那過了塑的照片上，落在弟弟天真無邪的笑臉上。
我平靜地看着他，心口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看着他難受，我應該要愜意和爽快。
可是我沒有，我心口依舊堵得慌。
“能把這張照片……放我這嗎？”
良久，程古驊止住抽噎，一邊打量着我的神色一邊小聲懇求。
“不能。”我毫不猶豫拒絕，並抬手想將照片全部收回。
“讓我再看看……就再看一眼……”
程古驊急忙護着照片，這一劇烈動作讓他手上的針直接錯位，佈滿青筋的手背腫得很高。
我皺了皺眉，抬手將輸液管上的開關關閉。
“其實你根本就沒資格看。”我無情地諷刺着他，看着他眼角又有源源不斷的淚水滾落，終是住了嘴。
“孩子……你爲甚麼不來找爸……如果爸早知道你們過成這樣子，一定不會……”程古驊又幾度哽咽。
我心底升起一股無名火：“不找你？我找了你多少回？弟弟死的時候我們甚至沒錢下葬，母親因爲弟弟的死去哭瞎了雙眼……醫生說有錢治療就能恢復光明……”
“我去你公司找你，你託人傳話給我，說你從沒有我這樣一個女兒！”
“我去你家找你，我媽抱着弟弟的屍體在流血淚，你卻抱着妻女幸福甜蜜！”
眼睛乾澀得發疼，我感覺自己越說越惱火，急忙頓住話，從包中掏出眼藥水滴進眼眶中。
眼藥水融進眼眶，我的情緒也稍微緩和。
程古驊錯愕看着我，一邊皺眉思索一邊搖頭。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來找過我……我怎麼可能會說沒你這樣一個女兒……現在程氏集團有一半的股份，我早就立好遺囑要給你……”
程古驊的話讓我頗感意外，可他臉上的神情並非假惺惺。
“薇薇，爸真的有派人去找過你們，可他們說你們在國外，我以爲你們已經在國外定居，所以……”
程古驊抬手想握握我的手，我卻不動聲色將手藏至身後。
我冷冷看着他，想看穿他沮喪落魄神情後的真面目。
他說他找過我們，
他說他給我留了程氏集團的股份，
可他爲甚麼要開車撞我？
爲甚麼在我不斷揮手喊他爸爸的時候，直接加速將我撞飛？
我將病牀上的照片一張張收進相冊，弟弟十歲的照片依舊被程古驊捧在手心。
我突然想到甚麼，略帶諷刺地對他說道：“你這麼喜歡兒子，讓高依萍再給你生一個啊！”
程古驊愣了愣，出乎意料地回答了我：“依萍後來懷孕時不小心流產，傷了身子後便再也不能生育了……”
我笑出了聲，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
那是報應，破壞別人家庭的報應！
“薇薇，我跟你媽只是包辦婚姻，沒有任何感情基礎……但我跟依萍不一樣，你現在不懂，但以後你有了自己深愛的男孩就能懂我當年的決定了……”
程古驊急切地解釋着，但又不敢說得太直白。
誰說我不懂？
愛到極度瘋狂，愛到無法想象，愛到呼吸間都能幻想出他的氣息。
可愛歸愛，高依萍就能傷害母親嗎？你就要至自己這個女兒於死地嗎？
“如果你心裏還有我這個女兒，爲甚麼要開車撞我？”
我問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忘不了那突然加速的黑色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