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整齊地讓出一條路。
金絲眼鏡男負手踱過來，低着頭，仿若對這事兒根本沒甚麼興趣。
韓驍看着他。
景風抬頭，剛想說甚麼，待看到韓驍的臉時，神色突然變了。
“是你？”
他驚呼出聲。
韓驍也看到了他，愣了愣，隨即大笑起來。
“好啊好，你，很好。”
他指指景風，笑，笑得喘不過氣來。
景風快步上前，按住他肩膀，失聲道：“你，你怎麼......”
韓驍挑眉，道：“你是路家的人？”
他冷笑一聲，繼續道：“買的丹藥，給......路建豪？”
景風緊抿嘴脣，嘆了口氣，低聲道：“小師傅，誤會了......”
給路建豪打電話。
“好。”
景風應允，掏出手機，快速摁了幾個數字撥過去。
電話響了幾秒順利接通，對面一渾厚男聲傳來：“怎麼，事辦完了？”
“老闆，那個......”景風撓撓頭，看一眼韓驍，不知從何開口。
韓驍揚揚下巴，示意他繼續。
“怎麼了？”
等了一會兒，那邊路建豪的聲音傳來。
景風咬咬牙，接着道：“老闆，韓驍是咱那個......買藥的人。”
“甚麼？！”
電話那頭似乎跳了起來。
景風等他接下來的話。
沉默一會兒，路建豪道：“你問問小師傅，看我們能不能聊聊。”
韓驍笑笑，道：“剛纔不還是我不配麼？現在怎麼回事啊，你告訴他，他，也不配跟我聊。”
他指着景風。
路建豪聽到了。
景風甚至能聽到路建豪在房間裏焦急的走動聲。
一晌後，電話裏終於傳來聲音：“景風，你現在來我這，把晨書帶過去。”
“好。”
頓了兩秒，景風掛了電話。
他掏出紙巾來，擦乾韓驍臉上的血，舔舔嘴脣，沉吟兩聲，道：“小師傅，您一定先在這等一等，稍安勿躁，我去找人給您道歉。”
韓驍不看他，手支在膝上，冷“哼”一聲，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去了。
景風快步離開。
韓驍揉揉腦袋，掏出溼漉漉的煙，扔掉，勾勾手，道：“來，你有煙麼，勻我根。”
墨鏡男抽出來給他，點着，退到一旁。
韓驍深深的吸了口，頭倚在牆上，緩緩吐出來，看着那人道：“我問你個問題。”
墨鏡男仍是雙手負在身前，垂下頭，算是默認。
“剛纔那個戴金絲眼鏡的，和你們老闆，你最聽誰的？”
韓驍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墨鏡男明顯愣了一下，沉默。
韓驍笑了，不再看他，努力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道：“謝謝你的煙。”
小巷裏一片寂靜，只有他用力吸菸，然後吐出的聲音。
有風來，他望向巷子上頭一道口似的天空，烏雲密佈，太陽在後頭顯出模糊而極淺淡的橙紅色，若隱若現。
整個世界彷彿都籠罩在一種骯髒的陰霾裏。
韓驍卻感覺呼吸很暢快，空氣似乎比往常更好了。
一根菸到末尾，菸蒂上的白灰剛墜下，有腳步聲自巷子一頭傳過來。
景風在韓驍面前站定，鄭重道：“小師傅，幾年來老闆特別感謝您的丹藥，現在出了這事，他恨不得親自到您眼前說聲對不起，扇自己兩耳光，但又怕惹了您，所以我就在這替老闆跟您道個歉，對不起了小師傅。”
背稿子似的說完，景風深深鞠了一躬。
“我靠。”
韓驍有些不習慣，趕緊擺手讓他停住。
路晨書低着頭，一臉懊惱和恐懼地從人羣裏走出來。
景風退到他背後，停住，說：“少爺，像老闆說的那樣，道歉吧。”
韓驍看着他。
幾秒後，路晨書“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韓驍冷不丁吃了一驚。
“韓哥，我錯了，您原諒我吧。”
他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好好好，趕緊起來，趕緊走，草。”
韓驍着實被這真誠又真實的道歉嚇到了，連忙擺手讓他離開。
景風把路晨書拉起來。
韓驍站起身，想了想，不看垂頭喪氣的路晨書，對着景風道：“歉你們也道了，丹藥呢，呵呵，你們是大主顧，只要給錢，我還是賣給你——”
韓驍加重了“你”這個字，繼續道：“但我有幾個條件。”
景風面露喜色，卻不動聲色低頭躲過，咳嗽兩聲，道：“您儘管說。”
韓驍嚴肅道：“第一，我妹妹小花，如果她想再去酒吧唱歌工作，不準再騷擾欺負她，不僅這樣，如果她被別人騷擾欺負了，你們還要保護她，這樣，能不能做到？”
景風悄悄拍了拍路晨書。
路晨書趕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好，好好好。”
韓驍很滿意地點點頭，接着道：“第二，外頭路邊攤有個賣烤鴨的，給我買個烤鴨，再來瓶冰啤酒，好了你們可以去做了。”
一衆黑衣人都忍不住一愣，景風試探道：“還有嗎？”
韓驍負手道：“還有甚麼？”
景風道：“就這幾個條件？”
韓驍“嘶”一聲，挑眉道：“你還想要幾個？”
景風默然，按江湖套路來說，這怎麼這得用一大筆錢來衡量或者狠狠的報復解氣甚麼的，就算路晨書已經斷了手腳，可那是因爲韓驍妹妹，而韓驍的那筆賬可還沒算呢。
這小師傅還真挺灑脫，不愧是那個人的徒弟......
如此想過，景風已經吩咐手下人給韓驍去買喫食了。見韓驍形單影隻，好心道：“那小師傅住哪兒，不方便的話我可以送您過去。”
“我有車。”韓驍一擺手，敷衍過去。
拿過東西，韓驍聞了聞，嘴角泛起笑來，也不管身後一羣人，顧自朝巷口走去。
天色漸暗，景風站在巷子的陰影裏看着他，看不清眼神。
回到車裏，韓驍咬了口鴨腿，還沒美美嚼完，電話響起來。
韓驍看了看，一個陌生號碼。
“喂。”
“......”
“誰啊，說話。”韓驍啃着鴨腿，滿嘴流油。
“韓驍？”
“嗯，怎麼了，哪位，有甚麼事？”
對面人不說話了，“嘟嘟”兩聲後，電話斷開。
“靠，神經。”
韓驍罵了句，也沒管，開車往城市更繁華處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