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你好大的狗膽!”元安怒不可竭的衝來,一巴掌打在侍衛頭盔上。

她個子還未長開,小小一隻,伸長了手纔夠得到侍衛的臉,那一巴掌自然打得也不是很重,卻因爲頭盔的原因還叫她的掌心紅了一大片。

疼痛從元安掌心蔓開,她還未曾學會收斂情緒,罵完這一句話眼淚便湧上來了,當着門口便號啕大哭:“疼!你這狗奴才!戴這麼硬的頭盔幹甚麼!本宮的手都打疼了!”

侍衛還未反應過來,又見元安怒目瞪着他:“你還不快滾開,想不想要你的腦袋了!快!快去把大門打開,給本宮去請太醫來看看!本宮的手要是傷着了,你怕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賠的!”

那人這才動了,匆忙衝元安行了個禮,迅速朝外頭跑去了。

他們鬧的聲響太大,早就聚集了一幫人在院內看熱鬧。

錦華長公主於這並不是稀客,旁邊那個公公倒是面生的很。

他們好奇的打量着這兩個人,手上接了不少元安給的零嘴兒。

這裏關的都是別國送來的人,出了圩國,大褚邊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國家都有親眷在這。

圩國小,本就是受戰爭波及,可又是最迫不及待結束戰爭的人,故而上第一個送上太子做質子。

其餘國家送來的大多是不得寵的皇子皇女,也有妃嬪一類,多以女性爲主,甚至有一個小國送來了懷着孕的貴妃娘娘,她在這生下孩子,連着孩子一起關在這裏。

薄君卿是個溫文爾雅的人,與錦華長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桓親王是交心的好友,故而也受到了不少優待,住的房間略有陽光,不至於太過潮溼。不過他沒住幾天,便把房子留給了貴妃娘娘和她的孩兒,自己仍去了最角落的那一間。

“錦華?”薄君卿見着她,有些詫異。

“君卿哥哥!”元安拉着薄君承蹦蹦跳跳的進了屋子,“你的腿最近怎麼樣了?”

薄君卿剛來大褚的時候因爲一次意外,導致腿部癱瘓,太醫說是沒有站起來的可能了,這輩子只能躺着了。

這也是薄君承不願接這個任務的原因,本身混入大褚已經是很難的事情,到時候還要帶個瘸子一起走,怎麼想怎麼都是個累贅。

“難爲你還掛念。”薄君卿面上浮現一個淡淡的笑容,拿起火摺子輕輕吹上兩口氣,傾身點亮了牀頭的油燈,“廢人一個,還能如何。”

“不打緊的。”薄君承給元安搬了椅子坐在屋正中央,“我叫人給你帶了個烤豬蹄兒,我嘗過了,可好吃了,君卿哥哥你嚐嚐。”

薄君承依言,躬身將荷葉包送上去,親手給解開了,用帕子裹了遞過去。

薄君卿接過,摸着這帕子柔滑細軟,想是上等料子,不由低頭多看了兩眼,嘴上還在打趣兒元安:“錦華現在的日子是好了,身邊侍候的人用的帕子都是此等昂貴之物,可見你的皇兄對你還是不······”

他話尾截在了喉嚨裏,倏然瞪大了眼睛。

屋內昏暗,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元安也沒在意,只是興奮道:“皇兄對我是很好的,昨晚我跑出去玩了,他還叫了許多人去尋我。老臣們講我,他也含糊應下了,沒有怎麼對我。本來說要送我去端太妃哪兒,如今也作罷了······”

“唔······那也是極好的。”薄君卿根本沒有聽清她在說些甚麼,垂着頭,手上捏緊了帕子,小口小口的撕着蹄肉。

二人牛頭不對馬嘴的聊了一會兒,期間薄君卿看了薄君承兩眼,可薄君承始終半躬着身,仔細的侍奉元安。

而就在這個時候,太醫拎着箱子大呼小叫的來了,先圍着元安繞了一圈,看手掌都沒甚麼事,又被元安指使着給整個院子的人都看了一遭,這才滿意的走了。

薄君卿一直盯着薄君承的背影,直至他已經跨出了房門,轉過身來,將房門再次關上時,他衝薄君卿眨了眨眼。

要是雲平還在的話就好了。

薄君卿遺憾的想,如果雲平還在,他可求雲平替他去問上一嘴,看看錦華身邊的那個小太監究竟是何方人士,手上怎會有他生母,圩國皇后親繡的手帕。

他將沾滿油的手帕妥帖的摺好,撐着小臂將身子下移,把手帕藏入枕下,拉過被子遮頭。

雲安快到榮安宮的時候,薄君承與她告別,拿着長公主親賜的腰牌,大搖大擺的走出皇宮,回到屋中。

薄君臨在屋子裏急的團團轉,見他回來了,總算鬆了一口氣,板下一張臉,斥道:“出去也不曉得留張字條,你怕不是想嚇死你的哥哥?”

“我還以爲你只惦念着你的大哥呢。”薄君承把街上順手買的半隻燒雞放在桌上,又找了兩個破茶碗,倒了打來的酒進去,看樣子很是高興。

“元安給你賞賜了?”薄君臨奇道,“你今兒怎麼這麼高興?”

薄君承笑笑,不說話,剛將茶碗送到嘴邊,又被薄君臨一把攔下,罵罵咧咧的:“渾小子,才十四歲,毛都沒長齊就想着喝酒了,有事快說,別磨磨唧唧的。”

“倒也不是甚麼高興的事。”薄君承撕了只雞腿,“元安那蠢姑娘,我還沒與她道質子的事情,她便一五一十的將太子全盤托出,還叫我替她去看望太子。只是那守門侍衛兇悍的很,我還在想要不晚上夜襲,那蠢姑娘便趕來了,當場賞了侍衛一個耳光,仗着身份高年紀小,當場就撒起潑來了,我自然就見着了那位好大哥。”

薄君臨大驚,追問數次“真的嗎”,又開始在屋內來回踱步,最後推開窗戶,吹哨喚了只信鴿來,隱晦的寫了一封信飛走。

做完這些,他才坐下來。面前的半隻燒雞早成了雞骨架子。驚喜在這一瞬間被涼水兜頭澆下,薄君臨氣得七竅生煙,站起來就要對他的好弟弟動手。

薄君承嘴裏還含着個雞翅膀,見及此,拔腿就要跑。兄弟二人一前一後,就圍着這破敗院子轉了兩圈,總算是發泄了些多餘的精力出來。

他們名上是領了任務來的暗探,實際不過是被拋棄的棋子,圩國皇帝又怎麼會給他們兩位那麼多的金錢?勉強糊個溫飽不錯了,那能天天山珍海味的喫,偶爾一隻雞都是奢侈,薄君承今兒還是趁着燒雞鋪子關門早,特地去撿了半隻沒人要的來,過過嘴癮。

兩兄弟鬧完了,回到屋子裏。薄君臨給自己灌了口酒,提到了半年後蘇皇后生辰,圩國將派信使來,不曉得會是誰。

“能見到家鄉人就好,誰都不重要。”他最後這麼感嘆着。

國喪眼見着也過了大半年,先前的小心翼翼早就放開了許多,喜事也都不藏着掖着了。加上新帝登基後,國母生辰算得上是頭等一的大事,旁的小國自然是馬不停蹄的派人前來,圩國這般,自然也不是稀奇的。

“左右與我們無關,總不能那老頭派個假的定王爺前來吧。”薄君承道。這邊左右無多耳,他說話故而放肆了一些,駭的薄君臨直瞪眼。

圩國目前只有兩位王爺,一位是老五薄王,一位是老三定王。

如今真正的定王尚苟於此,圩國皇帝愛護薄王,自是不願讓他舟車勞頓來這虎狼之地,又不能隨便派個使者前來,總顯得過於敷衍。

一時間,薄君臨也不知道他父皇會派了誰來。

這個謎底沒多久也就揭開了。

那日,薄君承又溜進宮中,照樣去了榮安宮,可聽要好的太監道,現在宮內不止錦華長公主一位主子了,淑妍公主如今也住進來了,正巧在與長公主閒談呢。

薄君承不好叫過多人記得自己,便說還有要緊事先去辦,待會兒再來。

太監進了裏屋,與元安耳語道明。

“皇姑母這是還有別的事兒?”淑妍公主端起茶盞,笑問道。

“我能有甚麼事兒。”元安不太喜歡她,也不能明面兒上趕着她走,又得知小承剛剛走了,頗有些悶悶不樂,“整日困在宮中,可真要無聊壞了。”

淑妍公主輕笑,微微頷首,帕子在脣上輕點兩下,這纔開了口:“父皇最近不是正在個姑母選址建府嗎?還問您喜歡哪兒,打算以親王規格相待,給您一塊封地呢。”

“親王規格?”元安納悶,旋即又想通了,糾正道,“那不是皇兄打算以親王規格待我,是父皇遺詔,之前便將江南北面兒的承華州更名作了錦華州,說待我及笄後便搬過去,正巧挨着桓州,叫我與皇七兄一道作伴呢。”

淑妍公主安安靜靜的聽完,面上的笑要掛不住了,又說了兩句話,便匆匆告退。

“淑妍怎麼了?”元安不解的望着小太監,“怎麼感覺她生氣了?”

小太監恭恭敬敬的彎着腰,道:“許是最近變天了,淑妍公主性子有些急了,並非生氣,長公主無需多想。”

元安懵懵懂懂的接受了這個說法。

而那頭,小太監嘴中“並未生氣”的淑妍公主在屋內砸了一個古董花瓶,氣勢洶洶的衝到主位上,一掌狠狠的拍向桌子,仍是沒消氣,鬧着要去找皇后娘娘說理去。

隨身的大宮女連忙上前,同淑妍公主捏肩捶背,小聲的哄着她:“公主千金之軀,莫要因爲一些小事兒便氣壞了身子,這不值當的。”

“不值當?”淑妍公主咬牙切齒的反問,“這能叫做小事兒?自大褚王朝開國以來,獲親王待遇的公主僅彪勇長公主一人,還是太祖皇帝看在她平息內亂上陣S敵的情況下才破例給了她封地!彪勇長公主還是太祖皇帝的同母親妹妹,嫡出的長公主!這錦華算甚麼?她甚麼也沒做,還是個庶出的公主,憑甚麼也能獲得封地?”

“先帝寵她,多給她些也無妨。再者,長公主說是天賜之女······”

“甚麼天賜之女!依本宮看,無非就是個掃把星,每年生辰都死人的掃把星!”淑妍公主怒火沖天,口不擇言的罵道。

大宮女嚇得膝蓋一軟,俯在地上,口中忙道:“公主慎言。”

話脫口的瞬間,淑妍公主也意識到了不妥,遂未罰她,兀自在主位上生氣。

約是過了一刻鐘,大宮女纔敢爬起來,低聲道:“長公主即便是庶出,也算是公主您的皇姑母,您這話若是叫有心人聽去了,最後遭殃的還是您自個兒。皇上對她好是因爲先帝遺願,哪是真心啊,也巴不得她不要在皇城底下礙眼······”

她貼近淑妍公主耳畔:“您是皇后娘娘與陛下的嫡長女,如今陛下在位,您想,陛下是真心疼您疼的多,還是疼太后的宿敵的女兒多?”

“那自然是本宮。”淑妍公主立即道。

“那陛下疼您,爲甚麼還只叫您搬來與長公主同住?不是巴望着您與長公主打好關係?長公主如今朝中風評不好,若您‘不計風言’來陪長公主,是不是落下個寬厚仁心的好名頭,這是在爲您着想啊。”

淑妍公主漸漸安靜下來了。

大宮女鬆了口氣,又接着給淑妍公主捏肩。

安慰完淑妍公主,伺候她午睡之後,她便出了寢房,與門外宮女叮囑了幾句,便連忙趕去了蘇皇后處,將淑妍公主剛剛的言行說與皇后娘娘聽。

蘇皇后尚在插花,鮮豔的牡丹遮住她一半的眉眼。她隱在花瓣之後,只悠悠嘆出一口氣,聽不着也看不清別的情緒。

“淑妍這孩子,甚麼都好,就是過於直爽,太心直口快了些,怎能成就大事?”

大宮女彎着身,不敢言語。

蘇皇后將剪子一扔,叫人把花撤走,輕聲細語的說:“你回去就與她說,圩國求與我們聯姻,她若不想嫁去那荒蕪之地,最近就乖乖的,莫要將她父皇惹生氣了。”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字號變小 字號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