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溫稚費力的睜開眼,喉嚨火辣辣的疼。
一雙瘦弱的小手遞了一隻碗過來:“娘,喝水。”
顧不得那陌生孩童的聲音,溫稚接過碗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這才抬眼打量起了四周,這一看,她瞬間呆愣住了。
一間十分破舊的柴屋,屋子裏,只有劈好堆高的木柴,和兩張臨時搭建的木板牀。
溫稚就躺在其中一張木板牀上,稍微挪動一下,便咯吱作響。
這是哪?
劇組嗎?
也沒看見導演和機位啊。
溫稚擰着眉打量屋內,就一個感受,窮,是真窮。
她動了動身子,坐起身,想問這是哪兒,但無奈嗓子眼疼的厲害。
剛纔給她端水的毛孩子看出她要問的話,忙回道:“上水村。”
“嗯?”溫稚蹙眉。
那大點的蘿蔔頭又道:“娘,這是上水村。”
“你叫我娘?”溫稚細眉輕蹙。
審視的目光落在眼前這個六七歲的孩子身上。
小蘿蔔頭五官生的十分精緻,高挺的鼻樑,圓溜溜的大眼睛。
就是因着長期營養不良,臉色有些蠟黃,雙頰無肉。
溫稚嘆氣,她一個母胎單身,戀愛都沒談,就突然升級當娘了?
“娘不記得了?”
溫稚揉了揉腦袋,她應該記得麼?
她只記得她出車禍前,因爲不肯當扶弟魔把自己買的房子讓給弟弟結婚,結果被母親指着鼻子罵白眼狼,早死早超生。
溫稚不是甚麼好拿捏的包子性格,跟母親大吵一架,不歡而散,回去的路上竟然真的出了車禍。
溫稚有點想笑,她死了,她媽這下能正大光明的把她的房給她弟了。
……
蘿蔔頭見她蹙着眉是真不記得。
他低着小腦袋,糾結着怎麼留下溫稚。
他知道眼前這後孃是爹爹花了家裏僅有的五兩銀子買來照顧他們的。
她要是跟着溫家那大娘回去了,爹爹的銀子就打了水漂。
可要是不讓後孃回去,萬一後孃再鬧上吊……
蘿蔔頭不敢想。
他一臉沮喪的站在溫稚面前保證:“娘,我和妹妹會聽話會幹活,你在傢什麼都不用幹。”
溫稚擰眉,不接話。
心道家裏都窮成啥樣了,甚麼都不用幹是等着餓死麼。
蘿蔔頭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質疑和嫌棄。
他趕忙拉過門邊角落站着的另一個蘿蔔頭道:“我一會就去撿柴,三寶他去挖野菜。”
叫三寶的蘿蔔頭比他矮了一個頭,看着約莫三歲。
小丫頭生的粉雕玉琢,一雙眼睛又圓又大。
即便一身粗布麻衣,也不影響她的可愛。
就是這家裏的伙食太差,小丫頭被養的瘦不拉幾的。
聽了哥哥的話,她軟萌軟萌的點了點頭。
奶聲奶氣的開口:“三寶會挖野菜。”
溫稚嘆氣,哪有她一個四肢健全的大人不幹活,讓兩個毛孩子去幹活的。
她這麼不是人麼?
溫稚下牀穿鞋,剛要說她去。
腦子裏忽然被強行塞入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
原身半個月前被她娘五兩銀子賣給了上水村的病秧子宋祁,原本溫稚不願意。
但她娘看中了宋家的五兩銀子,勸溫稚慢慢熬,等熬死了宋祁,再賣了三個拖油瓶,就接溫稚回溫家。
就這樣,溫稚被連哄帶騙的嫁到了宋家。
誰知,溫稚剛嫁過來半個月,就有人願意出二十兩買溫稚去續絃。
溫母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閨女這麼值錢,她就不急着把人賣到宋家了。
但閨女嫁都嫁了,宋祁那短命鬼還不知道甚麼時候死呢。
想到那二十兩銀子,溫母咬咬牙,給溫稚出了這麼個損招。
讓她在宋家一哭二鬧三上吊,到時候她帶着溫家的人來給她接回去。
於是,原身便真的這麼幹了……
也是真的一命嗚呼了。
溫稚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紅痕,心道,這原身是真夠蠢的。
都被賣過一次了,怎麼這麼不長記性。
真以爲她那便宜娘是爲她好呢?
不過是想一女兩喫罷了,溫稚有點想笑。
蘿蔔頭見溫稚不說話,便當她是默認留下來了。
他暗暗鬆了口氣,語氣輕快了些:“娘躺着,我和妹妹去幹活了。”
“等等。”
溫稚站起身:“我去吧。”
拘謹的蘿蔔頭趕忙道:“我和妹妹去就行了。”
後孃今天剛鬧上吊,要是讓她幹活,蘿蔔頭怕她又鬧上了。
他抿着脣:“三寶挖野菜很快,不要一個時辰就能挖一籃子。”
溫稚撇了眼她那小身板:“我沒有虐待童工的愛好。”
蘿蔔頭:“……”
溫稚往前走了兩步,快到門口也不見兩個蘿蔔頭跟上來。
她回頭看一眼:“你倆不去?”
蘿蔔頭看她,小臉糾結,不放心的問:“那你出去了還會回來嗎?”
“我不回來我上哪?”溫稚好笑。
蘿蔔頭追問:“你會跟你娘回去嗎?”
溫稚看的出來,這大點的蘿蔔頭很操心。
從她醒了便一直在擔心她會走。
想來是捨不得宋家花的那五兩銀子,溫稚想了想道:“沒賺夠五兩銀子之前我都不走。”
聞言,蘿蔔頭鬆了口氣。
他牽着宋三寶一路小跑過來。
溫稚目光下移,看了眼他的腳。
腳上的鞋子破了,大拇指在外面露着。
身上穿的破爛,褲子也短了一截。
看的出來,宋家是真的窮。
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蘿蔔頭極不自在的扣了扣手趾。
怕溫稚嫌他髒,解釋道:“我就這一條褲子,洗了沒的穿。”
宋家窮成這樣,還花五兩銀子買她回來。
溫稚覺得這宋家人的腦袋鐵定有點毛病。
……
一大兩小出了房門,溫稚見廚房有煙,她剛一挑眉,話沒問出口。
蘿蔔頭就搶答:“二寶在廚房。”
溫稚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後來的兒子跟她還挺有默契。
正說着,一個約莫四歲的花貓臉從廚房鑽了出來。
正是宋二寶,他剛煮好一鍋白粥,正要看溫稚醒沒醒,後孃便和哥哥妹妹出來了。
溫稚去廚房看了一眼宋二寶煮的粥,那玩意兒只能叫米湯。
除了一大鍋米湯,還有黑黢黢的鹹菜,這就是宋家人的午飯了。
他們大人這麼喫扛得住,三個孩子這麼喫可扛不住。
溫稚看了眼三個蘿蔔頭,在廚房找了一圈。
從角落裏摸了一小袋小麥粉出來,她掂了兩下,夠他們喫一頓了。
蘿蔔頭見她一次就要把小麥粉用光,忙攔了下來:“爹說白麪只有生辰的時候才能喫。”
“我怕等不到生辰那天,我就餓死了。”
“我給你挖野菜。”
“野菜能有熱騰騰的白麪饅頭好喫?”
溫稚說完便開始動作利落的和麪,準備做饅頭了。
等她剛把饅頭蒸上,還沒坐下歇口氣,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
是溫家來人了。